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尼玛-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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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为什么”无夏也看出些蹊跷。
“我想,”早喻缓缓道:“这大概还是与贡觉玛之歌有关。”
“把贡觉玛之歌借她用用吧,”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一个身形佝偻,面容清瘦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
边巴“啊”了一声,显出又惊又喜的神色来。无夏却是又惊又疑,她不知这老者是谁,却听见他说出贡觉玛之歌来,显然对于贡觉玛之歌知之甚详。
早喻挑起眉毛,看向那老者,那位老者也正在注视着她。早喻沉住气问:“您是说,我应该把贡觉玛之歌给吉玛吗?”
那老人尚未回答,就见吉玛扑过来,抱住老人的腿哀哀痛哭。老人叹了口气,轻轻抚着吉玛的头发,仿佛她仍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老人说:“就因为吉玛当年说错了一句话,结果很受了些苦,你们就帮帮她吧。”
无夏狐疑:“您又是谁呢?”
老人不答,反倒笑眯眯地望向边巴。边巴忙道:“这位就是喇尔扎措族的大先知索杰次仁大师。”
早喻也“啊”了一声,道:“这些年来,吉玛都在喇尔扎措?”
索杰大师赞赏地冲她笑笑,“这位姑娘,真是聪明。”
他有着藏人典型的细缝眼,却炯炯有神,看着早喻,洞若观烛。早喻突然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调开目光。
索杰大师道:“四十年前,那是一个月亮升过达尔果山顶的夜晚,有人发现了她,倒在当惹雍湖畔。我们救醒了她,她却不说不动,就像被魔鬼夺取了魂魄。后来我请示贡觉玛,女神说只有贡觉玛之歌才能让她重新开口说话。贡觉玛之歌已经失落了很多很多年,女神说,吉玛会找到贡觉玛之歌的。”
他看了看早喻,又看了看无夏,道:“五年前,吉玛忽然要走,我们留不住,就派人跟着。她到达宗贡桑寺门口坐着,一坐就是五年。我们猜,她一定是来找贡觉玛之歌的,果然,她等来了你们。”
无夏此刻心中好奇的要死,一连串问道:“请示贡觉玛?您真的可以和贡觉玛交流吗?吉玛阿妈又怎么知道贡觉玛之歌在哪里?这些年她一直在这里坐着,是你们照顾她的生活吗?您说她因为说错了话,受了很多苦,您又怎么知道的?”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也不理边巴不停向她使眼色,向前跨了一步。
之前无夏一直背光而站,索杰大师这时才正眼看清无夏。
他一愣,不由吸了一口气,向前一步,凑到跟前仔仔细细打量无夏。
无夏任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看了好一会,半天才说:“您是看着我很像一个人吗?”
索杰大师叹了一口气,眼眶居然有些红了,“很像,看上去简直就是那个人。你就是我们归来的流云尼玛。我们喇尔扎措族千年来的使命,看来将在我手中完成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既然你是归来的流云尼玛,为什么贡觉玛之歌却带在别人的手腕上?”
早喻无夏听出她画中的蹊跷,齐声问道:“贡觉玛之歌不可以带在别人的手上吗?”
索杰大师点点头:“不可以。人人都知道,这贡觉玛之歌是受过西亚尔诅咒的,除了流云尼玛,谁戴上她,都会大祸临头的。你们看吉玛,她就受到了西亚尔的惩罚。”
早喻无夏面面相嘘,她们只知道贡觉玛之歌是流云尼玛从西亚尔处得来的,却从未听边巴提过西亚尔的诅咒。两个人齐齐向边巴瞪过去。
边巴也是一片茫然,道:“别看我,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索杰大师道:“你们也别怪他,这本是喇尔扎措族的秘密,边巴不是喇尔扎措族人,所以不知道。只是在我们族人中,却人人都知道。”
早喻问:“大师,您说贡觉玛之歌能帮助吉玛,我们应该怎样做?”
