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生死之谜-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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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里没下。这里想必有个特别出色的土豆。”
弗兰博抄起铲子,迫不及待地插进那个地方,翻起一铲子上,带起一个看来不
像土豆而有点像煮得过火的怪异的蘑菇。但是它碰到铲子,发出了不会听错的咋哒
声,像个球一样地滚动,龇牙咧嘴地对着他们。
“格伦盖尔伯爵。”布朗神父哀伤地说,面色沉重地向下望着那个头骨。
沉思了一会儿之后,他从弗兰博手里拿过铲子来,说道:“我们得再把它藏起
来。”然后把头骨拨进土里。神父的矮小身躯和大脑袋靠在铲子的大把上,铲子硬
挺地插在土里。他目光茫然,额头上满是皱纹,喃喃地说道:“但愿能悟得出这最
后一件怪事的意思。”说着身子靠在大铲子把上,手抚前额,就像人们在教堂里做
祈祷时那样。
四周的天空都亮了起来,一片银蓝色。鸟儿在小花园里的树上唧唧啾啾,声音
响亮,仿佛在跟自己讲话。但这三个人却沉默无言。
“唉,我完全放弃,”弗兰博最后吵吵嚷嚷地说,“我的脑筋和这个世界格格
不入,这算到头了。鼻烟,扯坏了的经本,还有这个八音匣里的玩艺儿——怎么—
—”
布朗猛地抬起前额,不耐烦地拍打铲把,这对他来说是很不寻常的。“兄弟哦,
行了,行了。”他叫道,“所有这些都是一清二楚的。我今天早上一睁开眼就对鼻
烟啦,钟表机械啦,全都明白的。从那时起,我从园丁身上弄清楚了。这个园丁既
不那么聋,也不像他装的那么傻。那些零散的东西没有错误。我也误解了那本撕坏
了的弥撒经本,那没有什么罪恶意图。这是最后一件事。挖墓,偷走死人头——肯
定有罪恶意图吗?这里边肯定有魔法吗?这和鼻烟、蜡烛这些十分简单的事联系不
起来。”他大踏步地来回走动,情绪低沉地抽着烟斗。
“我的朋友,”弗兰博自嘲式地说,“你对我得小心点,要记住我曾经是个罪
犯。这个庄园的最大好处就是它的荒凉,我可以自己打定主意,想什么时候行动就
立刻行动。等待这种侦探方法,对我这个没有耐性的法国人来说是受不了的。我一
生,好也罢,坏也罢,总是立刻就要干起来。我总是第二天早上就决斗,我总是当
时付清了账,从来就不推迟去看牙医——”
布朗神父的烟斗从嘴里掉出来,落在砂砾路上跌成三段。他站在那儿,眼珠滚
动着,十足一副白痴相,“主啊!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呆瓜啊!”他继续说,“主啊!
什么样的呆瓜啊!”然后多少有点像醉了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牙医!”他重复道,“思想陷入深渊六个小时,全是因为我没想到牙医!这
样一个单纯、美妙和宁静的想法。朋友们,我们在地狱里过了一夜,现在太阳升起
来了,鸟儿在歌唱。牙医的光辉形象给世界以安慰。”
“我要把这弄个明白,”弗兰博大步向前喊道,“即使使用宗教裁判所的酷刑,
也要弄他个明白。”
布朗神父现在只想在阳光照耀的草坪上跳舞,想像个孩子一样欢呼喊叫,他尽
力抑制住了这似乎是一时的情感冲动。说道:“哦,让我再蠢一点吧。你们不知道
我曾经多么地难过。现在我明白了,这件案子里根本没有大不了的罪恶,只有一点
精神错乱,也许——谁去管那些!”
