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妇女解放记-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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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忙扶起胡婆子;见那黑字已消失不见,只留着“家破人亡”的灰字。再细细看去;那灰字竟是些虫蚁躯体,早死透了。
众人半晌无言,嫣娘以为是同行黑手;李盛却回想玄琚的灭国火海,心中发寒。正要回屋,却见一群飞舞的黑蚁撕咬着簸箕大的蝶子,从李盛眼前掠过。
李盛唬得瘫倒在地,又大叫自家体内钻了虫蚁,定要郎中来看。谁知来了几个郎中,都说李秀才是被唬到了,哪有甚么虫蚁,见李盛还在乱叫,只得开了些安神的药。
李盛将那药当水喝,时时沐浴,还说有虫蚁要咬他,赖在顶楼小间不走。王姑母说尽好话,求嫣娘把那小间让出来,嫣娘见她可怜,只得应了。
街上闲汉闻得这被女鬼缠住的李盛,又怕起虫蚁来,都嗤笑这秀才落榜不好见人,只用些怪病搪塞家里。可怜那秀才老娘硬生生愁白了头,即使将来当了进士老夫人,也熬干心血,享不了福。
还有那刻薄之人,故意说虫蚁喜甜,若是日日食咸鱼,就能驱虫。李盛听得,又要嫣娘买咸鱼,还要每日做好端给他吃哩。
嫣娘忍无可忍,劝道:“表哥,自你做了邪梦,带累得姑妈老了十岁。整日说虫蚁咬你,郎中却说无甚红肿,全是臆想。你要咸鱼,酒楼供得起,只是姑妈担惊受怕,比你这病人还可怜哩”。
李盛听得,拍桌骂道:“舍不得银就直说,少攀扯我母亲。果真是商贾妇人,哪懂得落第能夺人命。前朝还有自认中不了举,撞死在考场的哩,我能挺过来,已是心性艰韧了”。
张小九本在算账,听他兄妹闲话。听到“心性艰韧”,差点没笑掉大牙,这点小挫折就咋咋呼呼,能成甚么大事。看来猛大挑中的异宝持有人不咋的,若那法宝给了别人,许会更有用哩。
只是这原文里的重要道具,如今在谁人之手呢?原文写着李盛赶考期间,雨夜遇神女自荐枕席,*一番后献宝给李盛。如今李盛落第,那法宝是不能按剧情获得了。罢,罢,好在还有几月,等我把这边事物料理好,便去寻寻罢。
张小九打定主意,却见李盛闹得越发厉害,连王姑母都被策反,母子一起求那嫣娘。之前搬嘴弄舌的闲汉躲在人群发笑,只留着嫣娘难堪。
张小九正要上去阻拦,却见大堂走出一人来,提溜起耍赖的李盛,扔到一边,说道:“秀才既然怕虫蚁,就该搬去高山书院,那里地干山高,寻常虫蚁不筑巢,又有才子名师,比在家中温习的强”。
李盛嫌高山书院艰苦,王姑母心疼儿子,两人一起怨怼那人。只听那人说道:“见过艰辛求学的士子,没见过威逼女娘的无赖。李秀才,你若对得起这秀才之名,就该自家立起来,别逼迫这女娘”。
李盛见这人风尘仆仆地来,衣衫落土,又不上雅座,先把他定了个穷贱。又听这人似是懂得些孔门事宜,却没穿秀才襟袍,应该没功名,越发肯定这人眼红自己。
那人见李盛这样,倒是笑了一笑,提着斗笠就走了。张小九见这人难得替嫣娘说话,忙叫小甲请回来,又问那人姓名。那人自称姓童,兄弟还在外间等着哩,掌柜的好意心领了,改日再叙罢。
李盛见张小九竟护外人,连带的小甲也挨了白眼。小甲见李盛回屋,便向小九咬耳朵:“新解元都没他这派头哩,这楼上楼下还不是东家忙活,他家坐吃白食,还妆起大爷了”。
