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无法告别的城.-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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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时也会窝在客厅里看一整天的电影或者肥皂剧。有一次我还看了一期《非常幸运》。我离开之后,节目组很快就找到了替代我的女主持,那女孩小我两岁,脸和事业线都如同人工雕琢一般的完美。他们没有向观众解释我为什么突然离开,也没有多少人向他们问起过这个问题。那女孩就那样没有任何预兆地站在了我曾经站过的那片舞台上,开始说着我从前说过的每一句台词,脸上带着我从前可能露出过的笑容。我想若是另一个漂亮性感的女人站在那里,她可能也会说着同样的台词,带着同样的笑容。在那片舞台上,没有哪个女人是不可替代的。那些市场份额和收视率同她们并没有多大关系,同我也没有多大关系,就像我曾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事业和未来也同我没有多大关系。
还有一次,我无聊地按着手中的遥控器时,意外地跳到了凌嘉主持的那个节目。她看上去似乎比从前光鲜亮丽了许多,她正自信地站在那片炫目的镁光灯下,语笑嫣然。我没有觉得多么失落,直到我发觉她身上穿的是香奈儿的套装,而我身上穿的却是粘着酸奶和饼干屑的睡衣的时候。
二月过了快一半,我终于等来一个传媒公司的面试通知。我是坐地铁去参加的那场面试,因为担心被人认出,我还特地戴了一副偌大的墨镜。然而,并没有人认出我。我走出地铁站的时候有些自嘲地想,我究竟是应该感到庆幸还是泄气呢。
那场面试并不顺利。他们只问了我几个简单的问题,便十分坦率地告诉我:我们需要的是只是一个会展主持,而你需要的大概是一个更大的舞台。我笑说,多谢您的恭维。
我特地绕了一条很远的路回家,我突然想在这个城市里走一走。当我们将脚步放慢的时候,我们可以在俯仰之间望见这城市的许多风景。当我们仰望时,我们可以看到许多镶嵌着玻璃幕墙的大厦、电视塔,以及高耸的大楼间湛蓝的天空。低头的时候,我们看见肮脏的烟头、掉在垃圾桶外的快餐盒、塞满鱼骨和剩菜叶的油渍斑斑的下水道。当我们低头的时候,时时会有种感觉:前一种风景正在慢慢将我们压垮。
那天我回家时已经是晚上8点了。打开门,贝利先生倏地窜到了我的怀中。我抚了抚它的脑袋,轻声说:“饿了吧?很抱歉今天只能吃鱼头泡饭了,你会不会讨厌妈妈?”它细细地叫了一声。
我终于哭了起来。
情人节的前一天,我收到了杨康的短信,那是一个半月来他发给我的第一条短信。那条短信只有两行字:“派对在明晚8点,我的公寓。”我盯着手机屏幕足足看了两分钟,还是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给我发这条信息。正疑惑着,另一条信息就跳在了屏幕上:“不好意思,发错了。不过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过来。”
我冷笑一声,迅速在屏幕上写下了几行字:“现在连初中生都不会玩这种把戏了。我明天晚上有约会,就不去打扰杨先生了。”
“真的是发错了,本来是发给一个朋友的。”过了几秒,他这样回了一条。
“不会是女朋友吧?”我回道。
“好像跟顾小姐没什么关系吧?还是说你在吃醋?”他回说。
我没有再回复什么。
第二天晚上,我约唐文心和苏珊去了后海。喝到一半时,我发了邮件给夏安。我说,我和文心、苏珊正在“Purple”庆祝这个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刚才我们想起了一句诗:“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真奇怪,我们在这个日子里最想念的人居然是你。
可惜直到我们离开那家酒吧时,她都没有回信给我。我想她大概是睡着了。当然,也可能她是恋爱了。
我醉醺醺地回到公寓时已经接近10点了,下意识地喊了声“贝利先生”,那个白色的身影却没有从客厅里跑过来迎接我。我开了灯,又去卧室、洗手间和厨房找了一圈,却还是不见踪影。我顿时有些慌神,不过我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个世界上,有我的公寓钥匙,并且对那只猫有兴趣的人,只有一个而已。
我心里恼火得厉害,匆匆地换好鞋子便出门打车直奔去了杨康的公寓。
我走出那座私人电梯时,讶异地发现客厅里居然没有模特、女演员,或者任何举办过派对的痕迹。杨康正斜倚在沙发上喝着酒,地板上倒着一只空掉的威士忌酒瓶,桌上半只披萨,半瓶红酒,对面的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俗气的电视剧。
我走过去挡在电视前面,冷冰冰地问了句:“贝利先生呢?”
杨康坐起身来,笑说:“哟,这不是顾小姐吗?有失远迎。约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没理他。他从桌上倒了杯红酒,端起酒杯朝我走了过来。一股浓重的酒气向我扑来,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
“我问你贝利先生呢?”我没有接他手中的酒杯,只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眼前站在一个人,你却非要谈猫,多扫兴啊。时间还早,我们喝完了这杯酒再慢慢聊也来得及。”他又要把酒杯递给我。我恼火地挡了一下,酒杯一下子从他手中飞了出去,“啪”的一声碎在了地板上。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重新回去沙发那边坐下。
“把贝利先生还给我。”我说。
“你不是不想要我给你的东西吗?”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眯着那双迷离的桃花眼看着我,“贝利先生是我从动物中心带回来的,是我带它去看的医生、打的疫苗。就连名字都是我取的。很显然,它也是我的东西。”
“你他妈把它还给我!”我冲他吼说。
“还给你?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再说,你有钱养它吗?你现在连自己都快养不起了吧?”他唇边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下午去你的公寓时,顺便帮你取了信用卡的账单。你又在靠信用卡度日了啊?像你这种购物狂,很快就会把那张卡刷爆吧。然后你打算怎么还呢?你眼下既没有工作,又没有收入…”
“你闭嘴!那是我自己的问题!”
