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无法告别的城.-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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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敦实的背影,心里忽然冒出一股无名的火气,悻悻从那个纸袋子里拿出那件绿色的连衣裙看了一眼,果然是那种款式老土质地低劣的便宜货。我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就把那件裙子连同纸袋子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再次见到李伟是在几天之后。那天加完班,我像往常一样穿过那座立交桥去地铁,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了过来,我别过身去的一瞬间,便意外地在桥底发现了他。那时他正跟两个志愿者在那里帮几个乞丐模样的老人发放衣物。这次没有人拍照,他们只是在默默地发着救济品,发完了就在桥底下席地而坐,跟那几个乞丐一起干啃起了方便面。
我略一凝神,转身走开,然只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脚步。想了想,还是回研究院取了热水壶来到桥下。
李伟见到我的时候有些吃惊,愣了几秒才起身问道:“你这是…”
“要做慈善就做的细致一点啊,让人家干啃泡面算是怎么回事?”我把手里的水壶递给他说。
“我们只是忘带了,又不是故意的。”他有些不大自在看了我一眼,便提着水壶去给那几个乞丐冲泡面了。
我跟在他身后走了一圈,这才发现他们刚刚发放的衣物棉被都挺厚实的。
“快入秋了,晚上渐渐冷了起来,这些人在北京都是居无定所,我们想至少给他们提供一些御寒的衣物。”他像是解释一般地说。
“这些东西都是你们自己掏钱买的?”我问。
他摇了摇头说:“基本都是全国的好心人捐赠的。”
我没有再问什么,只站在那里等他给那些人倒完水。
“下次要再遇见这种情况,直接上楼去要水就行了。即便是我这种人,也不会拒绝这点要求的。”我从他手里拿过那只水壶说。
“上次是我说的有点过了。”他有点窘迫地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有不穿的衣服也可以捐给我们。冬天的时候,这些人会很需要的,这是地址。”他一边说着就递了一张卡片给我。
我答应了一声就提着水壶离开了。
那天回家后,我便果真整理了一些旧衣物出来,又去跟小如和方路扬拿了一些,最后竟然打包了两大箱。我本来是想邮寄过去的,不过想了一下还是亲自打车送去了李伟告诉我的那个公益组织。
他给我的地址居然是一个福利院。我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操场上跟一群七八岁的小孩玩游戏,见我下车了,便过来帮我把箱子搬了下来。那些小孩见状也一起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讨论起了我的裙子和太阳镜。我尴尬地冲他们笑笑,稍微有点不大适应面前的状况。
李伟把箱子搬进了仓库里,微笑着跟我说了声谢谢。我说,没什么,反正只是些不穿的衣服罢了。他又留我在这里吃午饭,我怕他误以为我嫌弃这里的伙食,只好答应了下来。
午餐的时候,孩子们依旧围着我问这问那,不过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像我堂姐家那位小祖宗一样不经我的同意便随便碰我的东西,也没有人把口香糖黏在我的头发上或者把油彩涂在我的衣服上。于是我渐渐地也放松了下来。
午餐后,李伟和孩子们又带我去参观了教室。那是一座不大的板房,红瓦灰墙,门窗上的绿漆已经脱落,然教室里却非常的整洁,墙壁上贴满了孩子们充满童趣的绘画作品和手工艺品,后面的黑板上则是他们用彩色粉笔写下的五彩缤纷的梦想和愿望。最意外的是,讲台的一侧竟然还放着一架旧钢琴。
我问,这也是好心人捐赠的?他说,是一个音乐家捐赠的,可惜院里的老师都不大会弹。
我点了点头便走到那座钢琴边上坐了下来。
我弹的是《卡农》'1',那是我在少女时代曾经用来参加国际比赛的曲子,那次比赛我并没有得到什么像样的名次,倒是收到了一个法国少年热情的表白信,他说我的演奏让他面前盛开了一片红玫瑰。
我不知道那天李伟面前有没有盛开出红玫瑰。我弹琴的时候,他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等我弹完了,他问我周六能不能过来给孩子们上一次音乐课。
我没有拒绝。在那些孩子们期待和憧憬的眼神之下,我无法拒绝任何东西。
☆、第二十四章 恋爱关系(2)
九月过了大半,我莫名地成了李伟那个公益组织的一员,也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的博客相册里。我倒是没有排斥这件事,也并不讨厌每周去福利院给孩子们上两个小时的音乐课。因为不管是孩子们脸上的笑容还是李伟博客留言板上的那些溢美之词都让我觉得十分开心。
我想起了去年夏安去汶川做志愿者时写给我的信,她说“助人的心肠一定要有的,我们关心和帮助他人,可忘记自己的痛苦和软弱。”这是她在她最喜欢的女作家的书里看到的一句话。女作家当年帮助他人或许并不是为了忘记痛苦和软弱,然而夏安和很多其他的人却的确是因了这样的缘由。越是孤独、痛苦、彷徨无助的人,越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得到认同,被别人需要是他们能够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我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在做慈善,我大概只是单纯地在享受被别人称赞的感觉也说不定——李伟博客里的那些人称我为“最美的志愿者”,这称号让我心中涌动起一股几乎神圣的洪流,这股洪流只在当年我怀揣新闻理想转系的时候涌动过一次。
不过,这种让我陶醉其中的高尚情怀很快就被杨康硬生生地撕扯了下来。
那天上午我正在给孩子们上着音乐课,他突然出现在了福利院里,顺便还带来了一笔不小的捐款和十几箱的文具衣物。福利院的老师激动地同他连声道谢,他只同他们客套了几句就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顾小曼,我都不知道你会弹钢琴啊。”他在我身边俯身下去,用左手弹了几个《卡农》的和弦。一阵熟悉的古龙水的味道侵入了我的鼻腔。我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别告诉我你是在跟这个人交往啊。”他也慢悠悠地晃过来说,“你口味还真独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李伟正在操场上搬着那些衣物文具,见我们在看他便同我们笑了笑。杨康也微笑着跟他点了下头。
“我和谁交往都是我自己的事,这跟杨先生好像没什么关系吧。”我冷淡地回说。
他笑了一下,问道:“你喜欢他什么?”
