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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杜氏有巧女-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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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南府那头不安生,陈安县这边也不平稳。
  秋闱之期一日日逼近,外头的灾情却未有明显好转,各路官员的头发都要愁白了!
  本应是准备秋收的时节,可如今田地间处处龟裂,无数作物都干瘪了,堪称颗粒无收,如今库中存粮尚且不知能撑多久,待到冬日形势必然更加严峻,稍有不慎便是饿殍满地!
  原本杜瑕一家还打算赶去济南府陪考,结果现下这个样子,外头竟乱的很,据说路上突然冒出许多打劫的来,十分不太平。故而莫说出城,众百姓但凡无事,当真连家门都不大敢出了。
  素日繁华的街上也都没有什么行人,灼热的空气扭曲着,压抑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王氏不止一次的看着提前准备好的香火叹息。
  原先她还打算去城外庙里上香求签,惟愿文曲星君眷顾家中两位儿郎,只如今……
  她只得在家里细细翻了黄历本子,挑了良辰吉时,虔诚求拜。
  家中一干下人也都跟着跪下去,口中念念有词,脑袋磕的砰砰响,瞧着竟比杜家人更加虔诚。
  也说不得是这样,皆因他们中不少人都签了死契,一辈子便是跟着主人家讨生活,主子家好了,他们自然水涨船高待遇也好;可倘若主子家败落,他们自然也就什么都不是。
  更何况如今文人地位崇高,不管是杜文还是牧清寒这位姑爷,注定了都要走科举之路,日后便是前途无量,便是那些签了活契的也都在琢磨是不是找机会换成死契,也好显示忠心……
  杜河、王氏和杜瑕顶着大太阳,亲自焚香祷告,又特意对着文曲星君的像行了大礼,待拜完之后,结结实实出了一身大汗,里外三层衣裳都湿透了。
  王氏扶着小英的胳膊站起来,先揉了几下腿脚,又接了帕子抹汗道:“这天儿真是热得狠了,叫人打从心底里难受,我总觉得心里慌慌的,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缘故。”
  杜瑕也不耐热,这会儿脸都晒红了,也用小燕递来的蘸了凉水的帕子捂着安慰道:“外面受灾呢,谁心里不慌?若说是科举的事,且不必担忧,哥哥他们如今年岁尚小,中了固然好,不中也罢了。许多人考到三五十岁都未必能中秀才,他们多等一两届磨砺一下,也未必是坏事。”
  王氏听了也点头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只到底是亲生骨肉,他素日里那般用功,日日起早贪黑的,谁瞧了不心疼?若能得中,岂不是早一日解脱?”
  听了这话,杜瑕就笑了,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娘想的也忒简单了!考上便能解脱了吗,君不见那些为官做宰的,哪个又轻快了?真真儿忙的脚打后脑勺,一天到晚都没喘气儿的时候。前儿我去见肖姑娘,她也不免同我诉苦,说都已经连着七、八日天没见过亲爹的面儿,肖知县便是同人日日吃睡在前头衙门里,和衣而卧,这几日累得脱了形,脸上也晒得脱了皮,好端端的大老爷,远远看着竟像个农夫了!岂不都是些重担压在头上?毕竟人命关天呐,听说圣人雷霆大怒,好些地方都吃了训诫。”
  杜河跟着叹了口气,道:“正是,人活一世,谁不想着往上头爬呢?做买卖的想做大,种田的想多买几顷地,当官的自然也想着当大官。”
  杜瑕点头夸赞道:“真不愧是爹,看得如此明白透彻,这些话外头再听不见的。”
  得了女儿夸赞的杜河当即笑的合不拢嘴,搔着脑袋,还有些不好意思。
  王氏瞧不得他得意,笑骂道:“真是禁不住夸的,瞧喜的这轻狂样儿,没得给人看见了笑话。”
  说罢又感慨道:“谁说不是呢,只什么样的官才算大?依我说,知县老爷便已经很了不得,就跟那天边的云彩似的摸不着影儿,哪成想听着那些个戏文里头,便是圣人还时常想着长生不老呢……”
  一家人回了后院,王氏跪的骨头疼,本想躺下眯眼歇歇,哪成想前头圈里鸭子嘎嘎叫个不休。
  王氏无奈翻身坐起,一面自己抓了扇子摇,一面指着前头笑骂道:“又是它,不必看我也知道必然是那只头顶上长了红毛的扁嘴畜生!当真吵死个人,大热天的也不叫人安生!”
