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蝉-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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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夏笑意微凝,没有立即应答。
小爹不解道:“怎么?”
宴夏沉默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摇摇头,小声道:“只是我喜欢他,他其实并不知晓我的心意,他甚至……没有跟我说过几次话。”
小爹瞧不见宴夏的神色,但听着这话音,却仿佛能够想到眼前小姑娘的样子,他顿了一瞬,摇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好一会儿才无奈笑到:“怎么样,要不要带小爹去看看那个小子,然后让小爹替你出出主意?”
没有听见宴夏的回应,小爹拍了拍胸脯又道:“怎么说小爹也见过不少世面,什么神魔大战什么妖界大乱,小爹我可都亲身经历过,像你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小爹我见得多了去了,要替你搞定这个小子,这种事情还难不倒我。”
“小爹……”本就是情窦初开,除了每日看着那人在酒楼里弹琴,宴夏几乎从未敢想过更多的事情,如今小爹突然说要帮忙,宴夏自是慌乱不已,她往四下看去一眼,连忙转移了话题道:“小爹你每次说书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发生过吗?”
“当然都是真的,人魔大战那种事情,我要是没有亲自见过,说得出来吗?”
“可是……可是除了小爹,我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起过那些故事。”宴夏犹豫着道。
小爹笑了两声,干脆问道:“你听说的都是些什么故事?”
“他们说中原的三门七派,说现在最厉害的是天罡盟,还说了那位盟主带人攻上十洲,自十洲手中救下整个中原的事情。”
小爹好笑的道:“这天下那么大,时间那么长,他们说的是新故事,我说的是从前的故事,你没听过它们,却不代表它们不曾存在过,不是吗?”
“那故事里的那些魔类,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他们是怎么被打败的?真的有人能打得过他们吗?”宴夏好奇问道。
小爹抬手摸索片刻,找到了宴夏所在的位置,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再嚣张的恶人,也总有人能够斗得过他们不是,否则我还怎么说故事?”他顿了顿,也不知是想起往事还是如何,想了想才道:“魔类有什么可怕的,我见过最强的人,是连所有妖魔都忌惮的人……”
有些事情不论经过多长的时间,再次提及总能让人心潮翻涌,热血沸腾。宴夏不知小爹突然的沉默是为什么,但她知道小爹一定想到了许多事情。她无法忽略心中的好奇,接着问道:“小爹说的那个人是谁?”
小爹没有将话说下去,因为就在这时候,夜风里传来了细碎的咳嗽声音,随之便是一个声音轻轻道:“很晚了。”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低沉且虚弱,听来朦胧得有些不真切,然而却叫宴夏与小爹同时心神一凛。宴夏回头往院中最里处的房间望去,这才发觉虽然夜已渐深,但那处房间中的灯火却不知何时悄然亮了起来,灯色微暖,将屋内人清瘦的影子投在了窗纸上,那是宴夏无比熟悉的身影。
宴夏心中一动,连忙唤道:“大爹爹!”
旁边的小爹虽然看不见灯火与窗影,却不能假装自己是个聋子,他冲着那处房间的方向苦笑一声,继而无奈唤道:“大哥,你还没休息?”
“嗯。”那人对小爹的回应极为简短,很快应付了他之后,又对宴夏道:“宴夏,你今日可有练画?”
宴夏垂下头来,乖乖道:“还没有,马上回去就练。”
不知是否是夜里寒气太重,屋中那人很快再次咳了起来,就在宴夏担忧地看着窗边剪影,忍不住想要进屋看看的时候,屋中那人终于止住了咳声,他声音疲惫的道:“很晚了,回屋休息吧。”
对于大爹爹说的话,宴夏素来是言听计从,她点了点头,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间,动作之间却又情不自禁顿住,冲着那房中之人道:“大爹爹也早点休息。”
屋内没再传来说话声音,不过片刻之后,屋内的灯光却熄了下去,宴夏知道那人必是依言休息了,这才笑了笑,放心的往自己房间走去,只是回屋之际,还见小爹用唇语对她说着那酒楼琴师的事情。
宴夏提及这事当即微红了脸合上自己的房门,埋头想着白日里听琴时候那道隐在帘幕后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
一夜辗转,第二天天还没亮,宴夏就出了房间,开始如往常一般替众人准备早饭,替大爹爹准备汤药。
待将一切准备得差不多了,其余房间中终于有人走了出来。
只是让宴夏没有料到的是,今日除她之外出来得最早的,竟然是向来起得最晚的小爹。
小爹昨夜应是和宴夏一样没有睡好,走出屋子的时候看模样更像是在梦游,他摇摇晃晃抬手四处摸索着,撞到了旁边的柱子也似乎没什么痛觉,反倒顺势倚靠在那柱子上似乎要再次睡去。宴夏看到这里终于看不下去,上前拉着小爹的手将他带到了桌旁,让他好好坐下,这才又将他的粥端到他的面前,失笑道:“小爹先喝粥吧。”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宴夏的话,小爹仿佛恢复了些神智,忽而抬起头来,捉住宴夏的胳膊道:“宴夏。”
“小爹?”
小爹眨了眨无神的眼,冲着宴夏懒懒笑了笑,小声道:“昨晚说好的,我们去酒楼见见那个弹琴的家伙。”
“……”宴夏突然有些记不清,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跟他说好过这种事情。
第4章
好在最后小爹并没有能够和宴夏一起去酒楼见那琴师,因为大爹爹的药煎完了,宴夏必须要立即去药铺替大爹爹抓药。
借着这个理由好不容易摆脱了小爹,宴夏来到药铺,便如同往常一般抓起药来。
因为常年来这药铺,与药铺里的大夫和学徒都已经十分熟悉,通常宴夏来到这里,大夫他们忙不过来,都是让宴夏自己去药柜边抓药,今日也是如此。
随手捣弄着药材,宴夏心不在焉的想着昨日的事情,就连动作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药铺里面的帮忙的小姑娘与宴夏年岁相当,名字叫做薛漫,与宴夏一同长大,对于自己的事情,宴夏也常有告知于她。她方才已经听完了昨夜里发生的事情,如今趁着抓完一副药的功夫来到宴夏身旁,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声道:“所以你真的要带你小爹去见那位琴师?”