一旁的叶小咬说:“他也只嘴里厉害,他老娘又疼他,才护出这个性子。哪像北县那边的蒋秀才,口蜜腹剑,替富家诉讼,一年坑害多少人哩。听得去年来了个郑书办,和他打起擂台,才救活些人”。
张小九道:“我和东家上次出狱,就靠了郑书办。只恨我没她的本事,不然也救几个人,比吃斋念佛的要积德哩”。
小甲小咬听得,俱笑道:“你又不是婆子女娘,信得甚么佛,还要积德”,张小九正色道:“不是信佛,是心里坦荡。就像上次,郑书办晓得东家和我无甚大恶,才肯相救。若平日为非作歹,事发后旁人谁会相助”。
“遇到这么多人,我最服郑书办。都说神佛威严,官家圣明,可到头来救我的还是凡人。这次她救我,下次她有事我定救她,都说修仙修佛,不如正经做个有用之人,比乌烟瘴气炼丹的好”。
小甲笑道:“外人都说你修了邪道,该让他们听听才是。怪不得你见一个救一个,还都是些妇人。这些女娘也奇怪,刚来都是可怜模样,怯怯地连人都不敢正眼看,等上工几个月,竟都有说有笑起来。隔壁孙家的丫头也想来哩”。
张小九道:“男子只要有把力气,码头抗包也能混个饱。女娘一人走在路上,没过几条街就被人骗抢,世上苦人还是女娘多些。再说小咬不就是我救回的男子么,我也没只救女娘”。说得一边十多岁的小咬憨憨笑了。
原来前日张小九上街,见有女娘卖身葬父。那女娘滴溜溜着一双眼,只往那齐整郎君身上瞄,脸儿也涂得俏,吐出来的话也甚是凄婉。
张小九见了,立时绕路走了。有那眼尖的闲汉,认出小九,喊道:“王家掌柜,你不买一个回去尝尝么,这细皮嫩肉的,滋味好着呢”。
张小九见这闲汉岔住道,只得回了句:“这嫩羊肉是王孙公子才吃得,我高攀不上”,那闲汉本想滋事,却见张邪道服了软,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的气撒不出。
本想再刺这邪道两句,却听得身后驴嘶人喊,一时喧闹起来。原来围那葬父女娘的人过多,渐渐堵住路。有急着赶路的车,本喊着让让,却被一旁闲人惊了驴,又兼地上坑洼,翻到在地。
还好是翻在空处,没损商贩摊铺。那车主连骂晦气,却因货物甚重,抬不起那车。正摸索从哪处使巧劲,却眼错不见,摸到一个毛绒绒脑袋来。
那车主唬得脚软,定睛一看,真是个小子被压在下面,已是疼晕过去了。那车主忙喊人来救,几个壮汉本要上前,却被一个闲汉拦住。
只听那闲汉道:“各位,这车下的是前巷叶家的,哥嫂去扬州享福,只留个老娘。若这小子残了,说是各位抬车伤到的,可不被赖上么”。说得壮汉们缩了手脚。
有个壮汉回道:“压也是这车压得,怎能怪我”,那闲汉道:“车压是意外,压死顶多罚些银。这抬人出了事,可不得要养瘫子和老娘么”。壮汉听了,也跟着同伴退回去了。
那车主听得压死罚银,压残就要多养两人,便也妆作气力不支,只等着那小子死。那些贪看葬父女娘的,全又围在翻车旁,对那小子指指点点。
张小九见了,心里恨那闲汉毒嘴乱扯,便喊道:“你空口白牙说他残了,人还没救,怎晓得残不残”,那闲汉笑道:“张掌柜,你若不怕,径自去救,反正你养了一堆阴肉,再来个小子也不多”,又说:“王家家大业大,这类事本就你们的,这么晚才冒头,该不会心痛钱罢”。
众人听得,都起哄说让张小九救,那些老成的本要帮衬小九几句,却被“谁都不救,这人就死了,手里有银就该出头”给噎住。还有人叫来叶老娘,说是张邪道施妖法吹翻车,把你儿子压死了。那婆子也晕头,只向手头有银的小九哭嚷,把小九的衣裳都抓破了。
张小九见这乱混混一片,都朝自己叫嚷,还有谁管那车下的人。那叶小子一时醒来,见老娘打骂一个不相干的,那和自己素有嫌隙的段闲汉,正与车主在一边闲看,便叫了句:“娘,快弄我出来罢,不关这人的事”。