  一席话说的杜瑕并几个丫头都捂着嘴笑个不住,一屋子花枝乱颤。
  王氏自己也先痛痛快快的笑了一回,倒觉得畅快了些,想了下又对小英道:“你去跟刘嫂子说,把这畜生杀了,晚间就用酸笋炖一锅吃!再叫它叫!”
  小英笑着去了,不多时便麻利的回来道:“刘嫂子已去了,又说今日格外热,晚间便用之前晒好的干菜泡发了,细细切成丝儿,用油盐酱醋和麻油拌个开胃解暑的小凉菜,吊在井里头镇一镇再端上桌可好?”
  王氏点点头,道:“大热天的,也没甚胃口,且接下来秋冬还有的熬呢,再要几个简单小咸菜,这些也就够了。”
  晚间刘嫂子果然用砂锅炖了一个酸笋鸭子,中间小心撇去浮油,故而汤汁清亮,然而味道却很浓郁,又用酸笋吸饱了荤油,十分开胃过瘾,并不油腻。
  可惜杜瑕畏热,接连几日食欲不振,也不过略捡了几块鸭肉吃,倒是就着那一碟子凉拌小菜和梅子姜喝了大半碗粥,然后就推了。
  杜河与王氏知道她素来胃口极好,见了这般情景,都急的了不得。
  杜河搓手道:“吃不下去饭,这可如何是好!”
  “可怜今儿在大太阳底下晒了这么久,必然是中了暑气,”王氏转头忙喊道:“去叫刘嫂子煎两盏豆儿水来吃。”
  又心疼的拉着女儿的手道:“瞧,这镯子带着竟晃荡了,也是瘦狠了,如今这般情景,外头竟也没有卖冰的了!”
  倒是杜瑕不以为然,笑道:“爹,娘,不过畏热罢了,再者我如今长身子呢,抽条了,自然瞧着瘦。”
  然杜河与王氏却不听。
  如今杜文孤身在外,他们鞭长莫及,唯一能守着的只有杜瑕一个,若她再有个什么,真是如同挖了心肝,故而两个人四只眼睛总是紧紧盯着。
  少顷外头送进来豆儿汤,王氏又特地叫人去水位大降的井里头镇了,这才盯着看她喝下。
  杜瑕一家三口只在陈安县等着秋闱结果,日夜焚香祷告,殊不知济南府内外也是水深火热,不仅府学内的杜文等人每日起早贪黑十分辛苦,便是牧清辉也需面临极多考验。
  济南商会的老会长本就年事甚高,平时没有大事显不出来,倒也游刃有余。不成想现下又逢上几十年不遇的大旱,顿时精力不济,中间竟出了几次疏漏,若不是发现及时,必然要酿成大祸。
  他勉强撑了两个月之后实在支持不下去,便欲推牧清辉上位,自己退居幕后安度晚年。
  怎奈牧清辉却推托自己年纪尚轻,不足而立,难以担当重任,且又在热孝期间,理应尽一尽为人子的本分,不问外事,故而实在无法应承。
  老会长听着派出去的人给自己的报告,面上喜怒不显,沉吟片刻,摆摆手道:“再去。”
  牧清辉现下二十过半,任会长一职着实年轻了些,然他老谋深算,天生一副商骨,便是年长一二旬的人也未必玩的过他。如若他不担任会长,且不说庸者身居高位、能者反受压制,必然给商会造成隐患,便是下面的人也未必挑得起这副担子。
  传话的人去了又再回来,说牧清辉还是不肯。
  老会长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又叫他去请第三遍。
  待派出的人第三次回来,老会长索性撑着拐杖站起来,平静道:“抬我去。”
  众人惊愕,却不敢反驳,竟真的准备了一副软轿,将他抬了去。
  那头牧清辉也听到了消息,匆匆迎到门外,顶着大太阳行大礼,诚惶诚恐道:“老会长亲自登门,实在愧煞我也,这叫我如何当得起?”
