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的他飘回来了-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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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是申正时分,纪云开正在静心居陪母亲说话:“皇上赐了府邸,正在修葺。等修好,咱们就能搬过去了……”
林氏神色淡淡,脸上无喜也无悲,双目微阖,似是在念经。
纪云开对此早已习惯,他薄唇微勾,续道:“我求了周伯伯把卿卿许给我,不过她有点不乐意……”
“不好了!不好了!姑娘上吊了!”伴随着匆忙的脚步声,小厮紫毫一脸惊慌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纪云开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瞳孔紧缩,再也不复方才的淡然模样:“你,你说什么?”
她要寻死么?!是因为他的缘故?
从未有过的惊慌笼罩着他,他大步而出,向她所住的院子奔去。
远远的,就听到女子的尖叫声、低泣声,他心中惧意与悔意交织,直接闯入,见她已踢了脚凳,身体悬空。
将她从梁上救下来时,他的手都在发颤。
见她呼吸均匀,面色如常,颈中尚未有勒痕,纪云开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他紧紧抱着她:“卿卿,卿卿……”
周月明原本是做给父亲看的,却不想最先赶到的是纪云开。被人紧箍在怀里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自己特别讨厌的人。她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心下微微一惊。
纪云开的神色是她从没见过的。那样的懊恼、挫败而又心痛,看得她心里发怵。
他艰难得动了动喉结,声音沙哑,微微颤栗:“为什么要这么做?”
“死了就不用嫁给你了。”
她声音很轻,却仿若一记重锤狠狠敲在纪云开的心上,他嘴唇一阵阵发白:“你,就这么讨厌我?”
讨厌到宁愿去死都不愿意嫁给他?
其实倒也没到这种地步。如果不嫁给他就得死的话,她大概会选择保命,但这个时候,周月明自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她双目微阖,只做是默认。
纪云开无声地张了张嘴,心针扎似的疼。良久,他才僵硬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如你所愿。”
周月明怔怔的,这是成了吗?
纪云开果真去见了安远侯:“周伯伯,她不愿意,算了吧。”
安远侯已经知道了女儿今日寻死一事,他双眉紧皱:“你决定了?她就是小姑娘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知道。”纪云开声音很低,“但我不能赌。这件事是我不对……”
或许从一开始,他不该抱着一丝侥幸去希望她嫁给他。
安远侯静默一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既是如此,那就算了吧。天下好姑娘多的是,你们没缘分。”
纪云开没有应声。天下好姑娘很多,可都不是她。
周月明“上吊”不久,就得知这桩亲事不成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心说方法不在于新颖,管用就行。
再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没再见到纪云开。
又数日,她听说边关有变,纪云开跟随沈大将军再次去了边关。
不过这跟她就没什么关系了。
春去秋来,眼看着就到了八月中旬。周月明的十五岁生辰就在中秋之后,她甚是期待。
然而,八月十二,边关却忽然传来消息:纪云开与敌军将领在雁鸣山且走且战,斩敌军将领于马下的同时,力竭坠崖,尸骨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第5章 阿飘
八月十二日,春晖堂。
周月明给祖母念了兄长周绍元寄回来的信,笑道:“我哥说他这两天就到家,我让人给他的院子好好打扫一下。”
刘氏笑着点一点头:“是该如此,他这一走也有大半年了。正好能回来过中秋,也能赶上你的生辰。”
她轻轻摸了摸孙女的头发:“十五了,是大姑娘了。”
周月明咯咯而笑,她与兄长自幼亲近,感情极好,想到即将见到阔别多日的兄长,颇为欢喜。
正说着话,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周月明抬头,见是父亲安远侯。
安远侯面色沉沉,眼睛微红,他手里捏着一封信,冷声道:“云开没了。”
“什么?”刘氏皱眉,疑心自己听错了。
安远侯深吸了一口气:“边关传来消息,云开,没了……”
“怎么会?”刘氏惊讶。
周月明也心里一咯噔,纪云开吗?他不是功夫很好,怎么会没的?
“沈将军修书回来,一个月前在雁鸣山,云开力竭坠崖,尸骨无存……”安远侯声音沙哑而颤抖,努力压抑着情绪。
周月明双目圆睁,心似乎被狠狠地揪了一下,耳旁嗡嗡直响。
她讨厌纪云开,可以说他是她最讨厌的一个人。但是当听说他死在战场后,她震惊之余,还有难受。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还连尸首都没留下?
