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无法告别的城.-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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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应该早点跟我说啊,你看昨天多危险啊。”
我心想我们的关系应该还没到那么亲密的程度吧,不过我并没有这样说出来。
服务生很快就过来送餐了。杨康帮我把粥从托盘上端下来,我说了声谢谢便用汤匙舀着吃了起来。
“像是药物过敏啊血型啊这类的事也跟朋友或熟人说一下比较好,遇到紧急情况的话这些信息会很有用的。”他一边说着便把餐巾纸递给了我。
“哦。”我随口应说,“不过那些事就算说了别人也未必能记住吧。”比如,也有人直到分手了都不知道自己女朋友的生日和血型。
“你是B型血吧?”他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惊讶。
“那天看到你的入职体检表,稍微留意了一下。”
“哦。”我心里莫名地有点感动。
后来我们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潦草地吃了几口粥,便把手里的汤匙放下了。食物中毒之后果然没什么胃口。
他询问似地看了我一眼。我说我吃不下了。
他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一语不发把地粥端到自己面前,用我刚刚放下的那个汤匙吃了起来。
我一时错愕。
他见我在看他,便也偏过头来。他眼睛里映照出这个城市影影绰绰流光溢彩的风华。
我没来由的有点心慌,便忙回过了头去。
阳光洒在窗台上,窗外一树繁花。风乍起,吹绉一池春水。
很久之后的一天,我跟夏安说起过这个早晨。我想在我们的人生中大概总会有这样一两个时刻,让我们在很多年后想起来依然感到怦然心动。虽然,我们也未必能说清楚,那让我们念念不忘的,究竟是那个人,还是那些时光。
那天回去酒店之后,我帮杨康洗好了衬衫,又仔细地烘干、熨好,叠成了方方正正的形状。然我却一直不敢把衬衫送去他的房间。我心里感到慌乱、心虚、焦躁不安,我从来都没有过那样的感觉。
于是我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捱到了晚上才决定上楼去找他。想好了要怎样若无其事地跟他交谈,又做了好几分钟的心理准备之后,我才终于忐忑地敲起了那扇门。很久没有人应答。我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我心想他或许不在,便要转身走开。孰料门却在这时打开了。
“是你啊小曼,有什么事吗?”门里的人问道。我顿时怔在了那里。
“小曼,你有什么事吗?”那个叫悠悠的新人女主持又问了一遍。
我终于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衬衫塞到她手里便匆匆地下楼去了。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就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后,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脱掉衣服走进浴室。我转了一下那只透明的旋钮,花洒里的冷水潺潺地流过我的后背。我突然发现那些困扰了我整整一天的焦虑感好像已经完全消失了。连同早上那被风吹绉的一池波痕。
八月末,我在奥运的余热里回到了北京。因为时间仓促,我只给朋友和同学带回了几罐水果硬糖。我自己也留了一罐,有七种口味,五颜六色的,像彩虹一样好看。
回去的第二天恰好是苏珊的生日,我和唐文心约她去工体那边开了个小小的派对。自从五月那次会面之后,她便时不时地来广院找我,上个月还帮唐文心和陆俊打赢了一场状告物业的官司。自此以后,我们便跟她慢慢熟稔起来了。只是我跟苏格的关系依旧不怎么好,她好像还是不喜欢我,我也一向都不擅长应付小孩子。
那天的派对很晚才结束,我回到学校时意外地在北门门口遇见了方路扬。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他只沮丧地看了我一眼便又低下了头去。
“你跟佩瑜又吵架了?”我试探着问道。
他沉默了几秒,说:“她说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下比较好。”
“暂时分开?”我吃惊道,“她…是不是要跟你分手啊?”
“她说只是暂时分开。”他不耐烦地纠正道。
我默然不语地看着他。
“我会想办法跟她和好的。”他垂着脑袋低声说了一句就往街口那边走去。
☆、第十三章 时间差
2008年9月
九月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我终于还清了贷款。走出银行的那一刻,我的背后仿佛有一块巨石倏然落下,心中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就好像,西西弗斯在经历了那一次次徒然的尝试之后终于到达了山顶。我站在银行的门外,望着眼前那条川流不息的马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快步走下台阶。那天晚上我请唐文心和苏珊去吃了海底捞,当然,我并没有说是因为什么。
第二件是方路扬向林佩瑜求婚了。那天下午,当他把那枚钻戒摆在我和唐文心面前的时候,我才终于明白了他想用什么办法跟林佩瑜和好。
“车和工作室都卖了。”他说,“买了钻戒,交了房贷的首付之后就没剩多少了。”
“房子在哪儿?”我默默地盯着那枚钻戒看了一会儿,抬头问说。
“北五环。以后再想见你们可能就没这么方便了。”他笑了笑说。
我没有笑。
“房贷要还多少年?”唐文心忽然问了句。
“二十几年吧。”
“你真的想好了吗?”
“啊,应该吧。”他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说,“一年一年慢慢还呗。你跟陆俊不也是那样吗?”
