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事不好了-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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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呜呜……小姐……”这是十七。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小……”这是柳暗。
“你哭什么哭!时辰不早了,不是说一会有场大戏么?走,去准备准备。”这是柳瓷。
江凭阑自然没有听见檐下人的对话,酒喝多了便忍不住又打出个嗝来,她摆摆手把酒气挥散了,仰头又喝一口:“这第三杯酒,敬阿迁!”她身子晃晃悠悠,看得人险些忍不住要去扶,“你说过,我不死,你就不会死,既然你没有死……那你去哪了?你……你等着,等我找到你,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把你做成火箭,骑着你飞回家去……”她“咯咯”地笑着,在原地转起圈子来,“坐火箭……回家……”
她自己把自己转晕了,也就扶着额停下了,晃了晃手中酒坛子,里头好像还有酒,她笑呵呵仰头又喝,喝完了思忖起来,似乎在想还要给谁敬酒,片刻后道:“第四杯酒,敬微生!”
一直支着半个身子闲闲看她发酒疯的喻南忽然一僵。
“你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我江凭阑最讲义气,你救我几次,我一定也还你几次!”她摆摆手,“不对不对,你还是好好做你的三皇子,不要有机会被我救的好!还有啊,下回见面,别再喊我未婚妻了,我可没说……没说你赢了……”
她最后那句软语呢喃,听在旁人耳中倒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喻南忽然站了起来。
江凭阑听见身后动静,这才记起喻南还在,转身道:“对,还有一个,还有你……”她举起坛子仰头就要喝,倒了半天却不见一滴酒下来,“没酒了……”她大笑起来,丝毫没在意喻南面具后是个什么表情,笑了个痛快才道,“你看啊,不是我吝啬,是老天不让……喻南啊喻南,你们这里有没有这样一句话?叫‘人在做天在看’,像你这样的啊……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他一直耐着性子听着,听到最后一句似是忍无可忍。还没等江凭阑反应过来,手中的酒坛子就飞了,下一瞬人已被他拉至怀中,而他的手,把在她腕脉处要命的位置。
“江凭阑,”他念出她的名字,语气凉骨透心,“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死?”
她被他话里头的怒气激了激,似乎清醒了一瞬,这一瞬过后,她没被禁锢的那只手搁到了他肩头,仰头凑近他,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舍得?”
这三个字说得暧昧,绝不是清醒时的江凭阑会有的语气。而眼下,他一手抓着她手腕,一手锢在她腰后,她半个身子倚着他,空出的那只手搭在他肩头,两人的唇相距不过咫尺,远看倒像是浓情蜜意的一双人。
他的思绪忽然滞了滞,脑海里断续回荡着她口中念出的那三个字:你舍得?
她丝毫没意识到他在出神,只觉得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松了松,而她发了这么久的疯也忽然觉得乏了,懒懒往他身上倒去。
他回过神来时正听见她依在自己胸口喃喃:“你不舍得,你怎么舍得?我对你……还有用处的……”
他蓦然垂眼,喃喃的人已经睡了过去,而在那里,她的脸颊此刻贴着的位置,或有一瞬曾翻江倒海,却终被她这最后一句平息。
他遇见她,救她,护持她,本就都是为了利用她,是受命于人无奈为之。她连醉时都如此清楚这一点,他一个清醒的人,倒险些醉了。
他自失一笑,打横抱起怀中人,转身下了房顶,风拂过面,似乎又冷了些……
“公子,”一直隐在檐下暗处的夕雾看见喻南下来,忙上前去,“她这……”
他看一眼怀中人:“不碍,让她睡会吧,你换上她的衣服去东厢候着。”
“是。”
东厢后窗底下花丛中,四名黑衣人正窃窃私语。
“喂,你们家小姐给人占了便宜,你们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抱一抱也算占便宜?你们古代人心眼真小。”
“是你们心太宽!阿瓷,你要是被人这么抱了,我肯定第一个冲上去……”
“得了吧你,说正经的,咱们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主子?”
“我们家小姐又不是你们主子的,多事!”
