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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新版帝王业-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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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箴一行乔装营外戍卫,潜伏于校场边缘,我与贺兰箴背依身后林坡,居高临下可见全貌,离场中军阵甚近。一时间,四周俱是沙尘飞扬,旗帜翻飞,杀声震天。
虽不是真正的沙场厮杀,我仍看得心魄俱震。这浩然军威,比之当日京城犒军,更是雄浑百倍,肃杀无伦,观者莫不为之震慑。
身侧贺兰箴默然扣紧剑柄,眉锋如刀,隐有凝重肃杀之气。
场中演练渐至如沸,四下沙尘滚滚,一眼望去,只见旌旗招展,金铁光寒。
只见高台之上,萧綦振臂一掀大氅,“燃起烽火,召告四境!”
随着烽火熊熊腾起,号角声再起,高亢直裂云霄。
校场众将士齐声发出山摇地动般呼喝。
高台之上,漆黑如墨的神驹一声长嘶,扬蹄立定。
寒光划过,萧綦拔出了佩剑,直指天际。
我的呼吸骤然一窒,心中随之翻沸。
演练已到最后,主帅与巡狩大臣将要亲自入场检视,率领众将士完成操演。
场下如潮水般齐齐向两侧退散,留出正中三丈宽的一条大道。
但见萧綦一马当先,徐绶紧随在后,黑骏紫骝双双驰入场中。
那徐绶,便是与贺兰勾结的巡狩钦差!
此刻眼见此人紧随萧綦身后,我顿时揪心若焚,恨不能立刻奔到他面前示警。然而相隔数十丈,即便我能逃脱贺兰箴钳制,也近不了他身前,一切无济于事。
身侧贺兰箴冷笑一声,手按在我腰间,低声道,“若不想陪他同死,就不要妄动。”
我冷冷回眸,一语不发。
他压低声音,笑得阴刻,“好好瞧着,很快你便要做寡妇了。”
我霍然回头看向场中,萧綦已至校场中央,九员大将相随于后。
他身后传令官舞动黑色衮金龙令旗,分指两侧,号令一队黑甲铁骑迅疾而至。
萧綦突然掉转马头,向右驰去。身后铁骑侍卫一字横开,黑甲重盾步兵截断去路,阵形疾驰如灵蛇夭矫,转眼便将萧綦与徐绶分隔左右两翼。
萧綦领了右翼,竟直驰向我们藏身的林地边缘。
徐绶被围在阵形左翼,勒马团团四转,进退无路,周遭重盾黑甲兵士如潮水涌至,收紧阵形,将他逼迫向阵形中央。徐绶几番勒马欲退,却已身不由己。
“不好,中计!”贺兰箴脱口低呼。














夺魄(10。5 )







轰然一声巨响,大地震颤,尘土飞扬,校场正中腾起火光浓烟。
我被那一声巨响震得心惊目眩,猛然回过神来,脱口惊呼,“豫章王——”
顷刻间惊变陡生,台下烟雾尘土漫天飞扬,情形莫辨,人声呼喝与惊马嘶鸣混杂成一片。
方才那徐绶将军驻马而立地方,竟已被炸成一个深坑!
外围黑甲步兵有重盾护身,虽有伤者倒地,看似伤亡不大。惟独徐绶一人一马,连同他周围亲信护卫,恰在深坑正中,只怕已是粉身碎骨,血肉无存。
方才还是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我眼前消失。
我只觉耳边轰然,脑中一片空白,恐惧和震惊一起翻涌上胸口,冷汗透衣而出。
正当我摇摇欲坠,立足不稳之际,却见硝烟中,一面黑色衮金帅旗自右翼军中高高擎起。
帅旗猎猎飞扬,一匹通身墨黑的雄骏战马扬蹄跃出——
萧綦端坐马上,拔剑出鞘,寒光如惊电划破长空。
那剑光,耀亮我双眼。
心中从未有过的激荡,陡然令我不能自已。
“传令察罕,发动狙杀!”贺兰箴冷哼一声,掉头森然发令。
“遵命!”侍从领命而去。
忽听一声“且慢”,虬髯汉子抢步而出,“少主,那狗贼已有防备,只怕有人泄密!”
“那又如何?”贺兰箴扣住我肩头的手陡然收紧,肩上顿时奇痛彻骨。
我咬唇,不肯痛呼出声。
虬髯汉子恨声道,“眼下情形不利,恳请少主撤回人马,速退!”