索杰大师道:“很简单,请这位姑娘将贡觉玛之歌套在吉玛的手腕上。”
早喻遵言照做。几个人一起观察,贡觉玛之歌并没有任何异状,却见原先一直不安惶恐的吉玛神色渐渐平和,也不再低声呜咽,终于,手一松,整个人扑倒在地上了,睡着了。
索杰大师看着她,无限怜悯,说道:“在喇尔扎措三十余年,她没睡过一个整觉,常常整夜哭泣,到早霞出来才睡。”
无夏不以为然:“这西亚尔的诅咒怎么这么狠毒?听早喻的描述,他应该是个温柔和善的人才对。”
索杰大师闻言吃了一惊,道:“你是我们归来的流云尼玛,是西亚尔忠实的使者与奴仆,怎么可以这样说他?”
无夏道:“人家说他是恶魔西亚尔,这难道是真的吗?吉玛做错了什么事?要受这样的惩罚?不是流云尼玛就不能戴贡觉玛之歌,这千百年来,不知还有多少人为了贡觉玛之歌而受苦。也难怪人家说贡觉玛之歌是不祥之物。”
“无夏!”早喻就是无法忍受有人说西亚尔是恶魔,没想到连无夏也这样说,大是出乎意料。
无夏静了一下,也觉过分,不再言语,却看向一直沉默的边巴。
边巴却避开她的眼神,向索杰大师行了一礼,道:“尊敬的大师,您交给我的任务,我没有完成。方子昆老先生已经去世了,但我找到了他的徒弟。”
索杰大师似乎对于方子昆去世的消息并不意外,点点头转向无夏:“你师傅方子昆和我有很深的渊源,他最终不辱使命,把你送回高原了。”
无夏早喻边巴三个人一起愣住。早喻随即明白索杰大师是误会了,道:“大师,我才是方子昆的徒弟。”
这回轮到索杰大师意外,“你?”他看看无夏,又看看边巴,再看看早喻,问道:“方子昆是你的师傅?”
早喻肯定地点点头:“是。”
索杰大师又问无夏:“那你呢?”
无夏摇头:“我只在很久之前见过方子昆老先生一面,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谁,我是早喻的朋友。”
边巴也道:“没错,这位连早喻才是方子昆老先生的后人。”
索杰大师彻底迷惑了,独自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并没有找到归来的流云尼玛?
那这个姑娘是谁呢?为什么她可以承受贡觉玛之歌而不受到诅咒呢?“
早喻听了,有些大概明白,边巴就是受了索杰大师的托付去找师傅,而师傅只怕应承了帮索杰大师寻找流云尼玛的转世。只是看来师傅找错人了,流云尼玛的转世不是自己而是无夏。但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让她与无夏相识,带无夏回到高原,这也算是替师傅完成了遗愿吧。早喻想到这有些宽慰。
索杰大师这边对边巴说:“这其中有些关节我想不明白,需要请示贡觉玛,这两位姑娘能不能与我们一起会喇尔扎措?”
早喻他们几个从拉萨一路闯关似的来到那曲,已是疲惫之极。尤其是边巴,几天来为了照顾早喻和无夏,费尽心力,熬得双目通红,声音沙哑,嘴上起了好几个大大的火泡。
当下几个人与索杰大师商量后,决定先在那曲休息一夜,第二日再出发去文部。边巴有些放心不下,道:“这样的天气,只怕拖不得。”
索杰大师摆摆手道:“贡觉玛会保佑我们的。”
边巴见他说得肯定,便不再多言。他已是累到极点,一进旅馆房间,倒在床上便鼾声大作,睡的不省人事。
早喻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每次一合眼,就似乎看见那双深沉明亮的眸子和噙在嘴角冷冷的笑。每次在半睡半醒之间,都会听见寂寞的叹息。
正无奈间,无夏推门进来。她说:“早喻,我睡不着。”
早喻苦笑:“我也是,明明十分累了,可就是睡不着。”
无夏挤到早喻床上,幽幽道:“这一路上,我都没怀疑我就是流云尼玛得转世,直到今天,见到了流云尼玛,却突然不确定了。”
早喻大奇:“这怎么会?”
