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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锦衣之下 作者:蓝色狮-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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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绎笑道:“我久未回去,确是难为他了。来,咱们边喝茶边慢慢聊……对了,茶水怕是冷了,你再去冲壶热茶吧。”说着,他往门口使了个眼色。
  岑福会意,端起茶壶就往门口行去。
  外间的今夏听声不对,赶紧避到墙角,就听岑福拉开门,高声把岑寿唤来,让他去煮壶茶再送过来。担心被岑寿看出破绽,今夏也不好再听墙角,只得讪讪走了。
  “大公子,您知晓外头是谁?”岑福问道。
  陆绎轻叹口气:“我让你查的这些事,你千万莫在今夏或是其他人面前走漏了消息,岑寿不如你稳重,便是他,你也莫说。”
  “卑职知晓。”
  “那名人犯是谁?”陆绎复问道。
  “此事怪就怪在这里,那名人犯原是山匪,大概是来京城找些营生,也是个不开眼的,绑了大理寺右少卿董栋的夫人和儿子,收到赎金之后撕票,是杨程万抓他入狱。后来此人也不知怎么就失踪了,罪名便推在杨程万身上,再后来又说是冤枉了他,所以把人又给放了,白白打折了一条腿。这整件事都古怪的。”岑福顿了顿,谨慎地压低嗓音道,“最奇怪的是,当年杨程万与沈鍊都颇受老爷的重用,可他们两人出了事,老爷都未曾拉上一把,不知又是为何。”
  陆绎的心慢慢地往下沉去:爹爹当年便已经是锦衣卫最高指挥使,朝中能让他忌惮的,就是严嵩。难道杨程万入狱一事,也与严嵩有关?
  “南京的事查得如何?”他接着问道。
  “夏长青家当年被抄,剩下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但凡沾点亲的都避之不及。我只找一位在夏家洗过衣衫的老嬷嬷。夏家那年是真倒了霉,祸不单行啊,夏长青有一女,就在那年的上元灯节,在看花灯的时候丢了。”
  闻言,陆绎面色骤然凝固住,足足过了好半晌,才问道:“上元灯节?”
  “是,听那位婆子说,上元灯节丢了女儿。大家都猜是被人牙子拐去了,夏家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没过多久,夏氏夫妇就遣散了好些丫鬟婆子。”
  “那孩子多大?”陆绎的声音微微有点异样。
  “说是丢的时候才六、七岁光景,若是现下还活着,该是十七、八岁了吧。”岑福叹了口气,“被人牙子拐走,其实也不见得是坏事,保不齐还能留住条命呢。若是当年她还在夏家,说不定已经死了。”
  陆绎良久未语,只顾怔怔出神。
  “大公子、大公子……”岑福唤了他两声,面色沉重道,“还有一事,我临从京城走的时候,老爷让我告诉你,朝中已经有人弹劾你收受贿贿赂包庇奸党,让你行事小心些。”
  “圣上看过折子了?怎么说?”
