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翎纪事之御医-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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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流霜慢慢地闭上了双眼,长纳一段气,眼珠在眼皮之下轻轻滚动一遭,又慢慢将一双妙目睁开,整个面庞之上,再无一丝轻松情态,变得庄重肃穆。离座而起,走在房间正中,向半云拱起双手,一个深躬,双袖过头。
半云似有所感,目光迥然,也肃穆地受了这礼。
流霜朗声道:“臣,善王陈流霜,恭祝吾皇福泽长庇,恭祝太女万福金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抬起头来时,却是一副有些玩世不恭的慵懒神色,微笑道:“皇姐,今日是重阳佳节,举家共叙天伦,敬贤尊长,真是好日子。”
半云微笑道:“向京城各家御赐的菊花酒,也有霜妹的份,此时想必应是到了霜妹的王府门前了。”
流霜掩口一笑,正如当年时节,仍不改风姿绰约:“多谢吾皇,臣妹告退。”转头而去。
翎皇半云将脊背慢慢地靠在鸾凤金椅上,闭起了双眼。过了半刻,善王流霜的背影早已转过长巷,连鹦哥翘首都望不见时,半云的声音,低沉地从书房之中传来:“关门。”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里雪瑶的心情,是传说中的“犯贱”~2333
有时候感情还真是犯贱才能发展的。
善王其实计划好了一切的事情,不知道亲们看前文有没有看出一些隐藏细节:思飞和逸飞看似是自由恋爱,但其实是在母亲画好的圈子中呢。
善王的小动作不断,带给翎皇半云的烦恼也不是一点半点。所以翎皇同意让善王领走郑太医,其实是双方都已默认,将逸飞扣在宫中,放在半云眼下,更适宜皇权对善王势力的牵制。其他分析,下一章中由玉郎官告诉大家~
☆、第 22 章
太女蒙训公孙玉杰心中忐忑不安,尤其今天早上,一颗心快要跳出腔子来。
因太女病体痊愈,毒素清除,他才放下心来,拿左手执笔写了封密报,冒着险辗转交给了翎皇半云。
密报中未敢提得太详细,只说太女的病体是因被人暗算,并非体弱,现已被善王子治愈,个中细处,别有内情。
相信聪明如皇上,定能看得出些端倪。
只是昨日密报递于半云之手后,便一直毫无消息,惹得他自己倒坐立不安。
七拐八绕,也不知要怎么走走,突然间路边两个小宫女的私语,入了他耳中。
细细听来,那两小宫女所说,今日有一端严华贵的夫人,领着御医所三品郑太医出了宫。玉杰轻轻咳了一声,两位小宫女急忙施礼避让,在他目光逼视下再不敢言。
端严华贵,那能是谁呢?必是皇族中人无疑。今日乃是重阳,无论她要见谁,定要先见见皇上的。不妨到御书房看看。
玉杰心念一定,稳住步伐,向御书房而来。
刚走到门前,只见皇上贴身大宫女鹦哥,带着几个小宫女和内侍,走出了御书房,返身关门。
玉杰眼见鹦哥裙上,从膝到胫染了一大片血似的红,心中一惊。鹦哥是玉杰身边宫女雀儿的姑姑,若是她有什么事,少不得还要跟雀儿交代一二。
及至上前,玉杰没有嗅到血腥味,又见鹦哥行动无虞,面上也没痛楚,细看看那裙角,看清了那是朱砂墨,惊心才定。向鹦哥打了个颜色,鹦哥会意,随他走向僻静边角。
玉杰低声问道:“鹦哥姐姐,皇上今日可见了谁来么?”
鹦哥双眉微蹙,也小声道:“也没有谁,只善亲王来过而已。”
玉杰心中一沉,随手在左手拇指上一划,将戴着的玛瑙扳指取下,轻轻递过,塞在鹦哥手心:“劳烦姐姐细细说于我,她们说过什么?”