无夏偏头想了半天,道:“我也不知道。当我看见壁画中的流云尼玛时,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如梦如幻,却并没有那种熟悉的亲切。总象是,中间有一种虚空的隔膜,虽然我们有某种联系,可好像并不亲密。我们并非一体,而是完全不同的人。”
早喻听着,不由又去揉眉心,“无夏,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知道自己前世是什么人的。我也没有,我没有经验。可你在达宗贡桑寺的时候,分明激动难抑呀。“
“是,到现在我仍然激动,那是找到家的感觉。可是,家找到了,家里住的却都是陌生人。”
早喻不语,无夏又道:“索杰大师说贡觉玛之歌只有流云尼玛的转世才能承受,可是我们两人都可以佩带而不受伤害,这是为什么?还有你说过,西亚尔对你说,是贡觉玛之歌告诉他你就是流云尼玛,因为你手上带着贡觉玛之歌;还有,苏杰大师误会我是你师傅的弟子,因为我长得像流云尼玛,那说明什么?”
早喻耸然动容:“难道我师傅的弟子就应该是流云尼玛的转世?”
无夏点点头,道:“我开始怀疑,你才是流云尼玛的转世!”
六
早喻闻言一震,“呼”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时间只觉心乱如麻,脑中一片空白,久久作不得声。
无夏接着说:“我想了很久,这些日子经历的越多,就越觉得有太多的谜团解不开。而假如你是流云尼玛的转世,这些谜团就全都能解释了。比如说为什么你总能梦倒流云尼玛的记忆而我不能;你能看到西亚尔并同他交谈而我不能;还有贡觉玛之歌总会从你身上发出异光。如今更有索杰大师的话,解释了为什么你师傅在这件事上如此神秘。他是为了找你,流云尼玛。”
早喻举起手,阻止她说下去:“我要好好想想,无夏,这实在太……太不可思议了。”
无夏过去,握住她的手:“现在你知道,当时边巴说我是流云尼玛转世时,我的感受了吧?”
早喻苦笑:“我心里已乱作一团。我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无夏毫不放松,“我却觉得事情只有这样解释,才合理。”
早喻低头思量良久,道:“那么你呢?你又是什么身份?贡觉玛之歌最先找到的人是你;你也梦见过自己是流云尼玛,而且,达宗贡桑寺壁画上的那个流云尼玛分明就是你。还有什么是比这更有力的证据呢?”
早喻说着,思维逐渐恢复清晰,“你还记得吗?最初我根本不相信什么转世不传世的,我根本不承认这一切的真实性。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不得不开始相信这一切,可是直到看到了那幅壁画,我才相信所有这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我们今天之所以置身这里,就是因为你要回来。无夏,连我都确信了,为什么你还怀疑?你就是流云尼玛。”
无夏心中烦乱,种种叹了口气,“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早喻道:“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一个十分关键的地方我们一直想不透。看来目前只有去喇尔扎措了。说不定,索结大师真的能与贡觉玛进行交流。到时,我们也许能知道更多。”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无夏终于熬不住,沉沉睡去。早喻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一边又一边重复着这几天发生过的事,不断的问自己,到底那关键是什么呢?
正凝思间,隐隐约约似乎听见有说话声如一缕细丝钻入耳内。
“流云,流云。”那是一个轻柔的女声。
早喻一惊:“是在叫我吗?”
“流云,你要小心啊。”
“什么?小心什么?你是谁?”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没有听见她的问题,一径说道:“他们放弃你了。念青唐古拉是至高无上的神,人人都将顺从他。”
“他们是谁?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