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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阴客-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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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这三条山脉乌云罩顶,倒悬的黑云漏了三条漩涡,像三条长龙一样,在三条山脉可见的山顶处滚滚盘旋,犹如擎天之柱。

    谢白摸了一下怀里的小黑猫,皱着眉盯着那三根通天柱看了片刻。

    数秒之后,就见天山上的那条黑龙突然散开,统统被吸进了古哈山山顶的那条黑龙里。

    紧接着,这第二条黑龙也被什么东西一冲而散,直直被吸入高兰山上的黑色长龙中,一时间,高兰山上的黑龙瞬间壮大了大约一倍。就连远在数里之外的谢白都感觉到了一阵浓重的森寒气,和一股隐隐的吸力。

    高兰山上的黑龙并没有像前两条一样转眼便被打散,反而坚持了好一阵后,开始翻滚旋转着朝高兰山更北的地方移去。

    “找到了。”谢白摸着小黑猫的头,低声说了一句。最后一个字刚落下,他便连人带猫彻底消失了。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他就已经站在了古哈山以北的山脚处。滚滚的黑龙刚巧从他眼前一晃而过,带起的风狂啸而过,掀起的雪如同雪暴一样在空中飞速旋转,迷蒙成片,让人根本看不清雪后有什么东西。

    谢白匆匆一个闪身,想追着黑龙而去,结果只是被雪挡了一下的工夫,那条黑龙便隐没进了一片云雪形成的雾里,陡然消失了。

    那片雾就像是一道分界线一样,将高兰山和更北边的世界直接隔了开来,虽然只是几步之远,谢白却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让人根本抵触不了的推力,使他根本不能更进一步。

    这股推力大得好像直接把整座高兰山都堆到人身上一样,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结结实实地阻止了谢白穿过那片雪雾的脚步。

    就在谢白硬扛着这股力道,想要强闯的时候,雾里突然闪出来一道两米来高的身影。

    那道身影看起来魁梧强壮,肩背手臂看起来简直厚实得让人瞠目结舌,在雾中若隐若现。它挥动而过的手臂几乎比谢白整个人还粗,比例怪异至极。

    偏偏那样强壮的手臂像是抽了骨头一样,挥舞起来比鞭子还要柔韧,甚至带起了呼啸的风声,随便一个人被他这么甩一下,都会被拍上坚实的山壁,成为一滩沥着血的肉泥。

    这道身影出现在雾中的一瞬,谢白便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了,那是守这道雾门的敖因。

    只是他再看了片刻就发现,这敖因似乎也受到了影响,性情不稳。他原本以为是因为自己要硬闯,所以敖因才出现,现在却觉得它根本不是来针对他的,只是在胡乱攻击……

    但是谢白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敖因这种级别的,无差别扫射起来,甚至比他有目的地攻击还要吓人。

    因为快得让人几乎闪不开的攻击里,还带着毫不容情的疯劲,每一次攻击都是致命的,丝毫没有轻重。

    敖因吼了一声,两只手臂平张开来,粗壮的上臂陡然暴长,像是突然抽条的柳枝一样,迅速便长,转眼间便各长了数十米。两手的手掌又犹如虎爪一样锋利至极,即便在雾气中也闪着冷刃寒光,比刀还利,仿佛随随便便就能划下一整块皮肉或是削去人的脑袋。

    悍然的身高和数十米长的双臂足够将一群人严严实实地挡在界限之外了,何况谢白是独身一人。

    敖因喜食人脑,尤其是落单的人。现在即便因为阴阳不稳来回动荡的缘故性情不定,跟疯了差不多,也依旧没有忘记这种本能。它半隐在雾里,除了手臂的攻击又凶又难预料之外,甚至还吐出了它那条数丈长的舌头。

