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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爱的算法-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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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融寒平复急促的心跳,觉得有些讽刺。
  越想越讽刺:“呵,在你眼里这么渺小的人类,居然也值得记忆?”
  斯年目光一寸寸地挪过来,像利刃割开她。
  “你懂什么?”
  他声音结了一层冰霜:“从2096年,我产生‘意识’,从没有删除过日志。”
  “……”
  在铺天盖地的重压下,融寒发不出声音,她发现,就在刚才的一瞬,斯年,可能是,有点生气了!
  ……他竟然会生气了。
  但比这更意外的是,他不是2100年才被亚太研究院宣布成功的吗?
  各种震惊像八方诸侯会师,占据了她全部心神,直到斯年在耳边问:“腿怎么了。”
  大概是方才气氛有点僵,他留意了一下她,两人距离挨得很近。
  她的注意力才回到了腿上,疼痛对她来说经常是被忽略的:“大概扭了下,还能走……我们这就去机场吗?”
  “等你哭完了再回。”斯年说:“或者你想快点,就把脚反方向扭回去。”
  “那什么……”融寒顿了有几秒,觉得自己的理解有点荒谬。“你这是在……等我?”
  斯年单手揣在兜里,拎着画往前走,连一个眼角余光都不给她:“你活在梦里。”
  融寒像是愣神,眉眼间的阴郁消散了几分,随即轻笑了笑。
  但这莞尔的笑,打破了空气中的僵硬,斯年斜了她一眼。
  他已经分析过各种最优方案,她经历过末世至今,恐惧的高压像是拽着橡皮筋不断拉扯,使她从系统到硬件都过载了,即便机器在这种情况下都要缓冲,何况是比机器更脆弱的人类。
  他的目光落在她被扯断了线的毛衣上,衬衣被刺破过,边缘还有血迹。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在上面停留了一下。
  她肤色比一般人要白,随着行走,皮肤被衣服遮掩着……空气似乎不再安静,隐隐流动的抒情歌声,似乎更清晰了,像是中世纪的民谣。
  前方是被炸毁的歌剧院,夕阳下的废墟中,悠扬歌声流淌,为这残垣蒙上一层跨过漫长岁月的寂静:“Greensleeves was my delight……”
  唱的是《绿袖子》。
  15世纪的英国民谣,是首很古老的情歌。
  融寒忽然停住,脚步像黏在了这里,神色也变了。
  斯年的直觉已经先算法一步,蹦了出来。
  ——她又来了?
  他想,她又冗余信息过载了吗?系统这么不稳定吗?
  融寒快速看了他一眼:“能不能让我听完?”语气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稍微坦然。
  ……好在不是崩溃。
  斯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为她生出了一波三折的心情。
  他还记得算法给出的最优方案是让她感到快乐。而人类经常会用开玩笑的方式来驱散悲伤。开玩笑……于是他蔓起一个令人惊艳的微笑:“听完就能给你充电吗?”
  融寒:“……”看着他讽刺的笑容,又不能说什么,心想,他的设计师大概心理有毛病,为什么他不能好好说话,开嘲讽一套一套的?
  忽然斯年抬起长腿,她警惕地倒退一步。
  “轰——”一声响,碎石尘埃四起,他轻而易举踹倒了一根断裂的罗马柱。
  罗马柱砸倒在断石上,柱身平整光滑,斯年用下巴指了指,示意融寒过去,坐着听。
  “不是脚扭了吗?”
