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庶杀-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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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她忽然觉得是个笑话,不过是一枚棋子,不过是一场刻意的精心安排。
垂着羽睫,容颜没有半分波澜,只有她自己知道,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如同刀子剜割,寸寸见血。及至此刻,已经鲜血淋漓。
她恭敬的喊一声君王万岁,却如同在自己的心里挖了一条沟渠,割开了前世今生。任凭彼岸花妖艳绽放,也无法等到来世的轮回。
墨轩,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低头冷笑,她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吗?龙袍加身,不怒自威,岂能有假!
耳畔传来洛丹青阴冷无比的声音,“来人,将这不知死活的贱婢拖出去,殿前不敬罪该万死!”
叶贞只合上双眸,已然有侍卫一左一右的按住了她的双肩。
“皇上!”风阴突然单膝跪地,银色的面具下,那双眸色绽放着无法言表的神采。
“啧啧啧,贵妃娘娘好大的架势,皇上还未开口,你便如此迫不及待要代天行事,果然是盈国公门第的,诚然是个皇后娘娘的气度。”悠扬顿挫的声音,震惊四座。
早有玉笛声声,如今缓步而来的不正是一身青衣的慕风华又是何人?
左右屏退,身后半副帝王仪仗,污不染衣衫,眉不染尘埃,却是不紧不慢的轻慢之态。他缓步走过叶贞跟前,金丝绣蟒纹的皂靴发出细碎的响声,如同眉目不为人知的无温,让四下噤若寒蝉,发不出半点噪音。
只是一句话,洛丹青便不再言语。
如同满座的妃嫔,目不转睛的盯着慕风华何其风华的容脸,一个个都表露着微惊的惧色。
谁人不知,他是东辑事首座的义子,又是这司乐监的掌事,分明不是天阉之身却能任意出入后宫,当着圣君之面也毫不遮掩的摆出半副皇帝仪仗。
叶贞跪在殿前,眸色微凉,心头刺痛如血。却只是告诉自己,人有相似,只不过是相似,帝君与墨轩诚然只是相似!
那双金丝绣蟒纹的皂靴停驻在她的面前,而后慕风华蹲下身子,触手生温的白玉笛子挑起她精致的下颚,让他得以直视她面上的任何表情。
“啧啧啧,莫怪贵妃娘娘容不得你,这般容貌果真是妖孽。若然施了粉黛怕是连皇上怀中的叶贵人也比不得呢!”语罢,竟低低的笑着,全然无视周旁众目,“这一曲琵琶炉火纯青,竟连我这独一无二的玉笛都比下去,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叶贞唇角微扬,眸色染尘,“大人觉得奴婢该死,那奴婢诚然是该死的。”
“很好!”慕风华眸色清冷,“有胆色!”
徐徐起身,慕风华又看一眼跪地的风阴,竟笑了起来,好似他才是这场宴席的主角。上前一步冲着皇帝行礼,慕风华打趣道,“皇上,微臣来晚了,怕是错过了不少好戏。”
“无妨,爱卿若觉遗憾,朕教他们再编排一次便可。”皇帝笑着,眸色幽暗无光。
慕风华摇了摇头,“旁的倒也无碍,只是听闻叶贵人舞姿了得,不知可否一观?”
皇帝笑了两声,却将叶蓉推了出去,“准奏!”
那一刻,叶贞低头冷笑,自古帝王多薄情,谁将真心托流水。
想必叶蓉乃至贵妃的容颜都扭曲得极为难看,叶贞不敢抬头自然也看不见,却能听见音乐声继续响起,叶蓉款步上台的声音。
后宫的女子也是可怜,成也君王败也君王。
又听得慕风华道,“皇上,微臣瞧着风阴与这丫头倒有几分情意,不若顺水推舟……”
“爱卿多虑了,风阴是何种人,朕心知肚明。”皇帝诚然不愿,却是低冷道,“都起来说话!”