“其实你现在心里已经怕的不得了吧?怕自己失去那座公寓,怕自己又退回到那种四处兼职、挤地铁、买了鞋子之后总是担心卡里的钱还够不够买日用品的寒酸生活。怕自己已经来不及重新开始,怕自己放弃了不该放弃的东西。”
我默然地站在那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坚持不住就不要再坚持了,何必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将自己逼到这种境地呢?”
我紧紧地攥起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手心里。然他眼中却依旧是满满的戏谑。
“过来,坐在这里。”他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说,“跟我道歉,说一句‘我错了’,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我终于彻底地被激怒。他话音刚落,我便从身后的桌上抄起一只花瓶朝他扔了过去。他慌忙弯下腰去,花瓶在他身后的地板上碎掉。他回头看了一眼,又回过身来,眼里的混沌已经褪去了大半。
“顾小曼,你他妈能不能不要每次一生气就朝我扔东西啊?你是想杀了我吗?”他一脸火大地朝我吼道。
我又过去随手从沙发上扯起一只抱枕对他一阵猛打。他一边喊着“你这个泼妇”,一边翻下沙发往楼梯那边逃去。我也一路追打了过去。我当时差不多已经气昏了头,只想着将那个混蛋狠狠地揍一顿。
我就这样追着他打了一会儿,他终于失去了耐心,一把将那只抱枕夺过来扔在地上对我吼说:“你还有完没完了?”
我又抬起手来打他,却被他抓了手腕死死地钳住,在我想要抬腿踢他之前,他便欺身过来将我压在了楼梯的栏杆上。
我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刚要对他喊叫,他便突然俯身向我吻了下来,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道冲入了我的口腔。我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更紧地缚在了怀中,那个蛮横霸道的吻几乎让我窒息过去。我索性抱住他的脖颈从他口中攫取最后的呼吸。我并非在亲吻他,我更加像是在啮咬。我咬破了他的嘴唇,淡淡的血腥合着酒精的气味在鼻息间飘动,我心中莫名地燥热了起来。他的心脏亦是狂躁地跳动着,于是他愈加热烈地加深了那个吻。在唇舌的交缠间,一股火热的洪流无可抑制地从我的胸中喷涌而出。
次日我醒来时,杨康还在我身边深沉地睡着。我侧过身去,轻轻地帮他拢了拢乱糟糟的头发,穿好衣服翻身下床。我花了五分钟的时间才总算在凌乱的被子底下找到了自己的两只高跟鞋,我将它们拎在手中,蹑手蹑脚地往卧室门口走去。不想还未来得及开门,杨康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就传入了我的耳中:
“又准备睡完就闪吗?”
我翻了个白眼,拎着鞋子回过头去。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伸展双臂打了个呵欠,孰料下一秒就一脸痛苦地放下了左臂。我这才发现,他的左肩上多了几个暗红的牙印,心中不禁有些羞赧。
“又留下一个记号。顾小曼,你要知道,家庭暴力也是可以去法庭的。”他坐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无奈地扔下鞋子,去药箱里找了药膏帮他敷上。贝利先生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跳到了床上。
“你也够狠的,居然真就咬下去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说。
“谁要你昨晚上说那些浑话了。”我抚弄着贝利先生的后背说。
“我说的都是事实好吧。明明都快撑不下去了,还在那里死要面子。”
“你管我。”我白了他一眼就要走开。
他却拉住我说:“我是真的想帮你。”他眼中的神情的确是真挚而诚恳的。
我无奈地笑了笑说:“杨康,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我心里的想法呢?如果你那么做了,我永远都要仰视你。我不想那样,我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跟你平等地站在一起。”
他默不做声地看着我,俄而倾身向前,揉了下我的头发说:“你还真是个麻烦的女人。在那之前,你是不是都不准备跟我在一起了?”
我点了点头说:“如果我现在跟你在一起的话,他们只会认为我是个攀附着你的女人。”
“他们是谁?”
“我的同事,你的下属,我们周围的人,网络论坛里的人。你的家人。”我说。
他想了想,说:“那如果我放弃继承人的身份跟你走呢?”
“你说真的?”我愕然地看着他。
“当然是开玩笑的。”
我抬手便朝他的左肩上拍去,他顿时龇牙咧嘴地瞪我。
我笑着起身下床。忽又想起了什么,便回头说:“钥匙还我。”
“留在我这里吧。”他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向后倚靠在床榻上说,“哪天我想贝利先生了,还可以过去看它一下。”
我没再说什么,抱起贝利先生同他告别。
2月末的一天,我突然收到了赵铭泽的邮件。那封邮件就像是一道阳光一样照亮了我两个月来暗无天日的生活——他为我带来的是一个面试offer:他说他的节目最近改版,现在正在招聘助理主持,如果我有兴趣的话可以过去试一下。我久久地看着那几行字,仿佛看见那团堆积于头顶的阴霾一点点地在我眼前飘散而去。
面试回来的那天晚上,我接到了我爸打来的电话。他依旧只跟我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挂断电话前,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我已经被电视台录用的消息告诉了他。他果然十分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