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无法告别的城.-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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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你们这些总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人有什么资格审判我?我到底欠你们什么了?!”
我正这样义愤填膺地说着,一个婴孩咿咿呀呀的声音忽然传入了我的耳中。我还没反应过来,李伟的声音就隐隐约约地从电话那边飘了过来:“宝宝,怎么又拿妈妈的手机玩啦…”我愣了愣,放下手机按下了结束键。
我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愤怒实在多此一举。
我不确定王洁今天晚上会不会跟李伟说起下午的事。我能确定的是,她很快就会忘记今天的会面,也会忘记她刚刚对我说的那些不怎么友善的话。那些在网络上谩骂我的人也一样。因为他们需要为那些比这重要许多的事情劳心费神,比如孩子,比如房贷,比如周末计划,甚至是团购网站上的一张优惠券。人们大部分时间都专注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其他人的人生同他们并没有多大关系。我在凝神望着窗外的霓虹灯时,好像一下子明白了那天杨康对我说的那句话。
杨康一直在我身边默默地开着车,他没再问我刚才的事。过了一会儿,他提议说去东单吃饭,晚饭后可以顺道去听场音乐会。
我偏过头去,抱着他的手臂依偎片刻,抬起头来说:“带我回家吧。今天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想跟你在一起。”
11月末,我终于决定报警了。那天中午,我刚刚将口中的口香糖用纸片包好扔进垃圾桶里,那个跟踪了我快一个月的男人就从我身边风驰电掣地冲了过去。我和杨康好奇地回身去看,他已将我刚才扔掉的口香糖从垃圾桶中翻出来塞进了嘴里。我僵了两秒,拉着杨康快步走开:“我们去报警吧。”
同一天下午,我接到了苏珊的电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沮丧。她告诉我,苏格一个人坐火车跑去上海找她父亲了,因为她昨天在气愤之下打了她。
“我真是个糟糕的母亲。”她说。
她听起来像是在哭。
☆、第68章 番外4苏三说
By苏珊
1。
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在十岁之前明明是个小天使。她曾在上学之前亲吻我的额头,也曾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等我下班,她曾在家政课上帮我做过一只小小的生日蛋糕,也曾在作文本上写下“就算地球毁灭了,我也要跟我妈妈在一起”这样的话。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小恶魔。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熬夜,为什么从不看书写作业,为什么退出了所有的社团和兴趣班,为什么禁止我进入她的房间,为什么宁可饿着肚子也不吃我做的早餐,为什么总是跟那些不良少年混在一起,为什么对一切都那么愤怒,为什么在我试着跟她交谈的时候假装没有听见。
有时候我甚至想,当初如果没有把她接来北京或者没有生下她就好了。我只有在对她失望透顶的时候才会这样想。我这样想的时候对我自己更加失望。
2。
人们时常说我是个自信、独立、果断、有原则的女人。他们总是用诸如此类的词汇来形容我。
只有我自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我之所以做出那些在他们看来自信果断的决定,不过是因为我别无他选而已。
我决定在20岁时生下女儿是因为医生告诉我如果堕胎的话以后很可能就不能再怀孕了——当然,我那时告诉所有人的理由是,我是基督徒,有一天我在梦中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我去了中国最好的法学院读研是因为我毕业的那所大学因为我20岁时的污点拒绝为我颁发学位证书。
我没有跟女儿的父亲结婚是因为他不爱我,并且又搞大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肚子。
我花了五年的时间成为了那家律所最年轻的合伙人是因为我要独自抚养女儿,并且许诺给她一个衣食无忧的未来。
我没有嫁入豪门是因为那个显赫的家族拒绝接受我的女儿,当然也因为一些更加狗血的事情。跟那个混蛋分手时,我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可事实上,在那之后我又和他见过三次面,上过两次床——前两次是因为喝多了,最后一次没有做是因为喝的太多了——可见我也并非是个多么有原则的人。
我这种种的伪善让我在对她喊出“你知道我为你牺牲了多少吗?”这句话的时候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3。
我的生活一直是从容不迫的。虽然有时我也会因为父母的唠叨而产生一些婚嫁的压力,或是偶尔遇到职场上的透明天花板,但大部分时间,我在他人眼中都是一个成功而强势的女人。
白天时,我穿梭在法庭、检察院和宽敞明净采光良好的单人办公室之间。但我的脚步从来都不是匆忙的,因为总会有一辆等在楼下的车接我去那些地方。我回来时,助理已经帮我整理好了文件,买好了咖啡和多拿圈。
夜晚到来时,总会有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在我的公寓客厅里等我,我通过与他们恋爱以及他们年轻有力的身体保持了身心的活力。然我却从不耽于爱情。这当然不是由于过去的情伤。我只是觉得,比起他们,我更爱自己——我一向认为,女人到了某个年纪,爱自己就会比爱别人更多一点。
我在工作日的生活大抵如此。只有在周末,我才会从一个成功的女律师变成了一个不怎么成功的母亲。周五晚上,我会去国际学校把女儿接回家,第二天早上,我送她去语言班、数学班、钢琴班、美术班。她从那些补习班下课之后通常已经是周日下午了,我于是又把她送回国际学校。
我有时也会怀疑自己为什么会成为这样一个不通人情的母亲,但我又不知道除此之外我还能为她做些什么。她跟她的父亲一起生活的那几年就如同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了我们之间,我好像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爱她了。因而,我爱她的唯一方式就是把我认为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最近,我已经很少再带她去电影院或者游乐场了,她对此好像也没有任何的不快。毋宁说,她跟其他人在一起时比跟我在一起时要快乐的多。这两年,她对我尤其的冷漠,似乎不管我做什么她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因而我想我的生活方式也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
我一直确信地这样认为,直到她仰起愤怒的稚嫩的脸庞质问我:“你为什么不能像其他的妈妈一样,穿着朴实的衣服去家长会,找一个普通的男人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你知道楼道和餐厅里的那些议论让我觉得多么难堪吗?”