    它的舌头又长又厚,筋□□壑分明,深色的舌面上满是勾刺,随便舔上一下便能将皮肉舔得干干净净只剩黄白的根骨。

    这三样东西裹着狂啸的风声袭来,谢白侧身一让而后一个翻身,跃到了身后一座小峰顶上,轻飘飘地落在山顶的一块高石尖。

    让他刚站定,敖因的双臂就已经落在了这座小峰上,只听轰然一声炸响,整个山峰被两条粗壮吓人的手臂击得碎裂开来。那闪着寒光的爪刃从谢白脚前堪堪而过,从硬石上划过的时候,直接剖碎了整块石头,好像它划的不是什么硬质的山石,而是一块软豆腐一样。

    谢白怀里的小黑猫叫了几声,似乎是提醒他注意危险。

    他在山峰轰塌的瞬间又一个轻跃,摸了把猫头一边安抚了同样有些焦躁的小猫一下,一边借着敖因带出来的和推力横向相冲的风势,朝那片雾气更近了一步。

    敖因觉察到了他的动静,手臂还没收回来,舌头就已经朝谢白甩了过去,满舌面的勾刺差点儿擦到谢白的脚。

    “跟我这么个不人不鬼的纠缠有什么意思……”谢白啧了一声,冷着脸说道。

    他边说边抬脚在敖因的舌面上点了一下,脚底几乎刚触到勾刺的尖,就借到了力,一个腾跃翻到了空中,而后他抬手祭出一条黑雾,犹如最牢固的绸缎一样,瞬间缠住了敖因的脸。

    那段再敖因脸上死死缠绕了数圈,一方面蒙住了敖因的眼睛,一方面像是拴住了一根最坚固不易折损的桩子。谢白紧抓住另一端,就等着敖因恼羞成怒。

    果不其然,本就疯得厉害的敖因被蒙住了眼,更是烦躁至极,他怒吼一声,震得高兰山上的雪扑簌扑簌滑塌下了半边。而后毫无章法地甩着手臂和长舌四处攻击,每一下力道都大得惊人,几乎可以和雾气里传出来的推力相抗衡,甚至还略胜一筹。

    谢白等的就是这种时候,他抬手一拽黑雾,借着敖因发疯的力道,一个长甩,抗过那股巨大的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的推力,落到了敖因身后,距离那片雾气不过几公分。

    两力相撞使得他整个人像是被重击了一下似的,眉头狠狠一皱,弓了一下腰。不过他根本顾不上这些,下一秒守在门前的敖因便已经感觉到有人闯到了它身后,很快就要破界而入了。霎时一个转身便压了过来。

    谢白在巨大的黑影从头顶笼罩下来的瞬间,牙关一咬,面色森寒地抬手撞破了那层处在隔离地带的雾气。

    下一秒,他只觉得面前压得近乎让他吐血的推力陡然一松,巨大的惯性让他朝前踉跄好了好几步才停下来。他一边用手臂护着怀里的小黑猫,一边抬头,就见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冰河,远处能看到隐约的闪着冷光的冻山,之前那条已经消失的黑龙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在距离他数百米外的地方呼啸着。

    即便看不到黑云里面的情景,谢白也知道是谁身处在其中——

    除了殷无书,大概就只有那个冰下人了。

第51章

    对于高兰山界北的冻原谢白是知道的,但是从来没来过。都说这里是至荒之地,美则美矣,死气太重,除了常年镇守在门口的敖因,八百年碰不到第二个闯来的妖灵,就算来了,也肯定是要跟敖因干上一架的,没有谁会吃饱了撑的过来找架打。

    但是黑云里还不见影的这两位显然跟普通妖灵不一样,他们几乎是以风驰电掣的势头呼啸而过的,等敖因被惊动扑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了倒霉的谢白。而入口处的那层巨大推力对他们两人来说简直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在谢白眼里,他们连停顿都没有就直接碾压式地撞了进去。

    直到他也撞进了这片地界,那呼啸旋转如同巨龙一样的黑云在顷刻间轰然而散,那一瞬间几乎遮天蔽日挡了天光。谢白只觉得眼前黑了一瞬,紧接着一个宽袍大袖的身影突然从滚滚黑云中直坠下来,又在距离谢白不足半米处猛地刹住。

    冰下人!

