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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天下衙门-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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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报忧最简单了,就是一个瞒字呗,也是瞒上不瞒下,只求迎合上司,不怕得罪百姓, 乃至可以造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比如宋人叶梦得著《避暑录话》载,北宋神宗时,钱勰 在如皋当知县,当年大旱,又闹蝗灾,而邻县泰兴的县太爷竟向上司汇报说“本县无蝗”。 而后泰兴蝗灾因衙门不组织治理的缘故,闹得比周围各县更厉害,上司知道后移文责问,孰 知这位老爷答复说,泰兴本来是没蝗虫的,是如皋的蝗虫飞了过来,尚请上司“仍檄如皋, 请严捕蝗,无使侵邻境”。钱勰得檄后又好气又好笑,在檄书纸尾上写了四句话:“蝗虫本 是天灾,即非县令不才。既自敝邑飞去,却请贵县押来。” 
  此外,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本是中国士人的通病,进官场后尚不认真学稼学圃,也难 指望他们能做好劝农工作。明人谢肇NB051所著《五杂俎》和浮白斋主人所著《雅谑》 里,都记有一则同样的故事,估计是史实流传,说是德清县主簿马某,曾 于某夜三更时,亲自去敲知县的房门,知县只当非火即盗,惊惶而出。主簿说:“我在想个 问题,四月份里,农民们又要忙种田,又要忙养蚕,太辛苦了。衙门里可以出一张告示,让 百姓四月种田,十月养蚕,如何?”知县又好气又好笑,问他:“十月里哪来桑叶喂蚕呢?”  
  这就叫外行当领导了。   
  急敛暴政求考课(1)   
  清初顺治十八年(1661)正月初七,世祖福临突然驾崩,继承皇位者是尚为童 稚的康熙。 按照中国的老例,新皇帝登基,总得有一些“恩典”给大家,比如对一般罪犯是“大赦”; 对准备参加科举考试的士人,加一场“恩科”;至于已经步入仕宦者,好处自然又多一些: 革职回家的可望“起复”,受过处分的可望“开复”,正逢考满者,可盼多升两级,等等。 孰知“顾命大臣”们替小皇帝拟了一道圣谕传示吏部和户部,再传达给全国官员,略谓“钱 粮系军国急需,经管大小各官,须加意督催,按期完解,乃为称职。近览章奏,见直隶各省 钱粮,拖欠甚多,完解甚少。或系前官积逋,贻累后官;或系官役侵挪,借口民欠……今后 经管钱粮各官,不论大小,凡有拖欠参罚,俱一体停其升转,必待钱粮完解无欠,方许题请 开复升转。尔等即会同各部、寺,酌立年限,勒令完解。如限内拖欠钱粮不完,或应革职, 或应降级处分,确议具奏。” 
  这道圣旨,对于天下州县衙门来说,真可谓当头一棒,尤其是正堂、佐NB032之类,几 乎魂 灵儿走掉一半。小皇帝板起面孔来了,限期完解钱粮,过了期限,非但升不了官,加不了级 ,还要革职议罪哪!未几,《各省巡抚以下州县以上,征催钱粮未完数份处分例》也由各部 、寺会同议定颁布下来了,于是全国州县衙门,满是敲扑之声、凄惨之呼。老百姓受荼毒的 情形不难想象,就江苏、江西两省官吏士绅被分别造册“交部察议”者,也有13517人之多 , 凡现任官员一律降两级调用,在籍官员一律黜革,其余已有县试、乡试或会试中式者,一律 夺去秀才、举人和进士的功名。昆山县进士叶方霭,被县里查出漏交一文钱,连个“探花” 功名也保不住,致使民间有“探花不值一文钱”之谣,其他如歙县方光琛、华亭县董含等 ,都是在考取进士后因欠粮被黜,一怒之下西走云南,去当吴三桂的幕僚,成为后来“三藩 之乱”的重要谋士。众所皆知的“哭庙大狱”,也发生在这时:江南名士金圣叹等率领一大 批士人,打着悼念顺治皇上的幌子,向苏州府主办的追悼会场进军,散发传单,痛诉吴县衙 门“滥用非刑,预征课税”,结果金圣叹等18 个为首分子被砍了脑袋,其余被株连而军流禁锢者不算。 
