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妇女解放记-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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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弃新妓爱耍小性,便要尝尝老妓滋味,又嗜好那黄发碧眼的。
那龟婆听得笑个不住,说是自家以前有个黄发的,谁知那妓竟要修个菩萨,放跑那猪姐,又禁不住打,治不好伤病,最后扔去外面了。还听说那妓最近和叫花们住在一起,白日乞讨,晚上混闹,真是不知羞耻。
那张小官“嗨”了一声,说这妓倒也有点意思,竟是个侠女做派,说不得滋味与众不同,可惜识不清时务,还让妈妈亏了几两银。那龟婆也拍着腿大骂道,“可不是,老客们都好她这一口,却没想到死猫儿也能咬人”。
话说那龟婆见张小官人物白净,言谈甚合自己心意,若不是自家老脸粗皮,和这小官睡一晚也是称心。又叫那刚完事的蝶姐蛾姐,快快收拾几样点心,要请这张小官尝尝。
那张小官却笑了一笑,露出两道碎玉来,配着红唇煞是好看。龟婆看得呆了一呆,又听这小官询问怎得叫蝶姐蛾姐,于是忙忙回道:“小官人不知,我家丫头们都叫姐姐,只前面加个字,来得早的叫个大物,来得晚的就是小虫小雀了。”
那婆子见张小官听得有趣,为讨他喜欢,又说道:“我家最老的象姐走了好几年,还有那狼姐鹿姐。之前有个鸟姐,一身皮子白腻的要命,谁知禁不住客人喜欢,几下就熬干了身子。还是妈妈我善心,叫人埋得深了些,不然早被野狗子吃了。”张小官连连称是。
那婆子起了兴致,又说起自家四个小妇,这蝶姐是最心肝的,以后要妆成花魁攀那王孙;蛾姐是自家侄孙女,也慢慢养着,以后当个行户人家。只那外面洗澡的兔姐狗姐,是个消磨的,以后一张席子了事,也是对得起她们了。
旁边那蝶姐听得自己压下了众人,心内欢喜,又直勾勾地盯着张小官,瞧着那白皮红唇。蛾姐懵懵懂懂,只知道吃袖里的果子。那龟婆见了烦躁,将两人赶下去,正要再聊几句,却见那画得花花绿绿的狗姐兔姐走了进来。
那婆子虽万般不愿,也只能先行离开。那兔姐*,几下脱掉了衣裳,将那胸前鼓鼓捧在张小官面前,请那小官玩耍。那狗姐也露出光溜溜一片,摆开千种妖姿,挤在兔姐面前。
眼见着两妓你推我搡,就要闹起来,那张小官却安抚住两人,说是自己有个怪癖,喜欢几人一起。家中又只是温饱,只能来瓦子买几个姐姐,一同耍子。又说见两个姐姐身材甚妖,想一同带回家。又怕那龟婆漫天要价,请两位姐姐指点一番。
那狗姐听得能逃出这个鬼地方,哪能不欢喜,又见这小官清秀,立时同意。兔姐却踟蹰不前,被狗姐劝道:“小官人家里虽然温饱,却比瓦子好上千百倍。再说,哪有比这儿更惨的地方”,那兔姐才答应下来。
等谈起价格,狗姐说两人最多四十两,往下压能压到三十两。听得张小官又谈起蝶姐蛾姐,那兔姐笑道:“小官人可不知,那蝶姐发誓要当花魁的,蛾姐是妈妈的侄孙女儿,根本不是卖的”,张小官这才罢了。
话说那龟婆见三人同炕,小间里面又叽叽呱呱,早嫉恨得火起。等骂完蝶姐,又收了几个恩客的帐,却见狗姐兔姐满脸是笑,簇拥着张小官过来,就要赎身离开。
那龟婆气得发晕,等回头一想,这狗姐已经患病,兔姐也活不过明年,还不如赚几个身价钱。于是心平气和起来,要价五十两,一文不少。兔姐嘴利,说得口干,才压到四十两。那狗姐兔姐兴冲冲去收拾包裹,只留下张小官受着龟婆的口水白眼,甚是尴尬。