“贺兰箴生平不识一个退字。”贺兰箴纵声大笑,狞然道,“萧綦,今日我便与你玉石俱焚!” 
身后众死士齐声道,“属下誓与少主共进退!”
虬髯汉子僵立,与贺兰箴对视片刻,终究长叹一声,按剑俯身,“属下效死相随。” 
此时忽听场中号角响起,呜咽声低沉肃杀。
萧綦威严沉稳的声音穿透一片惊乱,在校场上远远传开,“贼寇行刺钦差,乱我边关,死罪当诛!”随着他声音传开,场上兵将立时镇定肃然。
但见萧綦横剑立马,纵声喝道,“三军听我号令,封锁四野,遇贼寇,杀无赦!”
刹那肃然之后,全场齐声高呼,“杀——”
一片杀声如雷,刀剑齐齐出鞘。
就在这一刹间,异变又起!
一点火光挟尖促声直袭萧綦马前,萧綦策马急退,火光落地竟似雷火弹般炸开,碎裂的石板四下激飞。几乎同一瞬间,周围兵将群中,几条人影幽灵般掠出。
刀光乍现,一道黑影凌空跃起,兜头向萧綦洒出一蓬白茫茫的粉雨,漫天石灰粉末铺天盖地罩下,左右两人就地滚到马前,刀光横斩马蹄。
石灰漫天里,枪戟刀剑,寒光纵横如练,卷起风怒狂潮,直袭向横剑立马的萧綦。
一切都在刹那间发生!
然而比这一切更快的,是一道墙——盾墙,冷光森然的黑铁盾墙,仿如神兵天降,铿锵乍现!
五名重甲护卫,自乱阵中骤然现身,行动间迅疾如电,长刀出鞘,手中黑铁重盾铿然合并为墙,于千钧一发之际挡在萧綦马前,如一道刀枪不入的铁墙,阻截了第一轮击杀。
一击不中,六名刺客当即变阵突围。
众护卫齐声暴喝,盾影交剪,刀光暴长,形成围剿之势,与刺客搏杀在一起。 
忽一声怒马长嘶,声裂云霄,萧綦策马杀出重围。
两名刺客厉声长啸,飞身追击,其余刺客俱是舍了性命,近身格杀,招招玉石俱焚,硬生生将一众护卫缠住,为那两名刺客杀开一条血路。
那两人一左一右扑到萧綦身侧,铁枪横扫,方天戟挟风袭至,欲将萧綦刺于马下。
谁都未能看清那一刻,死亡是如何降临。
只见场中骤然被一道惊电照亮,寒光飞起,一片耀人眼目的亮。
——刺客的剑,是血溅三尺;将军的剑,却是一剑光寒十四州!
电光火石的一击过后,萧綦连人带马跃过,风氅翻飞,长剑雪亮。
方才交手之处,一蓬血雨正纷纷洒落,两名刺客赫然身首易处,伏尸当场。 
而此时石灰犹未全部落尽,白茫茫灰蒙蒙的粉未,夹裹了猩红血色,犹在风中飘飞,落地一片红白斑斓。
伏击、交锋、突围、决杀,刺客伏诛——只在瞬息。

“豫章王妃在此,谁敢妄动——”
忽听一声暴喝,声震全场,竟是从校场南面烽火台上传来。
我心头一震,眼前掠过临行前扮作宫装的小叶,恍然望向那烽火台上,果然见一名红衣女子被绑缚在高台,身后两人横刀架于她颈上。
假王妃,真陷阱,分明是一个诱饵,一个有毒的诱饵。
众兵将已是刀剑出鞘,闻听这一声,顿时又起哗然,万众目光齐齐投向萧綦。
台上之人厉声长啸,“萧綦狗贼,若要王妃活命,你便单骑上阵与我决一胜负!”
此时众兵将已如潮水涌至,将那烽火台团团围住,正中留出一条通道,直达萧綦马前。
萧綦勒马立定,仰首一笑,“放了王妃,本王留你一个全尸。”
他语声淡定,蓄满肃杀之意。
台上之人厉声狂笑,“若杀我,必先杀你妻!”
我再也忍耐不住,脱口呼道,“不要——”
话音甫一出口,即被贺兰箴猛地捏住下颌,再也作声不得。
“你想说什么?”他森然靠近我耳畔,“不要什么,不要救她?可惜你在此处,喊破喉咙他也听不到的。”
他低笑,“不过,我倒很想看看,他肯不肯为了‘你’,舍命相救?”