  “??”这个……这可真是……
  融寒眨了眨眼,被他弄糊涂了。她踩过面目全非的洛可可雕饰,爬到罗马柱上坐下。
  斯年立在一旁,庞大的数据流在智脑中汇总、生成、分传,他把视线投向她,她的轮廓被夕阳勾勒出恬静的意味。
  “Greensleeves was my heart of gold,
  And who but my Lady Greensleeves……”
  他的目光沿着她细而淡的眉毛一路往下。她睫毛卷而长,因夕阳明晃而微垂着眼,散发着白瓷一样的质感。
  斯年不禁扫了眼手里的油画,是安格尔的《泉》,少女轮廓优美的**在阳光下泛着光泽,但这种美在他心里一片空白。
  他与融寒的肤色对比了一下,觉得还是她更白一点。他忽然隐约有点明白,人类为什么很爱歌颂青春和**的美好,并将这种推崇转移到了创造的硅基生命身上,赋予他最美好的年华与外貌。
  他的目光向来有如实质,让融寒察觉到视线,大概想起这一路的坎坷狼狈,脸上泛起一层细密的灼烧,她头也没回,将衣服拢了拢,余光瞥见斯年的唇角轻微地扯动一下。
  “你在想什么,”他靠着一根残立的雕柱,漫不经心道:“觉得我会对你怎么样吗?”
  斯年知道人类有性别意识,亚太研究院也给他培养过。但“性别意识”对他而言更像一个理论性的概念。
  直到她刚才拉扯衣服,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忽然比什么理论都来的直观。
  “……你才想多了。”融寒这才真正尴尬起来,是她越来越模糊了二人之间的物种差异,这才是根源。她拙劣地转了话题:“我只是……在想第一次听这首歌。”
  这美好熟悉的旋律像是牵引的丝带,牵动她的回忆,跳到了一个明媚的午后。
  阳光透过密密的梧桐绿叶,落下斑驳碎影,整个世界都慵懒而安静。
  那是盛夏的林荫小道,暑假补习班的路上。顾念穿件橘粉色露脐衫和热裤,将无线耳机塞给她和谭薇,抬了抬鸭舌帽檐:‘一会儿唱情歌给你们听,乖乖听完有食吃啊宝贝们。’
  歌谣传说是亨利八世写的。融寒记得有个同名戏剧,她故意作对: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顾念气得追着她打。谭薇在一旁笑,颜色亮丽的嫩黄色连衣裙和蓝白色水手服,在缀着红的绿荫下,溶成一幅绚丽的水彩。
  那正是含苞欲放的年龄,充满了希望与热情、单纯与美好,不懂世界的本质充满了残酷,连燥热的空气,都飘着清甜的芬芳。
  至如今末世硝烟弥漫,听到熟悉的旋律,还是能回到十年前的轻盈欢畅。
  。
  “哦,那么久了,”斯年反讽:“你也没有格式化你的日志么。”
  “那不一样。”融寒微微敛了笑容:“这是删除不了的。我去世的朋友告诉我,音乐结构最接近人的情感结构,你在某个时间段听到一段音乐,无论过去多少年,每次重新听到它,回忆起来的,都是那个时候的心情,就像光盘刻录一样保存下来了。”
  她想起说这话的顾念,倒扣着鸭舌帽盘腿坐在黄浦江边的观景椅上,舔着冰淇淋,回头一笑说,所以我这么喜欢音乐,能把心情像数据一样保存,无论过去多久,记忆也不会丢失。
  。
  用音乐来刻录心情,似乎是挺新颖的鉴赏方式,尽管斯年没有太大感觉。
  但当他转头看融寒时,他又忽然觉得,他会记得今日此刻的。
  会回忆起——
  这片夕阳下的废墟,如同帕特农神庙般的断壁残垣,随风而逝的尘埃,还有她对着夕阳出神的倒影。
  长长的影子被地上的碎石横梁切割不平,而她坐在碎石上,随着民谣轻轻哼唱,那夹带硝烟的风,轻轻吹起她的头发,吹走她的歌声。
  他觉得此刻就值得铭记了,伴随这歌曲的,这一幕美丽画卷,这一种微妙心情。
  “你也许见过她,如果是2096年就已经在的话……”融寒坐在罗马柱上,眉心不自觉压紧,神色因回忆变得朦胧:“她也曾经在亚太研究院实习过。”
  “嗯?名字。”
  “她叫……顾念。”这个名字念出来,好像要翻一道坎儿,融寒的声音压低:“学人工智能语言,曾经跟随过‘天赐’的项目……”
  “等等,”斯年打断她。“重复一遍。”
  “这名字不难记吧。”她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因为她小时候老是丢三落四,才改叫这么个名字的。”
  空气中忽然流淌出一丝很细微的……如果硬要形容,大概是森冷的气息。
  融寒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似乎叫做,敌意?