等三人出了瓦子,却见张小官又去寻叫花头目,打听猫姐。也是天可怜见,那猫姐就混在野巷附近,正和一群叫花们乞讨哩。张小官贿赂了头目,又说了几箩筐好话,才将猫姐领走了。
话说狗姐兔姐见张小官又领来一个全身熏臭,黑不溜秋的人,都觉得奇怪。等送入浴肆,香汤一洗,那狗姐才认出是先前的猫姐,顿时哭作一团。
张小官给猫姐请了郎中,又给三人买了新衣,带着她们往清波门走去。路上那兔姐自称屠春娘,来临安投亲不得,落入瓦子。又说自己觉得张小官应该不是想买丫鬟,问那小官究竟想做甚么。
只见那小官笑了笑,自称是清波门王家酒楼的三掌柜,自己浑家前些日子从鬼蜮逃了出来,不忍心救了自己的姐妹还受折磨,于是托自己去赎人。
那猫姐狗姐听得是猪姐出力,一个个喜极而泣,连声念佛。那兔姐没见过猪姐,自是不信,等见到捧珠,才将将放下警惕之心。
等修整几日,大家才将前因后果说开。原来狗姐姓黄没名,被人叫个“黄狗娃”,家在徽州。徽州重商轻文,全村男丁都奔波买卖,只留下妇孺看家。
那黄狗娃婚后守家,却被恶邻所骗,辗转卖了好几手,才到瓦子,虽是双十的女娘,却熬成个四十几的模样。
那猫姐更惨,本名毛婉妁,父亲是余姚教谕,后被迁入临安,留下妻女在老宅。没过几月,那毛家收到书信,说是毛教谕升了官儿,又买了房,要妻女来临安团聚。
那毛家见主人家升官,个个得意,便收拾了行李去乘船。谁知那船家恶毒,窥见毛家箱笼丰盛,女娘美丽,早在饭菜里下了药。等到全家晕倒,拿出刀来收割了头颅,只留个年轻貌美的毛婉妁来享用。
那毛婉妁被囚在房里,日日供众船家发泄。等耍子够了,又怕这女娘走漏消息,一把火烧了船儿。也是天公怜惜,毛婉妁竟会泅水,死里逃生,等乞讨挣扎到临安,却听得父亲早在几月前去世,哪有甚么升官的书信,顿时哭晕倒地。
等再醒来时,却发现已在瓦子里,身上还趴了个客哩。那龟婆又不喜毛婉妁那股子傲劲,断了食水,针扎鞭打,好好的乌发也转成黄,人也畏畏缩缩,不敢再顶嘴了。
张小九和捧珠听得难过,等三人缓了回来,对外说是买了三个养娘,放在酒店干活。谁知那黄狗娃在瓦子时间长了,身子已经亏损,又有暗病,没几个月便病倒在床。
张小九和捧珠请来几个郎中,刚开始还有人肯开方子,等到十几天后,都摆手不来。那黄狗娃双眼淌泪,说是已经知道大限将至,自家没有子嗣,也不盼家里来寻了。自己唯一的念想是想吃捧珠做的小炒肉,等吃饱后好上路。
捧珠也两眼垂泪,亲手将饭菜喂给黄狗娃。那黄狗娃咽了几口,忽得哑了嗓子,叫了几声“娘”,两眼一闭,竟是醒转不过了。
众人大哭,张小九买了口棺材,将黄狗娃埋到郊外的一处田地里。那毛婉妁哭得最厉害,又病了好几日才回转。
话说众人因黄狗娃之事心内凄凄,却不妨又冒出一事。原来那屠春娘却勾上一个货郎,黄狗娃七七未过,就跪地求张小九放了身契。
毛婉妁看不过,说是要还了身价才能放人哩。谁知那货郎听得要二十两,居然不再来了。众人叹息,那屠春娘也推病不出,每日只在灶上领了三餐。
捧珠和毛婉妁见屠春娘这副做派,俱是头疼。待要说她时,那屠春娘又说心中酸痛,还要养将个几日,平日里又对着张小九冷言冷语。
捧珠心中气不过,和屠春娘大吵一架,那屠春娘却指着捧珠鼻子,叫骂道:“你也是个瓦子里千人骑万人尝的贱货,妆甚么掌柜娘子,发甚么好善心,一劲儿全是在骗人”。毛婉妁急得去拉屠春娘,却被搡在一边,撞到李婆子身上。
原来酒楼众人见张小九新买的三个养娘,没几月就折了一个,都说三掌柜白费了银两。又见剩下的有个刺头儿,每日找捧珠麻烦,人又懒惰,都替小九不值。