鹦哥只觉得手心一凉,细看那扳指红而晶亮,水头澄澈,丝丝纹理清缠,暗道:“也只有他公孙家的郎官,给得起这等极好物事。”收了起来,道:“其实并未说些什么,只是……”便将刚才几句对话都说了。
玉杰一边听,一边暗暗转着心思,顿时所有的线索都互相疏通了起来,明亮宽敞,如百川汇海之感,一下放了心,面上难掩喜色,道:“多谢鹦哥姐姐。”说完旋身而走,步履轻快,全不似刚才模样。
伶俐如鹦哥,也犯了糊涂,摸了摸袖中扳指,自语道:“今儿是怎么了?不过几句家常话,皇上说完就砸了上好一方砚台,还摔了对琉璃瓶子,玉郎官拿了这样好的打赏来打听,听完却这样欣喜?”
逸飞去了趟浣衣所出诊,归来之时,回自己房中,拿起师傅的笔记要翻找一些病例,一拿之下,一向好端端的装订线绳忽然断裂,纸张纷纷落了满地。
逸飞急忙去捡,又急忙趁着以往记忆,整合完好,却不会装订,只得拿过雪瑶昔日所赠如意纸镇压上,出门问同僚:“姐姐可曾见我师傅?”
那医官随口道:“你师父上午间便出宫去了,说是告老还乡。”
逸飞呆在原地:“这样突然?怎么没听她说起过?”
那医官道:“我们也不知缘故,上午人少,只有几个学徒丫头看见了。”
逸飞怔忡而立,百思不得其解。
当晚的揽星堂内,玉杰早已恭候太女君懿多时了。
君懿走入宫门,玉杰行礼已毕,抬起头时面色欢喜。君懿自病愈以来,往往只见他略带忧郁之色,这样容光实属少见,问道:“玉儿今日颜色愉悦,是为何故?”
玉杰眼光一转,笑道:“只要能日日见到太女好好地,玉儿自是高兴。”
君懿知他必有话要说,只是此时不便,也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宫女们侍奉二人在雕花床上歇了,才全都退出寝殿,关了大门。玉杰在床边向内盘腿而坐,笑道:“恭喜太女!”
君懿斜倚在床内侧,闻言反问:“喜从何来?”
玉杰微笑道:“恭喜太女今后皇位可得,江山稳坐!”
君懿却一惊疑,低声斥道:“母皇春秋正盛,自无禅位之虑,你怎敢在这时节乱说?”
玉杰正色道:“只因现在,太女已恢复康健,必可顺利继承大统;又因今日,阋墙之祸消弭殆尽,太女又得助力,岂不是双喜?”
君懿听此言,略略回想,当时沉疴日久,往往依赖华铭治疗,但昏沉之间也曾有感,到了后期将近痊愈的时节,就没再见过华铭,也再没用过那套宁神的针灸,甚至连常吃的药都未曾吃过,其中自然有文章。
她也向来知道,宫中女子之间的权势之争,手段高超,杀人无形,自己想想,也怀疑是曾经这么信任的医官,却下了这么样的毒手,只是未向玉杰求证罢了。虽然每当想起,便切齿深恨,但君懿恨的是直接施行者背后操控的那只手,华铭这样的棋子,不值得过多挂心。
今日玉杰主动提起,想必就是说,那背后操控之人败北于母皇之手。猜了大概之后,心中也有准备,面上缓和地道:“你必有所得,才来说这话,且详说。”
玉杰见她原谅,心中一阵欢喜。自他主理太女郎官们的事务以来,无论是自己家族之内,还是朝堂之上其他世家,还是后宫郎官之间,人人都以他为立后的第一人选,待到太女登基,自己一国之后的金交椅是坐定了。面上带着喜气道:“今日,善王来宫里,向皇上讨了郑太医,带了出去。”
君懿想了许多可能,从未想到这位从不面见母皇的善王身上,也大有意外:“善王怎么讨得郑太医而去的?”