唐文心也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跟我们商量起了求婚的事。
“我可能负担不起那么豪华的婚礼了,所以想把求婚搞得浪漫一些。”他一边说着就在我们面前摊开了一份密密的计划书。
我和唐文心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我们其实已经提不出任何其他的建议了。因为每一个步骤和细节他都已经安排的极尽周全。包括到时应该放哪一首歌,房间里洒什么牌子的香水,玫瑰和蜡烛怎么摆放,我们应该藏在哪里,他的求婚誓词,以及林佩瑜同意后我们应该怎么出现怎么欢呼。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想好了。
我们于是对他说,已经足够好了,希望那天晚上一切顺利。
只是,生活并不总像我们所想的那般理所当然。就像,你计划了一个月的野外郊游,却料想不到一个不期而至的雨天;你为晚宴买好了首饰礼服,却不小心弄错了开始的时间;你为自己玫瑰色的人生标好了每一个注脚,却发现自己最终还是变成了平庸的大多数;你觉得自己一定可以一直走下去,却发现最初的那条路早已荒芜。
你把自己的心敞开来给她看,你把自己认为最好的都给她,你以为那样就能留住她,却完全料想不到她竟然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走进了你的计划。灯光亮起来的时候,你为她准备的所有惊喜——那些玫瑰、蜡烛和钻戒,成了对你最大的嘲讽和戏弄。而那些应邀前来见证你浪漫求婚的友人们则成了这个尴尬时刻最不恰当的看客。
你把一切都想好了,却惟独没有想到她不爱你。
气氛至少僵了有两分钟,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破眼前这种狗血的局面。然后,方路扬口中的那个“老男人”终于有些不自然地对林佩瑜说:“我去楼下等你。”
林佩瑜拉住他说:“不用,我一会儿就好。”那男人于是又在门口站住。
“我是来收拾东西的,拿了马上走。”她又对方路扬说。
方路扬没有反应。他自始至终都握着那枚钻戒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回头看她,也没有发火——或许他觉得发火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怜。
她于是也没再跟他说什么,只面无表情往我们的方向扫了一眼,就提着手袋去了卧室。她果然只过了一会儿就出来了,想来应该只拿了一两件重要的东西,其余那些衣服鞋子之类的对现在的她来说应该都是些垃圾了吧。既然只是垃圾,丢掉了也不会觉得可惜。
方路扬仍然一言不发地站在客厅里,他手里也仍然拿着那枚钻戒。林佩瑜经过他身边时,稍微顿了一下说:“方路扬,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你是个好男人,找个好女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吧。”这次她倒是一点台湾腔都没有了。
“你忘了我吧,我配不上你。”她说。
为什么所有背弃了感情的人都那么喜欢说这句话呢?明明虚伪做作的要死,明明自己心里觉得是对方配不上自己。我恨死了这句话,也恨死了说这句话的人。我觉得心里有一股怒火倏地窜了上来难以平息,所以当其他的人依旧不知所措地站在客厅里看着方路扬时,我大步上前追了出去。
彼时林佩瑜正挽着那个老男人的手臂在等电梯,见我过来了略有些吃惊。
“林佩瑜你他妈就是一贱人!”我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冲她吼道,“一开始就想好了要攀高枝,那你他妈就别招惹老方啊?一边找着目标一边还存着备胎,你想的可真够周全的啊。还跟他说什么暂时分开,我说你能别这么矫情吗?老老实实说自己傍上大款了看不上他了,让他死心玩儿蛋去不就行了?非得等他把车子卖了,工作室转手了再来这么一出,你是不是非得把他逼死才甘心啊!”
对面的男人面色阴沉地看着我,刚说了一句“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就被林佩瑜打断了。
“顾小曼,你现在站在这里指责我,是不是有一种道德上的优越感啊?”她冷笑道,“你他妈以为自己很清白是吧?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指责我的人就是你!”
我思忖着她的话,一时愣住。就在那一瞬间,电梯的门开了。林佩瑜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就和那个男人走了进去。
我盯着关闭的电梯门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便也离开了。
这件事过了没多久方路扬就失踪了。听他在摄影圈的朋友说,他卖掉房子去旅行了,也有说他去深圳找工作的。我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在那之后整整一年,我都没有再见过他。
除此之外,我的生活犹如一潭死水。
开题报告不是很顺利。那几位教授似乎对我的选题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而是不约而同地问起了这一年来我在不同公司兼职的事情。我有点想告诉他们我一直在兼职是因为要还贷款,而且我的GPA也一直保持在3。5以上。不过我马上便发现那似乎并无多大的必要——你若是想对某件事做出一个既定的评判,不管别人如何解释,你也总能把结论引到自己预设的方向上,比如研究生教育速食化,研究生理论素养低下之类的。
夏安也差一点没有通过。那时她正在澳洲,发了十几封邮件又打了好几通电话才说服导师们通过了她的选题。方路扬求婚那天她从墨尔本寄了一封贺信来——她并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信里还附了一张相片。明媚的阳光,湛蓝的晴空,宁静的雅拉河畔,美丽的女子笑靥如花。
九月下旬,我突然在网络上火了一小阵子——杨康喂我吃蚯蚓意面的那段视频被发到了网上,点击率很快就破万。我对此没有任何的不快,然也没有丝毫得意,不如说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像我现在对这份兼职的感觉一样。自从贷款还清之后,我就对兼职失去了一半的热情。现在没有辞去这里的工作,也完全是因为我目前无事可做。
杨康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某天我们在一楼的Costa遇见时,他突然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