  老会长颤巍巍的从轿子里出来,又咳嗽几声,几缕雪白的胡须在灼热的空气中飘飘荡荡,努力颤抖几下,显得格外虚弱。
  他喘了几口气才道:“我派来的人都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发回去,想是份量不够,说不得我只得拖着这把老骨头亲自过来说服你。”
  牧清辉越发惶恐不安,没奈何,只得亲自扶着他往里走。
  到了内堂,牧清辉欲叫老会长坐主位,老会长却执意不肯,说这原是你家,我不过是一介访客,如何坐的主位?
  两人相识也有些年头,老会长来牧家也不是头一回,往日也坐过几回主位,哪知今日却一反常态,分外推辞。
  牧清辉像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也不肯退步,只说他原是会长,又是商界大前辈,便是单看年纪也这般大了,又亲自过来,着实叫他惶恐不安,若再不居主位,只怕要一头碰死。
  两人如此这般相互推辞了几个来回,终究是老会长气虚体弱,拗不过他,坐了主位。
  人活一世争的就是一口气,谁不爱面子呢?
  原先老会长几次被他驳,又大热天的拖着病躯亲自过来,还是来退位让贤的,便是如何深明大义,心里终究有些不自在。此刻见牧清辉这般诚恳礼让,又做足了姿态,面上也好过了些。
  宾主落座之后,牧清辉又亲自捧了茶给他斟上,也不问来意。
  如今酷热难当,这屋子周围的人工湖也都齐齐降了水位,室内摆的冰盆还同往年一样多,可觉得还是热的很。
  现下缺水、酷热,外头的冰也便奇货可居起来,身价倍增,等闲富贵人家竟是用不起了的,可牧清辉却像吃个饽饽、喝完粥似的那样容易,轻飘飘的叫人再去添两个冰盆过来。
  只这么两盆冰,如今外面已经不知炒到多少银两,养活几个寻常人家不成问题……
  温度渐渐降下来,暑热去了,唯剩一股沁凉水意淡淡萦绕。
  老会长也不禁舒展了眉眼,慢慢吃了几口茶,拿了精美的苏绣帕子,轻轻沾沾嘴角,再次说明来意。
  牧清辉自然又是推脱的,理由听上去也很充分。
  “承蒙错爱,实在叫我受宠若惊又惶恐不安。但我如今年纪实在太轻,经验也浅了些,到底压不住,且商会中都是我的大前辈,如今若叫我去做了会长,诸前辈们的面子上,如何过得去?再者我如今也在孝期,又要处理家事,实在是分身乏术。”
  说着,竟就掉下几滴泪来。
  只道:“家母早逝,父亲小十年前就病了,我实在惶恐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又要稳住人心,又要四处求医问药,当真眼睛都要哭瞎了。我天资愚钝,光家中诺大一个摊子就要压弯我的腰!如今老天没眼,父亲竟也撒手去了,实在狠心。我正不知该怎么办呢,又哪里担得起商会这般重任?”
  说完,越发悲切起来,当真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老会长也跟着长叹一声:“生死由命,实在强求不来,谁没有这一天呢?不过早晚罢了。令慈令尊已然如此,你也该学着放下。你如今只看我就知道,也不过强撑着这口气熬日子而已。”
  两人又对坐着叹了几口气。
  老会长又吃了几口茶,再接再厉道:“整个济南府上下,哪个不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便是令尊刚去那几日,你竟就哭昏过去好几回,便是令弟也悲痛欲绝,着实是慈父孝子的典范!”
  牧清辉抽空拱手,十分诚恳道:“不过人子本分罢了,当不得说,莫要再提。”
  老会长微微攥了下拳头,面不改色的又略叹一声,继续道:“这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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