叶贞谢恩起身,没有看风阴一眼,却能感觉到风阴一贯温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如同那日伞下的温暖绵柔。
台上舞蹁跹,叶蓉时运不济,偏生遇见慕风华这样妖孽的人物。
殿前寒意凉,叶贞低眉不语,心中疑惑难去,抱紧了琵琶却换得手心一片濡湿。
慕风华轻笑着坐在皇帝的下座,眼看着叶贵人强颜欢笑的舞罢下台,再次走到皇帝身边,便道,“皇上体恤民情不办生辰,臣等分外感动。故而义父千里之外也是心生忧虑,想着皇上寂静了太久,无法热闹也是可惜的。于是便教身旁的暗卫送来一样贺礼,权当全了臣子的心意。”
语罢,长袖一挥,影子便奉上那只木盒,双手托着走到殿前。
“这是何物?”皇帝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不少。
叶贞透过眼角看他,脑子里却是墨轩墨发白裳的模样。那样的恍若神祗,那样的不染尘埃,那样的刻骨铭心。不自觉抚到腕上的红丝线,叶贞只想保持着最后的一分幻念,期待着漂浮在海面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不会彻底沉浮。
慕风华依旧笑得恣意,只是在这样的夜里,他的笑却让众人寒了心,惊悚之至。但见他睨一眼叶贞,“你去把它打开。”
叶贞稍稍一怔,凝了眉看一眼皇帝,而后看见风阴那双烁烁的眸子,不知是激动还是欲言又止,低眉时只见风阴握紧了他的剑柄。
一步一顿走向影子,四下如同冰窖般寒冷无温。
叶贞觉得连呼吸声都荡然无存,在这黑暗中,只有明灭不定的烛光,只有自己渐渐冰凉的双手,和越发沉重的脚步。每走一步,都如同针尖上跳舞,动辄鲜血淋漓。
终于,她站在影子面前。
微颤的手缓缓伸出。
烛光下,素手微白,眸色微颤。下唇紧咬,呼吸在刹那间消弭于无形。
盒子砰然打开,叶贞顿做一声惊叫,连退数步跌倒在地。便是四座的妃嫔也跟着厉声尖叫,更有甚者当场晕厥过去,场面一度失控。
叶贞跌坐在地,身子宛若僵化,双目死死盯着盒子里的那双眼睛,宛若夜里鬼魅正附在自己的脖颈处,拼命吸食她的精髓与血液。那一刻,浑身冰冷如堕九幽地狱。
88。杖毙
蓬头垢面满是血污的人头,瞪着一双血淋淋的乌眼珠子,七窍流血的惨状在这黑夜里如同诅咒,让生者惊惧死者难安。(百度搜索黑岩谷;
叶贞喘着气,方才她与这个人头只有咫尺之距,那一眼却让她委实感受到死亡的可怕,以及性命的脆弱。
耳畔传来慕风华不冷不热的声音,如同猫儿爪挠在石壁上的响音,连人心都跟着揪疼,“北方逆贼叛乱,官军不胜其扰,幸得千岁爷鼎力平叛,如今斩了逆贼首级献与皇上,庆贺皇上生辰。敬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语罢,所有人都跪地高呼万岁。
分明是极度对峙的局面,散发着极度阴寒的气息,但每个人佯装风平浪静,所以也只是风平浪静的明君忠臣。
所谓千岁爷,除了那嗜杀屠戮的东辑事首座慕青,又是何人!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千岁离万岁不过一步之遥,可是任谁也不敢打破最后的一层窗户纸。到底所谓的千岁爷是个天阉之身的太监,横竖都坐不得皇位,成不了万岁之身。是而每个人都只当千岁之名,不过是慕青极度权欲膨胀与自身身体缺陷之间取得心理平衡的结果。到底太监比不得正常人,又因为初入宫闱时备尝冷暖,所以越发喜欢看见鲜血淋漓的残酷。
旁人越是挣扎嘶喊,他们便越觉得痛快,甚至以此为乐而乐此不疲。
叶贞扭头看着帝君熟悉的面庞,略带惊惧的眸子死死盯着那双幽暗无光的眼睛。脑子里骤然回到那个下雨的日子,他执手门口,清浅一笑。却将伞侧在她的头顶,淋湿了自身,眸光里如聚万道暖光。
皇帝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依稀如常,幽暗的瞳孔没有半分颜色,也不见一丝光亮。他只是走下席,缓步行至慕风华的身前,唇角微扬,“爱卿甚得朕心。”
风阴却悄无声息的走到叶贞身旁,将她搀起,而后半垂着头站回原来的位置。叶贞忽然有种极为诡秘的错觉,她夜里见到的风阴惯来冰冷无情,可是现下仍是夜里,风阴仍是风阴,然而心性……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环顾四周,妃嫔们一个个瞪大双眸,早已吓得花容失色。
慕风华唇角微扬,“皇上喜欢便好。”继而挑眉看了叶贞一眼,别有深意道,“不知皇上如何处置这以下犯上的丫头?不若乱棍打死作罢,省得看着碍眼。”
叶贞心头微惊,随即跪下,面上却是清浅的颜色,“奴婢罪该万死,请皇上赐罪!”