玉杰笑道:“这其中寥寥几句,事情太多,我只得慢慢说给太女听。”
君懿活动一下肩膀,点了点头,玉杰道:“善王是京城八王之中,血统最近于皇上的亲王,个中原因,咱们都心照不宣。今日善王进门,先以皇家常礼相见,叙姐妹之义,并无十分庄重,却显然是提醒皇上,她力量之巨大,羽翼之丰,就连皇上也已动她不得,自不臣服。坐下之后,便说身染小恙,除了郑太医,别人不能治。这是示威呢!再说郑太医的身份,皇上自然知道;善王之心,皇上也向来明白几分。现在挑明了郑太医是善王的人,就算皇上不交给她,她也不动筋骨,反是皇上留着不好处置。”
君懿略点了点头,看他欢欢喜喜诉说一场大祸在云淡风轻之中消弭,插口道:“既然大家都不知郑太医的身份,善王却提前来挑明,这是放弃了?”
玉杰笑道:“咱们皇上英明决断,一瞬间便应了,只是心中应该有些许不满吧,毕竟以皇上之耳目,还不知这样的秘密,竟要等事主自己来说。若是太女将来……嘻嘻,太女你这脾气最不愿怀疑别人的,到时就让玉儿主事,一定大事小事都不瞒着您的。”
君懿闻他这句无心之言,心中反而一跳,看着他微笑的脸,颇有些不是滋味,道:“你先别说我,且说善王和母皇又谈了什么。”
玉杰神采飞扬,笑道:“是。这便说。皇上用不在乎这一个医官之语,也向善王示了威,要她适可而止。善王便行了君臣之礼,口称了万岁,并祝皇上福泽,太女金安,自然是愿站在皇上这边,不再另辟门户,并支持太女登基,所以玉儿刚才说,恭喜太女稳坐江山。太女,你若登了九五之位,我们做郎官的也跟着得了福庇,真是皆大欢喜。”
君懿心中不快,面色却不愿显露,扬了扬双眉:“哦?善王多年夙愿,一朝抛却,可有说原因?”
玉杰笑道:“说了。善王拿重阳共叙天伦来说,挑明是为了在宫中的善王子和其他家人的安宁,也顾念着与皇上的亲近,虽然臣服,却是有敬而无畏的。这敬贤尊长,却有别一层意思:皇家一脉,她既然已以君臣之礼相待,皇上便也不能主动去动她,只能吃了个闷亏。所以皇上以赐酒之事相压,又以赐酒之事相抚,自是在说,荣辱一瞬,希望善王可以长留亲情,与皇上共事。两人心照不宣,但皇上是等善王说出了才知,自然心情郁结,今日竟有了怒意,我去的时候,碎了好几件器物呢,连平时最喜欢的那方砚台也砸了。太女将来君临,恐怕也是和云皇差不多的脾气,您……”
君懿截断他话头,语气清冷地道:“睡下吧,本宫知道了。”
玉杰微微一愣,不明就里。但既然她突然说要歇息,当然不可违命,躺下之后,便将修长手指轻轻拂过她的手背。谁料她竟抽回手,翻身向内,不发一语。
平治三十一年,三月。
朱雀禁宫,上书房之内,君懿搁下朱笔,捧起茶盏,望着雪瑶。
“我说雪瑶,我这边秘方灵药给了你这许多,怎么这样久了,你这边怎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君懿眼光瞟着雪瑶的下腹,言语中颇有不满之色。
雪瑶没好气地道:“催什么?太女你也没有生出凤凰崽来,倒把御赐的这些玩意转给我了。实话说吧,我家正君倒是渐渐恢复了交往,送了调理的方子,大解我心痛之疾,却来函告知我清心静养,服药期间不可受孕。我本想这倒好了,暂无子嗣之忧,便正好散散心,可现今白日在宫中陪你这么久,晚间回家,家里侧君竟然一直推说身子不利,明摆着不愿亲近,莫说床帏,连碰都碰不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各家伎倌魁首打发人来请了多少次,我却觉得没了兴味,一一推了。姐姐倒是看看,一个二个地这么来,哪能有什么动静?”
君懿自小看戏便偏爱些内院起火的故事,此刻看雪瑶家中情形,再也忍不得,掩口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