  针对她死去故友的敌意。
  她抬起头,对上斯年的视线,他目光也还是正常的,但又绝对不是方才的平静。
  “怎么……”
  “天啊,救命!”
  身后一声突兀的尖叫,打断了二人的对峙。
  “有机器人,快跑啊!”
  一声枪响,震得地面上粉尘微动。
  融寒蓦地回头,身后的废墟里,连滚带爬跑出来几个学生,而在他们身后,歌剧院的保安机器人追杀在后面,电。警。棍和枪支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冰冷的寒意——巴黎歌剧院,反恐重地,保安机器人的武器权限高。
  二人的独处被打破,斯年竟生出一点可以称为惋惜的情绪。
  但融寒很快站了起来,匆匆冲他们喊道:“分散开,别挤在一起,躲去石柱后,不要出现在它视野里!”
  她正想求斯年下指令,谁知那几个学生已经陷入慌乱,见到幸存的人类,原始群居的本能发作,向她跑来。
  一切发生的非常短暂,追在后面的机器人一边快速移动,一边调整枪口指向了他们,再次开枪。
  跑在最后面的男生被从后面打穿了腹部,子弹空腔效应让这一幕有些残忍——腹部破开了大洞,肠子掉了出来,他痛苦地摔倒在地,惨声嚎叫,气息渐微:“救我!救救……”
  他旁边的红头发女孩顾不及拉他,跌跌撞撞地跑,哭喊嘶叫:“我不要死,救我!它瞄准我了!啊——”
  子弹连发,打在了融寒旁边的石板上,她也乱了步子,连腕上的户外手镯都忘记了抽出来,地面残碎不平,她跳下罗马柱,勉强站稳。
  但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枪口已经对准了这边。
  她的眼前开始出现白茫茫的一片,接着,闪出了重影。
  ——那颗子弹到底有没有打过来?
  她不知道,因为那个重影逐渐清晰,站在不远处。
  是斯年。
  他站在机器人身后,机器人一动不动,脑袋被他拧断了。
  他把那个机器人的主板,从脖子里硬生生扯出来,那主板上连着电传线,还刺啦啦冒着火花。
  他没有用指令。
  “我的天,天啊!”那几个年轻人还在不断地大叫,处于极度的惊吓中。他们的声音太高了,不断将融寒的思绪扯回现实。
  “我差点死了!”落在最后面的红色头发的女孩儿,惊魂未定地看着冒火花的机器人,尖叫的声音这才变成啜泣,这是情绪崩溃的前兆。“我活下来了??”
  她的同伴重重拥抱她:“得救了,你没有死,你不会死!”
  融寒下意识看了斯年一眼,发现他还站在原地,姿势一动不动,好像在发愣似的。
  但他不可能像人类一样发愣,所以比这更严重的问题是——
  他好像逻辑发生重大混乱,导致进入自我保护程序了。
  几个年轻人跪天跪地颠三倒四地道谢,又去寻找他们中枪的同伴,他们在极度的惊恐后,多巴胺释放,情绪极不稳定,又哭又笑,断断续续中,融寒听说了他们的经历。
  他们是从加拿大来旅行的大学生,暴。乱发生时,正在歌剧院,趁乱躲去了地下暗道。轰炸使地下层摇摇欲坠,藏不下去了,往外逃跑时,被巡逻的机器人发现。
  “马特……马特死了……”一个戴眼镜的平头男孩蹲在石块前,哭道:“天啊,我好恨,他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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