刘氏沉吟:“既是不见尸首,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呢,也未必就是……”
周月明暗暗点头,心说确实如此。
“那崖下是万丈深渊,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沈小将军也亲自带人找过……”安远侯几乎要落泪了,“我该拦着他的,我应该拦着他的……”
也许他就不该准许云开学武。如果没学武,云开就不会上战场,也就不会……
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他按了按发痛的胸口,颓然转身。
周月明望着父亲的背影,仿佛也被他的悲伤情绪感染。她一颗心揪成一团,惶惶不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抬头望着祖母:“祖母,我……”
刘氏重重叹了一口气:“都是命。”
周月明心里乱糟糟的,因为收到兄长书信而生出的欢喜在听闻这噩耗后消失殆尽。她稍微缓了缓,才道:“祖母歇着,我先回去了。”
她固然讨厌纪云开,还曾暗暗想过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然而她从没想过他会在这个年纪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他到年底也才十八岁。
周月明回到房中时,眼角的余光掠过房梁,她心底一叹,不自觉回想起那次她要上吊被纪云开救下的场景。
她虽然讨厌他,但也承认,他其实并不是坏人。
闭了闭眼睛,她吩咐青竹:“你去把《金刚经》给我找出来。”
她素来不信神佛,顶多也只是在祖母跟前会陪着读会经书。可这个时候,她觉得她需要借经书来让自己平静下来。
青竹办事利落,不一会儿就拿了《金刚经》过来。
周月明没有午睡,她坐在窗下,翻了两个时辰的经书。
经文没看进去多少,倒是想起不少关于纪云开的旧事。说来也奇怪,她平时很少想起这个人,但这会儿一些散落在时光深处的有关他的记忆却不知怎么一点点浮了上来。
“姑娘,静心居那边出事了。”青竹端着茶水过来,声音压的很低。
“怎么了?”
纪云开的母亲林氏一直住在安远侯府的静心居,平时也不甚与人来往。
“听到消息就晕倒了,侯爷让人拿着帖子请了太医。”青竹白着脸,“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周月明“嗯”了一声,直到此刻,她心里都有一种浓浓的不真实感,不大相信也不敢相信那个讨人厌的纪云开已经不在人世了。
“姑娘看了那么久,让眼睛歇一会儿吧。”青竹说着关上窗户,并点燃了蜡烛。
周月明沉默着任她忙碌。
烛光将人的身影拖得长长的,随着蜡烛的跳动而晃动。周月明的心也晃晃悠悠,忽上忽下。
静心居里早就点上了灯,但住在此地的那个女人还没有醒来。
安远侯双手负后站在院中,双目微红,神情焦灼而痛苦。
今日他在静心居外徘徊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将云开的事情告诉林氏。
他话未说完,林氏手中的佛珠便掉在了地上。
安远侯动了动唇:“你要多保重……”
林氏的神色依然淡淡的,她甚至弯腰捡起了佛珠,低念一声:“阿弥陀佛,也是十八岁。”
“十八岁”三个字让安远侯蓦地睁大了眼睛,如遭雷击,他脊背挺得笔直,热泪瞬间涌出。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人似笑非笑的面容。他艰难开口:“我……”
他想他应该开口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话语在此刻显得格外苍白无力。他嘴唇翕动,还未说出话来,就见面前的女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等林氏醒过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安远侯不方便去看她,只听她身边的人说,她一动不动,不吃不喝。
安远侯按了按眉心,好一会儿才道:“好好伺候,一定要让她吃东西。”
在静心居站了好久,安远侯才缓缓退了出去。
他没有回房,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望着一方不算名贵的砚台静静地坐了一夜。
这一夜,同样没有睡好的还有他的女儿周月明。
周月明中午没有休息,晚间躺在床上,脑袋隐隐作痛。尽管点着安神香,她依然睁着眼睛,清醒着,头痛着。
头顶上方青色的帐子在暗夜里仿佛一张网,将她牢牢束缚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清楚死亡的意义。五岁那年,她就知道了,这意味着从今往后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
周月明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似梦似醒。
她醒过来的时候,口渴得厉害。她掀开被子,轻撩床帐:“青竹……”
刚唤了一声,发觉房中的光亮并非曦光,而是月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
这个时候,青竹只怕正在梦乡中,没必要再特地把她叫醒。
八月中旬,天气也不甚冷。周月明只披了外衫,趿拉着鞋子,几步到桌边,点了灯。
房间一下子明亮起来。
周月明伸手去拿茶壶和茶杯。
如她所料,茶壶里的茶早就冷了,周月明皱眉。她是候府千金,锦衣玉食,何曾有喝冷水的时候?
她放下茶壶,无意识抬头。骤然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一道白影让她瞬间僵立在当场。
这是她的房间,夜里本该只有她一人。然而此刻烛光轻摇,一个白衣人正飘在她床头。
这个人是她所认识的,她今日才从父亲那里听到他的噩耗。
纪云开。
周月明瞳孔骤缩,不自觉尖叫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你们好皮啊
这里是不是女主吓死了,全文完?
第6章 见鬼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她身体僵硬得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想逃离却半分动弹不得,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兀自跳动得厉害。
“姑娘,怎么了?”
青竹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周月明好似有了胆气一样,她依然不敢睁眼,急道:“青竹,青竹,有鬼啊!”
暗夜里,她声音发颤,还带着哭腔。
青竹是被姑娘的尖叫声惊醒的,姑娘好性厚道,虽然按规矩夜里也有陪夜的人,但很少在夜里支使过她们。
她只当是姑娘做了噩梦,连忙走了进来,见姑娘身上披着的外衫已经掉落,脸庞雪白,双眼紧闭,一看便知是被吓坏了。
青竹匆忙把外衫捡起,无意间碰到姑娘的手,凉冰冰的。她柔声道:“姑娘是做噩梦了吧?这世上哪来的鬼?”
她扶着周月明,想将其送回床上。
周月明睁开眼睛,看见青竹,心下稍安。她反握住青竹的手,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她对自己说,是的,肯定是看花眼了。这世上是没有鬼的。如果有鬼,娘那么放心不下一双儿女,又怎会不回来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