那叶婆子先凑过去问“你手脚可知道痛”,儿子说都麻木了,便道:“你瘫了,这人是个甚么酒楼的掌柜,咱抓他不放,才有银哩”。叶小子大叫自家没瘫,娘快救我,那婆子却不理睬,只管哭叫。
那段闲汉又挑拨几句,叶婆子信了“死了赔得更多”,便窜过来劝那小子自己了结。二儿,你一直体弱,码头上也卖不了力气,天生的穷苦。你大哥若晓得你肯为娘,定夸你孝顺,给你好好办一场,再上报个孝子,能赚个大名头哩。
☆、第54章 淑女求不得
话说叶小咬听得老娘的话,心中冰冷。大哥自小团头虎脑,一身腱子肉,不仅唬住闹事的族亲;还赚得娶嫂子的钱。只因那嫂子见大哥要养着自己,便在背后嘀咕;一起奔去扬州。
老娘本也要去,却被嫂子一句“小叔一人怎得过活”给堵回来。老娘本就嫌自己做不了重活;天天打狗骂猫;时时念叨大哥,如今自己陷在车下;怕是被放弃了。
可是娘;生我时爹早去了;我生下来就体弱,就算要奉养您;码头上也抗不了包。您日日向街坊抱怨,都晓得叶家小子天生亏损,还是母亲哥哥可怜他才养活。掌柜们听了;谁肯招我做伙计,你们赚了好名声,却害苦了我。
只是抗不了包,又不是拨不了算盘,娘你几句话就断了我的前程,还抱怨我挣不回钱。我是个多余的,等我去了,你们一家三口过活罢。
那叶小咬脸色灰白,眼角掉下泪,嘱咐了叶婆子几句,说是要寻个好地,不然虫蚁啃咬,地水淹泡,我在下面也不安生。
叶婆子见状,连连答应,段闲汉也在一旁说道:“这就对了,叶婶子,我今日帮了你忙,总得请我吃个席面罢”。叶婆子回道:“是极是极,我一个妇人,嘴笨脚软,还是得靠着段大郎帮衬”。
那段闲汉道:“虽说你家小咬得罪过我,我这人仗义,哪和小儿计较。等我和车把式将邪道送官,再把赔银给你”,那婆子道:“段大郎,我一个婆子家,识不得官爷的判状,还是让邪道先把银给了我,再去见官罢”。
张小九见这两人尔虞我诈,把自己当成肥羊,就地商量分肉,气得发晕。又见那叶小咬实在可怜,就算被赖被讹,把这小子救出来,也比白白死了强。
再说即使他瘫了,酒楼里也能给他寻个闲差,就当灶上多添双筷子。如果他真死在面前,今晚还睡得着么。
张小九定了主意,便把怀中本要采买的银拿出来,对那些壮汉道:“诸位大哥,今日若这小子瘫了,不关你们事,我把他养了。这些银就当抬车的辛苦钱”,又说:“这车不是我翻,人不是我压,只是可怜他一个小人儿。叶婆子还有大儿,这二十两银就算买断他了”。
那些壮汉见有人揽这烂事,还有银子,便呼朋唤友一起把车抬开。一旁有郎中见小九仗义,也来指挥壮汉,别把那叶小子误伤。叶婆子本想再赖几两银,见张小九确是囊空,又不敢去王家酒楼和李煞神对骂,只得撇着嘴,讹起那车主来。
那车主本肚内暗笑张小九傻,却见火引到自家身上,便和那叶婆子吵嚷起来。段闲汉见要到手的银飞了,叶婆子又滑不溜秋,自己沾不到油水,便剜了小九几眼,偷偷溜走了。
等叶小咬被搬出,那郎中的家人抬来担架,立时赶向医馆。叶婆子点了点从车主处赖来的银子,回家翻了箱笼,一径儿去了扬州,也没问叶小咬是死是活。
也是天可怜见,那叶小咬虽是伤重,却没伤到要紧,只是躺了几个月。酒楼众人听得此事,都可怜这小子,便让他留下来帮衬小甲。
张小甲原本见张小九,没几年就做了掌柜,又娶了娘子,哪像自家一事无成。张小九刚来还是自家帮衬他的,怎么他的运道如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