  这一回,是百姓之厄,士人之厄,同样也是州县官员之厄,甚至两江中差役也被逮起了24 0人。什么缘故呢?盖因征收钱粮,全是州县衙门的责任。 
  钱粮就是田赋。自从土地私有制在中国出现后,国家就实行向田主按土地面积征收地税 的制度,春秋时鲁宣公十五年(前594)的“初税亩”,大抵可视作田赋的源头 。秦始皇 统一全国后,田赋划一,概由县级政权按年度直接向土地所有者征收,此后一直沿袭下来。 古代国家,包括皇室开支及政府、军队、监狱、官吏等整部机器得以运转的燃料动力,就 是 赋税收入和徭役征发,这是除了一小部分特权阶层及其家属以外,全国人民的法定和无偿的 义 务。而在中国这样一个以农立国的封建大国内,田赋尤为赋税构成中的支撑项目。历朝各代 ,田赋的征收比例或定额或形式方法,互有不同,比如汉朝时先是“十五税一”,后改为 “三十税一”,以后的朝代则多行“什一之税”;又比如,古代社会前期的田赋多以粮食、 棉麻等实物体现,中后期则钱、粮均有,粮称本色,钱称折色;至如“租调制”、“户调制 ”、“租庸调制”、“两税法”、“一条鞭法”、“摊丁入亩法”等历朝征赋所使用的不同 办法等,则说来话又长了。读者们只须记住一条:所有这些封建 国家机器的“燃料动力”,全得由州县衙门负责给收拢来交上去。宋人真德秀所谓“簿书乃 财赋之根底,财赋之出于簿书,犹禾稼之出于田亩也。故县令于簿书,当如举子之治本经” (《名公书判清明集》卷3),算是把土地—簿书—财赋的相互关系,以及 州县官员在这种 机制运行过程中的责任全讲明白了。前一节讲到“王政之本在乎农桑”,说透了“王政”的 本钱主要就从“农桑”中出来,君主官吏判断劝农成绩的好坏,总有广义和狭义两个视角 ,狭义的视角,就是看田赋征收成绩如何。其逻辑是,农业增收了则田赋自然增收,反之就 是 劝农不力。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君主和官吏,都是从这种狭义视角观察问题的,因此便有了 前文所引康熙圣谕之“按期完解,乃为称职”的要求。再透彻一点讲,州县衙门中大小官 员、吏员、差役以及师爷、长随等“自家人”的全部“出息”,其最称“稳定”的部分,也 大多从赋税上获得,这就更是他们经常全力以赴于此务的动力了。 
  征收田赋的过程,充满血腥与黑幕。每当春秋两次开征之时,知县、佐NB032率同户、 仓、 粮房吏员及三班差役,几乎全体出动。按照制度,农民们应当于见过县衙告示后,分往各指 定收赋地点主动交 纳,这一刻便是吏员、长随、仓斗级等大逞淫威上下其手的时机;任意克扣份量、指名额 外需索、肆情责打辱骂或设法刁难讹诈等,种种手段,不一而足。老实巴交的种田人视纳赋 如同过鬼门关。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某农民有自耕田若干亩,按簿册上要求,应该交秋粮两 石,届时一家大小你推我挑,把粮食送到了指定地点。先得排队,这会儿便有“做公的”跑 来寻衅,吆喝斥责,调戏妇女,无所不为;好不容易轮到你交赋了,吏员抓起一把粮食,说 是 太潮湿,压秤砣,马上便给你一个折扣;到了过磅时,仓斗级和秤手们,又在量衡器用上玩 手脚,这又是一个折扣。这一来你就完了,眼睁睁看着粮食倒进官囤,簿册上却留下了拖欠 若干的记录。拖欠又该咋办呢?