“温暖,无私,对社会充满责任感,不计得失地帮助他人。”我看着李伟的背影说。
“是吗?其实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做慈善不过是为了自我满足罢了,他们只是很享受那种崇高的感觉。”
“你为什么就不能承认有些人就是比你崇高呢?”我有些反感地说,“就算你这样攻击他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我没有在攻击他啊,”他依旧微笑着说,“我是在攻击你。你不觉得你刚刚说的每一个形容词都是完全跟自己相反的吗?”
我恼火地回头看他。
“你的正义和责任感差不多只会在那些不遵守规则的人妨碍了你的生活的时候才会出现。大概你也要承认自己没那么崇高。”
“杨康你什么意思?!”我恼羞成怒道。
“我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吗?”他笑说,“你什么时候看见电视剧里温良敦厚的男一号跟刻薄自私的女二号在一起过?圣父自然只能跟纯洁善良的圣母在一起,就比如…那位。”他一边说着便指了指操场的方向。他指的是一个身材样貌都十分普通的女孩,名字好像叫王洁,是李伟大学时代的学妹。
“你再怎么伪装,也只会是白雪公主的后妈。”他说。
“那你又是什么?骑士?王子?”我冷笑道。
“我当然是那位奉命去杀死白雪公主并且很有可能跟王后有奸|情的猎人咯。”
“你去死吧。”
我并没有因为杨康居心叵测的挑衅而放弃在福利院的志愿工作。又一个周六到来时,我依旧去给孩子们上了音乐课。后来我甚至还说服唐文心和苏珊加入了这个志愿团队。苏珊有一次还特地带了苏格过来。她说苏格最近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些叛逆,花钱也是大手大脚,她想让她来这里亲眼看看这些孩子的生活——看来,内心再怎么强大的女人,在孩子的教育上也总会遇到一些令人头痛的问题。
不过,我这种种的善意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欢迎。我渐渐发现,杨康眼中的那位王洁圣母好像并不怎么喜欢我。我确定这件事是在九月末的一个周日,那天我正跟福利院的几个老师整理着捐赠物资,一个孩子不小心用推车蹭到了我的高跟鞋,洁白的鞋面上顿时多了一道难看的划痕。我愣了一下,慌慌张张地拎起鞋子跑进了洗手间。
我想我离开的时候脸色可能不是很好,因为王洁推门走进洗手间时一脸的冷漠。彼时我正拿牙膏仔细地擦着鞋面,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什么,她便在我身后冷冰冰地说了句:“穿着两千块的鞋子做慈善挺不方便的吧?”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去看她。
“要不以后就别来了吧。你来了我们也不方便,还得叫孩子们站远点别乱摸,免得脏了你一身名牌。”
我默默地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放下手里的纸巾,穿好鞋子走出门外。
我在福利院门口等了很久才终于等来了回程的公交。然等我走上车去的时候却发现钱包里居然没有零钱。正窘迫着,身后忽然有人说了句:“我帮你刷卡吧。”
我回过头去:李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
“你怎么…”我诧异地看着他。
“我送你回去吧。”他微笑说。
我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便在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了。他也在我身边坐下。
“其实王洁没有恶意的。”他沉默了几秒之后突然说。
“刚才你听到了?”
“啊,刚好路过。”
“她那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直率了。”
“是吗?”我把视线移到窗外,没再说什么。
他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盯着我脚上的鞋子说:“你的鞋子真的要两千块吗?”
我点了点头,平生第一次因为自己穿了设计款的鞋子而感到羞愧。
“我竟然还送动物园的衣服给你,现在觉得自己好二啊。”他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说。
我抿嘴笑了笑。
“不过,你不是刚刚毕业吗?哪里有那么多钱可以买这些东西啊?”他又问。
“省吃俭用呗,平时我除了房租基本没有别的花销。读研究生那会儿我为了买一个名牌手提包,整整吃了半个月的白米饭。还有一次吃了一周的清水挂面。”我轻描淡写地说。
“你可真够狠的。”他脸上露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我有时真的无法理解你们这些女人,为什么要把钱都花在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上呢?”
“你们男人还不是三天两头地更新电子产品?”
“我可没有。我现在用的这支诺基亚还是大前年交话费时送的。”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道。
“这支手机已经可以进拍卖行了吧。”我笑道。
他有点不满地看着我。
“你把钱全都存起来是因为要做慈善吗?”我问道。
“也不全是。我本来就没有那么多钱。”他一脸淡然地说。
我和李伟的第一次约会是在10月1日那天。说是约会,其实我不过是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