    谢白呼吸一滞,当他看清楚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孔时,抱着猫的手指痉挛似地紧了一下——

    之前在天山上,他无意间瞥过的一眼根本就没有看错!面前这张脸,从眉眼到嘴唇,都熟悉至极。这哪里是像殷无书,根本就是殷无书!

    毫无差别,一模一样!

    他乌沉沉的眼珠盯着谢白看了片刻,露出一个完全不同于殷无书的笑,满是妖邪气,道:“好久不见,上一次面对面见你还是——”

    话刚说一半,谢白就感觉眼前一道雪亮的光带着狂风横切过来,那人猛地收住话头,眨眼便缩回黑云中去。

    仅仅一个眨眼的工夫,四散的黑云便化成烟雾融进了冰冷的空气里,渐渐稀薄再看不见了。

    谢白发现殷无书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不足三步的距离,背对着他将他挡在身后,和数十米之远的那人僵持对峙。

    整个冻原上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过分,好像连风都突然熄了个彻底,一丝一毫都不剩了。对峙的两人明明都垂手站着,姿态放松,却有种剑拔弩张的压迫感。

    谢白越过殷无书的肩膀看着对面的人,依旧不知该作何反应。

    两个有着同一张脸的人面对面站着,一个衬衫大衣短发利落,浑身上下散着一股沉稳感;另一个宽袍大袖长发及地,嘴角噙着一抹不冷不热的笑,就好像光影两面,骨子里同根同源,面上却又完全相反,给人一种莫名的诡异和恍惚感。

    长久以来搅得他不得安宁、寒冷苦痛加身的人,和把他养大、护了他一百多年的人居然一模一样……

    尽管谢白有过一点心理准备,在这种时候,依旧觉得这场景有些说不清的荒谬感。

    他突然明白殷无书曾经所说的那句“有阳有阴,无善无恶”或许不仅仅是指那些独立且相异的存在。

    他甚至一时间有些不敢确定,这个冰下人究竟是因为殷无书这个“阳”而相应存在的“阴”,还是阴阳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因为内在相矛盾而硬是分成了两个看似独立的个体。

    谢白的脑中不受控制地掠过一系列事情,走马观花匆匆回想了一遍后,他发现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因为仔细想来,这两人之间的互斗早已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照殷无书所说,那个冰下人之所以对谢白的身体状况有所影响,是因为在百鬼养尸阵里夹了私。这说明一个人如果要跟另一个完全独立于他的人产生某种牵连,必然是要有某个触发点或者某种中介的。

    冰下人当年着人给谢白布下百鬼养尸阵的时候,谢白还是个刚出生就死了的婴儿,根本谈不上反抗之力。但是现在对峙着的两人显然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想要在任何一方身上布置下类似百鬼养尸阵一样的牵连,难度都大到近乎不可能。

    可他们其中一个防备只要略一松懈,另一个就能直接强占住片刻的意识,甚至控制行为。

    如果这一阴一阳自存在起就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个体,相互之间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深的影响力?除非他们在最开始根本就是一体的……

    他猛地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关于殷无书的各色传言,传言中的殷无书是个阴晴不定、忽善忽恶的人,有人觉得他无波无澜简直没有感情,有人却对他如避蛇蝎惧怕至极。

    当初的他始终想不明白,只觉得是以讹传讹把殷无书妖魔化了。现在看到面前这两个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人,总算懂了那些传言的来处。

    谢白用五张散魂符将自己从禁锢中挣脱出来的时候,满心只有两个想法——让对方死,让殷无书活。

    可真正面对面站在这里的时候,他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对着那样的一张脸究竟能不能毫无障碍地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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