那李婆子听到八卦,想起捧珠是自家保的媒,登时去了后灶。没想到见这屠春娘连“瓦子”都骂了出来,顿时冷笑道:“原来别人救你出瓦子是不怀好意,那就请屠花魁自去湖边行户吧”。那屠春娘被触了痛脚,立时跳起要撕李婆子,众人连忙阻拦。
正闹哄哄期间,却见后灶房门开了,那张小九沉着脸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件物什。
☆、第21章 花蜜混青果
众人正阻拦间,却见张小九沉着脸儿站在门口,后面跟着个惴惴不安的周桂姐。
只听张小九说道:“屠娘子,是我考虑不周,阻了你姻缘。今日便放了你身契,以后青山常在,绿水长流”。说着便将身契递给周桂姐。
周桂姐绕过众人,把身契送到屠春娘面前。那屠春娘见了身契,“嗤”得一笑,一手夺过,就朝门口走去。走到捧珠前,鼻子里一哼,又剜了眼张小九,扬着脖子往外去了。
等到门外,又转将过来,指着张小九冷笑道:“你们趁着幌子,还当我不知哩,白白耽误我的日子”。那张小九脸色更灰,毛婉妁与周桂姐疑惑地看向捧珠,捧珠却低着头不语。
忙完一天的杂活,又用清水洗漱一遍,毛婉妁回到小间,见那同屋的周桂姐和李婆子已经酣眠。毛婉妁躺在榻上,想到白日里屠春娘那阴阳怪气的话,心内疑惑,却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索性也呼呼大睡。
等天亮了,众人都在盥洗洒扫,忽得听有人奔来,嚷嚷着:“不好了,运河边两船人打起来了”。却是街坊萧二官,在门口咋呼。
话说这萧二官最爱凑个热闹,想要人去听他讲,却又没那个口才。若是人推脱不听,萧二就像那夏夜里的蝇子,一直嗡嗡到人告饶才停。张小甲机灵,又怕吵到客人,就拉他到后院,请两碟落花生,让他细细道来。
那萧二歪在长凳上,呷了口果子酒,咂着嘴说:“今早我去码头接我那三弟,刚挑着筐儿走到河边,就见那道口堵成一团。又问了个人,才知道是两船争道,已经闹了几个时辰哩”。说着又用眼去睨那小甲。
张小甲见了眼色,立即道:“哎呀,真是好大的阵势”,那萧二也叫道:“是呀,我挤了好久才挤进去问的,还损了我几颗果儿哩。那果儿是我家妹夫从扬州带来的,滋味可甜蜜哩”。
眼见着话头拐到“妹夫家果树”上,小甲赶紧掐过话头:“好二哥,那两船人怎的了”,萧二说道:“那两船人你打我,我打你,打得头破血流,那血那么红,比你家绛柳羹还红哩”。
等小甲好容易又把话题转到船上,才听得一些新鲜东西:“只见船上滚下来一堆儿青果子,上面还撒着蜜哩,我赶紧摸了几个,却被粘住了手,去请那家的帮工拿帕儿揩了,五指才分得开。小甲哥,你是没见那帕儿有多白细,比你东家的裙儿还白哩。哎,你东家那裙儿可是青蚨祥买的?那青蚨祥可是梁相国娘舅家的,那梁相国……”
等送走了萧二,张小甲晕在长凳上,好半天才回转过来。原来那张皇商家的七小官人因韩游家不让道,叫起几个恶仆赶人。那韩游最近屡屡受挫,见这以前捧着自己的张七小官都敢甩脸子,登时惹出气性,也呼来家仆干架。
还没等两家家仆撕扯个明白,两家的主人也因一言不合,各自拿了刀剑比划开来。谁知两人都是侠客的嘴,读书的身。一个连那刀鞘都拔不下来,另一个却不小心割了手,歪倒在一边直呼痛。
原来这大楚重文轻武,听得一个“文”字,就沾了那孔府仙气。等中了进士,就是天上的星宿,寻常鬼怪是近不了身的。那拿刀弄枪,打熬力气的,全是粗鲁下贱的货色,只配做粗活脏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