他又转了一圈,然后庄严地看着他们。
“这不是一个犯罪的故事,”他说:“而是一个奇特得变了形的真诚品质的故
事。我们也许是在和世界上的这样一个人打交道。呶,这个人凡是他不该得的,他
分文不取。这是原始生活逻辑的一个典型,也曾经是这个民族的宗教。”
神父接下说道:“当地关于格伦盖尔家族有这么两句古老的话:
像夏天的树那样有活力
格伦盖尔祖先有赤金
这既是照字面讲的,也是隐喻。这不仅仅是说格伦盖尔家的人寻求财富。从字
面讲,他们聚集了黄金也是真的。他们收集了一批黄金装饰品和黄金器皿。实际他
们是群吝啬鬼。他们的财迷已成天性。从这一事实的启发,可以贯穿于我们在城堡
里所找到的一切。钻石不在金戒指上,蜡烛没有金蜡烛架,鼻烟没有金鼻烟盒,铅
笔没有金铅笔盒。一根手杖没有金把手,有钟表机械而没有金表,也没有金钟。一
切听起来都像是发疯,圣像上的光环,弥撒经本上天主的名字,因为都是真金的,
所以都被取走了。”
当这个不可思议的故事讲出来时,花园似乎亮了起来,在越来越强的日光下,
草儿一片欣欣向荣。弗兰博在他的朋友继续讲述时,点燃了一支烟。
“都被取走了,”布朗神父接着说,“是拿走——不是偷走。强盗从来不会留
下这样的谜。强盗会拿走金鼻烟盒和所有鼻烟,拿走金铅笔盒和所有的铅笔。我们
得对付的是一个有特殊良心的人,但肯定是有良心的人。今天早晨,我在那边的家
庭菜园里,找到这位狂热的道德家,从他那里了解到了整个的故事。
“已故的阿奇巴尔德是格伦盖尔家出生过的最接近好人的人,他的坚定不移的
道德观使他成为一个适世者。他对他父辈的不诚实心中感到忧郁不快,因此,不知
怎么的,他扩而大之,把所有人都看作不诚实。更特别的,是他既不想当慈善家,
也不从事施舍。他发誓说,如果他能找到一个完全正直的人了,那么格伦盖尔城堡
的所有的黄金,就都是这个人的了。既然对人类产生了这样的看法,他就把自己封
闭起来。一点也不希望与人往来。有一天,一个耳聋又似乎有点愚蠢的男孩从远处
的一个村庄给他带来一封延搁已久的电报。格伦盖尔一时高兴,居然给了他一个新
法哥①,至少他认为他是这样做的。但是,当他再翻查他的零钱时,发现那法哥仍
然还在,而一个沙弗林②却不见了。这一意外之事使他对人类的整个前景加以嘲笑。
在他心中看来,这孩子会表现出人类的贪婪来。其反应二者必居其一,或是从此不
见了,成了一个偷钱的贼;或是以道德诚实的面孔,带着沙弗林回来,以图得到报
酬。小人啊小人,十足的小人。但在那天半夜,格伦盖尔爵爷在床上被敲门声吵醒,
他是独居的——不得不亲自给那个聋子白痴开门。白痴带来的不是那个沙弗林,而
是不多不少十九个先令,十一个便士,三个法哥。
注:①法哥:英国旧币制单位,一法哥值四分之一便士。——译者
注: ②沙弗林:英国旧币制之基本单位,即一英镑。按照英国旧货币制度4法
哥=1便士,12便士=1先令,20先令=1英镑或1沙弗林。——译者
“于是,这一行为的一丝不苟的性质,像一团烈火,留在了他狂热的脑子中。
他曾经发誓要找到一个诚实的人,现在终于找到了。他立下一份新的遗嘱,那文件
我看到了。他把这个刻板的年轻人带到他那被忽略的大宅邸,训练他,使他成为他
的唯一仆人,并通过一种奇怪的方式,又成为了他的继承人。不管这个奇怪的人懂
得些什么,他绝对懂得,他的爵爷有两个坚定而不可移的主意,第一,这份权利证
书就是一切;第二,他本人得了格伦盖尔的所有的黄金。至此为止,整个故事就是
这些,也就这么简单。他把这宅邸里的所有黄金都拿光,但严格地遵循非黄金一丝
不拿的命令,就连一丝鼻烟也不拿。他从旧圣像上的弥撒丝本上剥下金叶,其余完
全不动。这些我都明白了,但是我不明白头骨是怎么回事,我对把人头埋在土豆地
里实在感到不安。这使我受不了。直到弗兰博说出那两个震醒梦中人的字眼——两
个可爱的字眼‘牙医’,它当时像仙人的笑声一样的突然在我耳畔响起。
“这就对了,他是要把牙齿上的黄金取下来之后,才把头骨送回棺材里去。”
同一天早上,弗兰博穿过山峰的时候,又看到了这个怪人,这个一丝不苟的守
财奴,正在挖那个受到亵渎的土豆园地。围着他脖子的花格呢披风在晨风中飘动,
暗淡的高顶礼帽戴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