  “圣上没理会,把折子丢一旁去了,但把老爷叫去问了两句。”岑福道,“老爷说,这上折子的人只是一枚石子,操纵他的人投石问路,只要圣上不处罚上折子的人,就能看出圣上对陆家的态度。”
  “这个人是谁,我心里有数。”
  这一切倒在陆绎的意料之中,与圣上有情谊是爹爹,而不是他,圣上对他不会顾及情面。严世蕃要对付陆家,首当其冲的就是他陆绎。
  岑福犹豫片刻道:“大公子,我看老爷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好,都这天了,他还穿着夹棉的。二公子偷偷跟我说,老爷成宿睡不好有一阵子了,他常看见老爷半夜一个人坐在院中出神。”
  陆绎皱眉道:“待此间事毕,我们立即回京。”
  岑福点点头,这才告退出去,屋中仅剩下陆绎一人。他静静而坐,心中却如惊涛裂岸一般——
  此前根据沈夫人对今夏的态度,还有杨程万与林家的关系,他已隐隐猜出今夏与林家或是夏家关系匪浅。
  今日听到岑福的回禀,夏长青当年正好走失一女,说不定这便是他们为了保住女儿性命而用的计策。故意让人把孩子抱走,谎称走失,然后把孩子暗中托付给杨程万。
  今夏是袁氏夫妇抱养来的孩子,同样是在五、六岁时被收养,与夏家女儿走失正好对上。
  陆绎痛楚地闭上双目,之前他还心存侥幸,说不定今夏是与林家有渊源,而非夏家,但眼下,所有他得知的信息指向他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个事实。”
  “咚咚咚。”有人叩门。
  不愿被旁人看见自己现下的模样,陆绎深吸口气,略略平复情绪,才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今夏探头进来,先朝他盈盈一笑,然后才跨进来道:“你和岑福谈过了?京城里是不是有什么坏消息?我看他进门的时候脸色就不好看。”
  “没什么,都是小事。”陆绎朝她伸出手,“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今夏牵了他的手,乖乖在他身旁坐下:“什么事?”
  陆绎却又不说法了,把她的手拢在掌心中,翻来覆去地看,抚到手背上一块淡淡的疤印,这才问道:“这里是怎么受的伤?”
  今夏瞅了一眼,笑道:“被烟花烫的。小时候,我们那条街上,就数开绸缎庄的王家最有钱,过年还能给孩子买烟花爆竹。我那会儿还小,家里头没钱买,看见人家放烟花羡慕地不得了,使劲往前头凑。他们嫌我碍手碍脚,就在我近旁点烟花,手上就烫着了,身上棉衣还烫了几个洞,回家我娘给我上好药,之后就是一顿打。”
  不知不觉间,陆绎眼中起了一片朦朦胧胧的水泽,生怕被今夏看见,侧头将她揽入怀中。
  “你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头,是不是?”他问。
  今夏窝在他怀里虽然很舒服,晃晃脑袋道:“也不觉得如何苦,现下想起,好多事儿都好玩得很。我娘说,我才被她打了两次就知晓要窜上房,她又怕我摔下来,只得好言好语地哄着我,吓得脸都白了。”
  想起往事,她在他怀中咯咯直笑。
  “你爹娘待你很好啊。”陆绎轻声道。
  “那是自然!”今夏把手绕过他的腰,搂紧他,“所以我一直想早点升捕头,能多赚点银子,我娘就特别喜欢银子。”
  陆绎听着,手轻轻在她发间摩挲,过了好一会儿,又问道:“市井里头,会有人欺负他们么?”
  “以前有过,抢摊位的时候,有人把我爹给打了,躺床上喝了好几贴药。那时节,我功夫还不到家,趁着我娘抓药的时候,拎了把刀就冲出去,满脑子想得都是要给爹爹报仇,杀人我偿命就是!幸而路上被头儿拦了下来,把我好一通教训。”今夏嘻嘻笑道。
  陆绎听见,将她搂得愈发紧,低低道:“傻丫头,便要是报仇,也别把自己饶上。”
  听出他语气有异,今夏略略挣开他怀抱,细瞅他的面色,看见他眼底的雾气,微微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难过到这个地步:“早知晓我不说这些了,这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你不用伤心……”
  将头埋在她肩颈间,陆绎心里难受,却什么话都不能对她说,只是将她搂紧。
  今夏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只得接着安慰他:“你知晓的,我有金甲神人护佑,遇难成祥,逢凶化吉,我才没那么傻,把自己饶进去呢,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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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到了近晚间时,戚将军派人来将陆绎请了去。
  今夏闲来无事,又总觉得陆绎近来似有说不出来的古怪,自己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跳起来去就去找岑福。
  她没忘记从灶间端了盘大杨刚刚炸好的醋肉,就去叩岑福的门。
  “进来吧。”
  岑福正在屋中与岑寿说话。
  “好香的肉!”岑寿看见今夏没有丝毫诧异,跨上前一步就先拈了块肉吃,见还热乎着,“大杨刚炸好就被你端来,你手够快的!”