想到小爹大大咧咧油嘴滑舌的样子,宴夏连连摇头,无奈道:“当然不行,小爹他只会添乱,我才不能带他去见苏倾公子。”
“你不是喜欢那个叫苏倾的琴师吗,难道你打算就这么一直远远看着他?什么都不做?”薛漫说来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宴夏默然片刻,小声道:“我远远地看着就够了,他……他不会喜欢上我的。”
“嗯?”薛漫顿了一瞬,将旁边的东西碰落到了地上,引来一阵窸窣声响。药铺的大夫闻声回头数落了她两句,她赶紧在那人骂出来之前大声道:“马上收拾马上收拾!”她说着低头去捡东西,捡完之后将它们往桌上一垒,这才冲着宴夏挑眉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喜欢你?”
宴夏摇摇头没说话。
薛漫顿时了然道:“因为你那些个成日里游手好闲的干爹干娘?”
“和干爹干娘他们没关系,是我自己……”宴夏连连摇头,不赞同薛漫对于自己干爹干娘们的看法,“干爹干娘他们身子不便,本就没办法和常人一样,他们抚养我长大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只是苏倾公子他温文尔雅,气度不凡,虽然流落在这小镇里,但看模样必然是大户人家出生,可我……”
然而她不过是一个山野间的小丫头,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南河镇,没有见过外面的事情,所会的东西都是几个干爹干娘教给她的,她不会弹琴不会打扮,每天还要照顾四个身有不便的爹娘,苏倾于她来说,纵然是身在眼前,却也显得无比遥远。
薛漫明白了宴夏心中的犹豫,她轻哼一声继而笑到:“照我说,你就该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看看才是。”
这话让宴夏眸光微动,然而不过是一瞬的犹豫,她便又摇了摇头道:“不行,我要是走了,谁来照顾干爹干娘他们。”
薛漫没有理会宴夏这句话,因为她看出了宴夏方才那一瞬的犹豫,她低笑着又道:“哎你听说过天罡盟吗?听说过八大世家吗?”
宴夏摇头不答,薛漫又道:“我之前就跟姚大夫一起出去过,还听说了许多有趣的事情,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这时候宴夏已经自己抓好了药,她掏出几枚铜板放在桌上,拿着药打算赶回自家,薛漫却仍在后面说着话道:“其实你是想出去的,对不对?”
宴夏脚步顿住片刻,却没有回头,最终仍是一语不发转身离开了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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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小院的时候,小爹正在跟二娘小声说着什么,三爹在旁边一个劲比划着,奈何小爹瞎眼根本看不见他的手势,完全将三爹给抛在了一旁。
三爹看起来心情很是糟糕,瞪了小爹几眼,却依然收不到来自小爹的任何回应。
三爹跟小爹仿佛天生就不对盘,两个人一个瞎子一个哑巴,全然无法交流,小爹虽然看不见,但嘴皮子十分厉害,相较之下三爹比划起来就要慢了许多,是以每每总被小爹给欺负了去,到最后只能一个人待在旁边生闷气。
见到宴夏从外面回来,三爹来到宴夏身边,从独自一人在墙角生闷气,变成了生闷气给宴夏看。
宴夏看着干爹们这副小孩子心性模样,禁不住笑了起来,她顿时将方才在药铺中与薛漫的那番谈话忘去,转而问三爹道:“三爹,大爹爹起了吗?”
终于有人理会自己,三爹看起来心情好了一些,抬手比划了一阵,道是大爹已经被叫醒了却还没有起身,此时正在房中休息着。
宴夏早已经习惯了大爹爹不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的习惯,见三爹这么说也不惊讶,只晃了晃手里的药包笑道:“我先去给大爹爹煎药。”
三爹点了点头,听见后方小爹放肆说笑的声音,忍不住又皱起眉头来,转而朝他走了过去。
几名干爹干娘之间,争执是常有的事情,比如三爹和小爹总是见面就互相挤兑,虽然每次都是小爹赢,但三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跟沉默地跟他抗争。再比如常年卧病虚弱,在宴夏面前脾气总是极好说话的大爹爹,却总是能够把二娘气得说不出话,这些都是宴夏已经习惯的事情,她很喜欢这样的日子,纵然是薛漫他们说她过得苦,为了几名干爹干娘被困在这偏远小镇里,她也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好。
宴夏独自一人进了厨房,开始生火熬药,外面院中依然传来干爹干娘们热闹的声音,宴夏静静听着,待那药壶中渐渐升起热气,才站起身来拨弄炉中的火。
也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声音小了下来,脚步声突然踏入屋中,宴夏回身看去,才发觉慢吞吞摸着墙壁走进屋中的人是小爹。
眼看着小爹这么跌跌撞撞的就要往火炉上撞去,宴夏连忙上前将他扶住道:“小爹,你怎么进来了?”
“来帮忙啊。”小爹眯着眼笑,跟着宴夏在炉子边坐下,伸出手烤火道:“这里倒是挺暖和的。”
宴夏借着炉子火焰的暖光,偏过头去看小爹模样,不经意却见到他手上不知何时添了一道伤口,她微微一怔,盯着那伤口低声问道:“小爹你什么时候受伤了?”
那是一道极小的口子,看起来像是擦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