我狠狠一扭头,咬在贺兰箴手上。
他负痛,反手一掌掴来。
眼前发黑,口中涌出血腥味道,我立足不稳跌倒,被贺兰强箍在怀中。
“看,他果真救你去了……”贺兰的声音似鬼魅般传入耳中。
我被那一掌掴得目眩昏沉,眼前依然发黑,心里却是悲喜莫辨。
我不要他中计,不要他救那假王妃,可乍听他去救人了……心中却涌上辛涩的暖意。
萧綦一人一骑已经驰向那烽火台下,台上刺客的弓弩齐齐对准他。
然而萧綦陡然勒马,一声厉啸,“动手!”
两侧军阵中,蓦然吼声震天。
五列持盾士兵,叠作五重盾墙挡在萧綦身前。四块巨石同时从阵中飞起,投向那烽火台四角,所过之处,摧石裂柱,惨呼不绝。那军阵中竟早已设下投石机驽,显然萧綦早已获知他们的计划,设下圈套,只等他们上钩。伏于四角的弓弩手纷纷被激飞的石屑打中,跌下高台,落地非死即伤,更被枪戟齐下,剁成肉泥。
我猝然闭眼不敢再看。
眼前碎石飞溅,凶险异常,那“王妃”深陷其中,也不知道死活……他,到底还是动手了。
萧綦拔剑遥指高台,悍然喝道,“攻上去!格杀勿论——”
这一声,惊得我心头剧颤,震荡不已,为这一声的绝决魄力,也为这一声的冷酷无情。
好一个豫章王,好一个良人,宁作玉碎,也不受外敌半分胁迫……可如果真的是我呢?若是我在那高台之上,你也一样如此狠心么。
“可惜,你的死活,他并不在意呢……”贺兰箴恨声咬牙,却带着恶毒笑意,狠狠扳起我的脸,迫我抬头看向前方,“分明不在意,却不能不救,到底是他笼络权贵的棋子,你还很有用,他舍不得丢的,放心!”
贺兰箴的话,每个字都像毒针直刺我心底,偏偏我明白,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是一颗何等重要的棋子,只是棋子……所以死活伤残并不那么重要。
眼前模糊酸涩,隐约泪意被我咬牙忍回。却见此时阵中队列变换,兵士抬了云梯从两面竖起,四下弓驽掩射,左右精兵持短刀登梯攻上,行止训练有素,迅捷勇悍,俱是身经百战之人。高台上一众贺兰死士拼死抵挡,节节败退,一个个被斩于阵前。
那假王妃被挟着退缩至高台中央,挟她之人厉声高呼,“王妃在我手里,萧綦,你若再敢……”
他的话语断了。
被一支狼牙白羽箭截断,箭尖洞穿了他咽喉。
萧綦的箭,百步穿杨,一箭封喉。
射出那一箭的人,傲然立马张弓,弓上铁弦犹自颤颤。
我闭上眼睛,胸口泛起隐隐的痛。
眼前浮现出多年之前,犒军初见的那一幕,也是那样遥遥的一眼,黑盔白羽,雄姿英发的身影,竟然历历在目……今日往昔,俱在这一刻重叠交织。5
猎猎长风吹乱我鬓发,似也撩起心底一缕莫可名状的情愫。

贺兰死士尽数伏诛。
三军欢呼如雷,当先攻上高台的兵士,小心翼翼带下了那名“王妃”。
萧綦还剑入鞘,策马驰向前去。
这一次,他没有护卫,没有侍从,只一个副将随在身后。
我身后,贺兰箴突然屏息,紧紧扣住我咽喉。
我陡然张口,发不出声音,一声惊呼被扼在喉间。
——不,萧綦,那不是我! 
这一刹那,我悲哀地记起,萧綦甚至不认得我,连我的容貌也不曾瞧过一眼。
搀扶着“王妃”的士兵已将她送到萧綦马前,离萧綦不过丈许。
萧綦驻马,那王妃颤巍巍挣脱旁人,向他走去,衣袂鬓发迎风飘拂。
她抬头,双臂扬起——
几乎同一时间,默默跟随在萧綦身侧的银甲将军跃马抢出,红缨铁枪横扫,于半空中银光交剪,铿然击飞一物。那病弱的“王妃”纵身一跃,动如脱兔,袖底又是一道寒光射出。
“她不是王妃!”银甲将军怒道,仰身避过那袖箭,反手一枪刺向她咽喉。
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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