  “仔细烫啊!”今夏笑眯眯道,“岑大哥,你尝尝,醋肉可不是天天有的吃,大杨极难得才做一回,都是为了给你接风。”
  她说话这一会儿功夫,岑寿又多吃了好几块,口齿不清道:“还是肉……好,哥,你不知晓,前阵子……吃鱼都吃怕了。”
  好一阵子没见,原来还担心自家弟弟摁不住性子总和今夏掐,现下看两人这般熟络,倒是岑福未曾料到的。
  “哥,你吃呀!”岑寿催促他。
  “哦。”
  岑福拿起筷子挟了一块放入口中。
  “越嚼越香,是不是?”今夏顺势就坐了下来,望着岑福道,“岑大哥,你这回进京为得什么事?”
  就知晓她是为了打听事儿,岑福摇首笑了笑,没言语。
  岑寿泼她冷水:“我哥连我都没说,你就别指望打听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能说?”今夏看着岑福。
  岑福点点头。
  今夏颦眉片刻;望着岑福道:“你不说;自然是听从他的命令。可我觉得你来之后;陆大人就不太对劲;是不是他遇上什么难事了?”
  岑福长叹口气,仍是不言语。
  “那这样;你不用说什么事儿,但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们,我们得做些什么才能于他有益;或者让我们知晓什么事儿是绝对不能做的。”
  因岑福是北镇抚司出来的人,审讯套话那些招数他比自己还门清;想要套他的话;肯定是不能够;所以今夏只能说出心里的实话,盼岑福能够理解。
  岑寿在旁也道:“是啊,哥,你就跟我们说说吧。”
  岑福沉默良久,都不曾开口。今夏轻叹口气道:“岑大哥,那我就不为难你了,这醋肉你记得趁热吃。”
  说着,她便起身朝门外行去,还未跨出门去,便听见岑福的声音。
  “好吧,有件事我也觉得有必要和你们说一下。”
  今夏急忙转身,快步坐回凳子上,等着他往下说。
  “朝中有人弹劾大公子收受贿贿赂包庇奸党,所以接下来你们行事一定要谨慎,绝对不能作出落人口实之事来。”
  “收受贿赂,包庇奸党?”今夏寻思着,“贿赂指得是胡宗宪送来的那些东西?那么奸党,难道是指胡宗宪?”
  岑寿大怒道:“那些东西大公子明明已经尽数送回,怎得还有人敢弹劾?圣上怎么处置?”
  “圣上只把老爷叫去问了几句,并未打算追究大公子,但也没有追究上折子的人。”岑福皱眉道,“老爷说,这是有人在投石问路,试探圣上对陆家的态度,要大公子务必小心。”
  “不追究陆大人,多半是因为胡宗宪的罪名还未落实,不算是奸党。一旦胡宗宪被罢免,那么……”今夏有点发急。想到陆绎说有法子让圣上赏识胡宗宪,她却不尽相信,天子喜好本就难以揣测,若是件容易的事,也不会让严嵩把持朝政这么多年。
  “总之,你们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宁可吃亏也别占人便宜,和胡宗宪的人别走得太近。”岑福交代道。
  “我知晓了。”岑寿应着。
  今夏点了点头,未再说什么,默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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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渐深,陆绎在床上辗转反侧,终是睡不着,最后披衣而起。
  窗棂上,有人轻轻敲了两下,他拔出窗销,推开来,便看见蓝道行悠然自得地倒挂在屋檐下,衣衫飘飘。
  “俞大猷家传宝刀的事,我替你办好了。”蓝道行轻松跃下,靠坐在窗框上,自怀中掏出剩下的几张银票递过来,“这是剩下的。”
  陆绎也不与他客套,把银票接过来收好,道:“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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