“哦,芸芸众生只求生,你何以求死?”帝君不紧不慢的开口,声音如飘渺梵音,带着少许冷冽。
“奴婢卑贱,命若草芥,若杀了奴婢能让皇上心里痛快,奴婢甘愿一死!”叶贞伏跪在地,以最恭敬的姿态,话语却铿锵有力,没有丝毫做作。
“皇上,这丫头尚有几分心性,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儿个是皇上的生辰,想来皇上也是不愿染血的。”一贯冰冷的宁妃却开了口,竟是为叶贞求情。只是这一语双关,却委实狠狠的还了慕风华一记。
皇帝生辰,奉送人头本就是大不敬。
宁妃借着为叶贞求情的由头,挑明了慕风华的别有居心。帝君生辰送了人头,岂非要帝君染血?好好的喜事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慕风华难辞其咎。理应以大不敬论处,按律当斩。
不过他是慕风华,除了慕青,谁敢动他。
举宫之内,怕也只有宁妃生性傲然,对于阉贼更是打心底里生恨。当日宁家被贬,便是因为东辑事,故而宁妃与东辑事的仇,众人心知肚明。
“诚如爱妃所言,朕这双手还从未染过血腥,当真舍不得。”皇帝阴冷的话语分明是一种开释,却让风阴突然跪在了他的跟前。
“皇上!微臣愿意……”
还不待风阴说完,皇帝锐利如鹰隼的眸子突然凝在他的脸上。
风阴眼底的光顿时缩了一下,头微微垂下,再不置一词。
“风阴是想求皇上赐婚么?”慕风华忽然笑得干脆,眼底的光如薄雾教人无法看清。
叶贞的身子突然轻颤,什么?
却听得慕风华越发恣意的谩笑,“如此倒好,想来风阴孑然已久,这丫头惯来心眼多,不若凑到一处许是能让风阴寻着另一片天地,如此未尝不是件好事。”
风阴骤然看她一眼,随即道,“皇上,臣并无此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慕风华冷笑着,一双犀利的眸子几乎要挖出人心来。
叶贞叩头,声音微凉,不含一丝情愫,“皇上容禀,奴婢并无非分之心。奴婢既入得华清宫,便生生世世都是尹妃娘娘的奴婢,莫敢妄图其他。奴婢触犯宫规,自当领受惩处,与旁人无关,与旁人无隙,生死任由皇上做主,绝无怨言。”
他居高临下看着脚下臣服的女子,无悲无喜,无怒无嗔。单薄消瘦的身影,一如记忆里那个雨中的女子,只是再也回不到当日。
原本,他就没想过回到昔日。
今日来这栖凤宫,便早已做好了准备,准备在她的心头狠狠刺伤一刀。
宫闱厮杀,你若不狠便是死,奈何她足够聪明却始终不够狠。而他所能教会她的,便是凌驾在旁人性命之上的狠辣无情。只有漠视周旁的一切温度,才能踩着森森白骨而上,得到想要的一切,这是劫数,也是仇恨带来的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