按告示规定的期限来指定地点补欠,过了期限后,书吏啦、 差役啦,一起下乡来催科,倘嫌人手不够,连县尉(宋元以后是典史)、巡检 亦得带人纷纷出 动,那一番骚扰折腾,更厉害了,可真是“鸡飞狗跳,鬼哭狼嚎”。唐宋时不少进士出身的 人去州县衙门里当县尉,都自感难过这等敲剥小民的一关。这是读过几卷书的人的想法,至 于那班吏胥,却没这等顾忌,下一趟乡,吃香喝辣,连偷带抢,尽是外快。倘若下乡催科后 犹不足补欠,那就要抓到衙门里“追比”了,打板子,站枷号。本书第一章里曾引过一首贴 在八字墙上的催科诗,所谓“长邑低区多瘠田,经催粮长役纷然。纸枷飞作白蝴蝶,布棍染 成红杜鹃。日落生员敲凳上,夜归皂隶闹门前。人生有产须当卖,一粒何曾到口边。”这就 是催欠实景的写照。南宋时刘克庄做江东提刑时,有过一篇《催苗重叠断杖》,指斥某县主 簿赵老爷催科用刑太苛,“只如三月二十七日断杖,四月初八日复决,岂非湿疮上再决乎? 似此催科,伤朝廷之仁厚,损主簿之阴骘,当职以提点刑狱名官,不得不谆谆告诫,今后不 宜如此。”刘克庄在宋史上,是个正派人形象,他把这篇东西收进《后村先生大全集》里, 显然也颇自赏,但人们可以从中感悟些什么呢?其一,州县主簿是催科时的干将,因为他是 财赋主管;其二,催科用刑是王法允许的,只不过在刘克庄看来,还没等人家的疮疤长好便 又用刑,未免太过分了一些而已;其三呢,不过得一个“谆谆告诫,今后不宜为此”,倘若 上司不是刘克庄呢?   
  急敛暴政求考课(2)   
  试想,果真有能力按簿册规定又按官吏额外需索解完钱粮者,谁甘心过此“纸枷飞作白 蝴蝶,布棍染成红杜鹃”的悲惨生涯呢?但是衙门要“称职”的话,就顾不了这些。 
  古诗有所谓“急敛暴征求考课”之语,就是这种心态的概括,要求考课上等,要想升官 发财,非得这么干不可,否则哪来“心善进庙门,心黑进衙门”这句话?北宋哲宗时,苏东 坡赴任扬州,路过濠、寿、楚、泗等州,曾进入村落,访问 百姓,无不痛诉急敛暴政,“举催积欠,胥徒在门,枷棒在身,则人户求死不得!”苏东坡 向 皇上进言道:“臣窃度之,每州催欠吏卒不下五百人,以天下言之,是常有二十余万虎狼散 在民间,百姓何由安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73)可是轮到他头上,不 敛不催也过不了考课 这一关,倘能自己不贪而又尽可能管住吏胥使之少贪,就算是“清官”了。《山堂肆考》上 说寇准当成安知县时,“每期会赋役,惟令县乡里姓名揭县门,而百姓争赴之,无稽违者。 ”这就是夸张其辞了。 
  不过,历史上州县官员在征收田赋时,像寇准那样仅在八字墙上张贴告示和名单的,确 也不少。为他们获得“好官”声誉的主要做法,便是不派或少派吏胥催欠,换句话讲就是征 赋归征赋,但不放虎狼出来。那么他们这些“好官”、“清官”们又是怎样过此考课关呢?  
  这就是另一种征赋方式,叫“揽户”制度,扼要点讲,乡下人怕直接同官吏打交道,衙 门也嫌挨家挨户催欠太烦,于是官民之间多出一个“揽户”来,或者是里甲保正,或者是乡 绅生员,大抵以中小地主阶级成员为多。他们分别向官府承揽了包纳多少户多少亩田赋的责 任,农民们把田赋交给他们, 再由他们统一向衙门完解。对于农民来讲,这里头有好多饮鸩止渴的地方:衙门胥役的 凌辱可以逃过了,青黄不接时的拖欠可以由揽户垫上了,起码站枷吃杖的羞耻可以免掉不少 ;但是反过来了,他们可就因此成了揽户的债户,无疑是在接受官府敛征的同时,又套上了 一根承受揽户剥削的绳索,并加深了对揽户的人身依附关系;对于揽户来讲,因为他们是所 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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