我愣住了。
4。
我终究还是爱上了那个男人。我爱上他之后才明白,所谓“爱自己比爱别人多一点”,不过是因为我还没有遇见那个让我心动的人。想来女人不管年纪多大终归都是一种感性动物,说的好听点叫做“为爱奋不顾身”,说的难听一点不过是愚蠢罢了。
我一开始并没有发觉自己爱上了他,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一直恰如其分地行止于谈判桌和床榻之间。我直到那个提琴手走到我们的餐桌前对他说“祝您和您的夫人一生幸福”时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逾矩——他没有否认那句话,反而微笑着给提琴手小费并向他道谢:“多谢您的祝福,我也希望她能一生幸福。”我心中忽如潮水澎湃,一时竟像是少女一般羞红了脸颊。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误解了那句话,并且决绝地认为他一定也是爱我的。后来我才明白,那句话不过是像“早上好”或者“你看起来真漂亮”一样的寒暄客套。他所说的幸福是我一个人的幸福,他所说的一生也是与他无关的一生。他之所以没有对那个提琴手澄清误会,不过是为了顾全我的颜面而已。说起来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体贴周全的人。他甚至体恤大度地跟我说,如果有想嫁的人了,可以随时离开他,因他是不婚主义者,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价值观而误了我的年华。我当时虽然半开玩笑地说:“那是当然,反正我也没有想过要嫁给你。”然我心中还是有些不悦。
我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让我们最终分道扬镳。当然,我想也可能是因为他所说的精神不契合。他就是用这个理由结束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同时轻描淡写地告诉了我他的婚讯。
“所以,你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不婚主义了?”我倚靠在他那座昂贵的沙发上微笑地看着他。我们曾在这里吃过早餐,也在这里做过爱。
他说:“她是我遇见的跟我精神最契合的女孩。”
这还真是让人哑然失笑。
“算了吧,你会娶她,不过是因为她比我年轻十岁,并且有一对E杯的假胸。”我笑说。
我在他尴尬的注视下离开了他的家。
我离开时骄傲而自信,可是那扇门在我身后关闭时,我却觉得自己悲哀而可笑——我想这世上应该再没有比爱上自己的炮|友更加悲哀和可笑的事了。
5。
我的生活似乎就是在我离开那个男人之后开始失控的。不过,也可能我的人生本来就在陷入一个深深的漩涡,他不过是恰好在那个时间离开了而已。
我开始在工作时频频走神,并且接二连三地输掉官司。我甚至因为一个低级失误令律所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合作项目,上司对我大发雷霆,并且警告我说,如果再继续像这样心不在焉,他们会重新考虑我的合伙人资格。
我从前的生活方式同样远离了我。我诧异地发现,那些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好像一下子对我失去了兴趣。他们不再跟我*、搭讪、要电话号码,就好像,我突然间变得透明了一样。
我走进洗手间时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变得透明了,而是已然过了寻欢作乐的年纪。在那面背光的镜子里,我的眼底和唇边已经现出隐隐的老态,眉宇间紧锁的怨气让我看起来灰头土脸。这幅陌生的姿态让我觉得恐惧和懊丧,我愣愣地盯着镜子看了许久,回到吧台喝了个烂醉。最后,我带一个画着浓妆的无业青年去了酒店。
次日早晨我醒来时,那青年已洗去了脸上的妆:小眼睛,塌鼻梁,眼底一堆雀斑。难怪要画那么浓的妆,怎么看都是个没有半点姿色的男人,我心想。不过他帮我冲了红茶醒酒这一点倒是并不让我讨厌。
洗漱之后,我带他去了楼下的西餐厅。那里的早餐除了贵的离谱,几乎一无是处,我只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我对他说我去下洗手间,他微笑着说好。然我走了几步又觉得还是把包带在身上比较好,于是便折了回去。不想刚走到他身后,便听见他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猜猜我现在哪里?说出来吓死你。”
我怔了一下,在他背后的雅间坐了下来。
“我现在正在吃500块的早餐。”他对电话那边的人小声说道,“哈哈,昨晚上遇见了一个富婆,她居然带我来了五星级的酒店。”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说了句什么,他嗤笑说:“拜托,我怎么会看上那种老女人,就是想跟着她享受一下这种生活罢了,你不知道,她拎的是爱马仕的包…”
我一直坐在他的身后等待他结束那通电话。然后,我走到他面前安静地吃完了早餐。
我招呼侍者买单。他在对面露出了讨好似的笑容。
我打开钱包,笑了笑说:“我们刚刚认识,不如今天就AA吧。”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540,每人270。”我偏头瞧了眼账单,从钱包里取出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