……
夜过子时,月凉如水,森冷的风刮得东厢窗子“啪嗒啪嗒”响个不停,窗沿下,一只手慢慢探上来,将窗纸捅破一个小洞。
一支烟管透过窗纸洞悄然伸了进去,床上侧卧之人似在沉睡,丝毫没听到响动,窗下人打了个手势,十几个黑衣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批自正门涌了进去,一批留在门外。
床上人似被惊醒,蓦然翻身而起,当先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迷药竟对这妖女不起作用?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来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都说妖女功夫了得,可他们今日来的也是门中最优秀的子弟,万万没有打不过的道理。几人拔剑便上,那女子手边没有剑,只一把防身的刀子,挡了几下便脱力般朝后倒去。
黑衣人一喜,看来是迷药起作用了。
他们这边一喜,那女子立刻抓住时机往窗子口一撞,这一撞凶猛,使得她整个人都倒翻出去。门外候着的黑衣人齐齐拔剑,霎时间剑光交错,招招都是不留余地的死手。她身子似游鱼般灵活,接连两个扭身避开要害,然终是一人难敌四手,几招过后便被伤了手臂。她闷哼一声,急急喊道:“阿六,十七!”
两人闻声冲进院子里来:“小姐!您没事吧?”
她扶着手臂摇摇头,脚下步子却已踉跄。
“一起杀!”那领头人下了命令,其余人立即猛扑而上。
两人拼尽全力掩护着他们的小姐出了院子,看起来很有些吃力,不一会便败下阵。
“小姐,您先走!”
“你们自己小心!”她留下这一句后便仓皇退去,领头的黑衣人眼见着最要紧的那个逃了,立刻带了人去追。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女子便无端消失在了夜色里,领头人竖掌示意手下人停下,压低了声音道:“跟着地上血迹,莫要惊动了沈家人!”
一行人一改先前作风,放轻了脚下步子,沿着血迹一路追去,这一追便追出去很远,似乎是到了沈家里院。血迹在一间柴房门前消失无踪,几人停下来面面相觑,似乎都在疑虑是否该跟进去。
人在里面跑不了,但这柴房狭小,贸然进去却也容易中了计。领头人思忖片刻,打了个几个手势,几人分头包抄围住了柴房,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有人忽然轻轻“咦”了一声:“我突然想起一桩事,我祖父与沈家上一任家主有些交情,有一回两人久别叙旧,沈家家主醉酒后曾吐露过有关沈家传世剑的秘密……祖辈说他听清了几个字,好像有说到什么柴房,什么机关。”
这人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恰好让周围人都听见,立刻有人小声回应他:“该不会就是这个柴房吧?那妖女想用里头的机关除掉我们?那可万万不能进去!”
“若里头当真有机关,那便极有可能藏着沈家的传世剑了。多少江湖门客为求沈家传世剑争得头破血流,如今传世剑就在眼前,你当真……”
他这一句刻意留了悬念,听得在场之人心中都痒了起来,领头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柴房,片刻后一指刚才说话的人:“你,先进去看看。”
那人犹豫了会,心下一狠,上前小心翼翼打开了柴房门。里头立刻传来“咔嗒”的声响,紧接着似有冷箭破风而来,他提剑便挡,竟未受伤,忍不住便惊喜出声:“哈哈哈……沈家的机关不过如此,传世剑,我来了……”
门外候着的几人听见这一句,再也按捺不住,一股脑全涌了进去,早已将什么妖女忘得一干二净。几人涌入,不知触着了什么机关,忽然“铿”一声巨响。
没有冷枪,没有暗箭,但这一声却了不得,这声响大得足够惊动整个沈家!
几人立刻便想退出,却快不过里头机关连发,脚下齐齐一空,下饺子似得乒乒乓乓掉了下去。
整个沈家从家丁、护卫到沈老家主都在那“铿”一声响中蓦然惊醒,老家主一听便知道出了什么事,外袍也来不及穿便亲自带着护卫朝柴房赶了过去。
江凭阑也被惊醒,迷迷蒙蒙睁开眼,酒还未醒全,思路一下子有些跟不上,眨了三次眼才意识到身下被褥有异,似乎并不是东厢的床。她一惊之下便要翻身而起,却忽然有一只手按在了她肩头。
房中漆黑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这手势温柔,不像有敌意。
她茫然出口:“出什么事了?”
却听那人闲闲道:“想接着睡,还是起来看戏?”
☆、夜袭
看戏?江凭阑的眼珠子在黑暗中滴溜溜转了一圈,“那得问这戏够不够好看了。”
“沈家千金玩火自焚的戏码,你说够不够好看?”
“嗯……”她沉吟片刻,“尚可一阅。”
两人这边你来我去轻描淡写,玩火自焚的沈书慈早已在房中急得团团转。这事确实是她挑起来的,但她不明白,怎么就闹成了眼下这副样子?
千金令是江湖上的规矩,一旦下了便是板上钉钉,绝没有收回的道理。江凭阑是千金令要的人,她从一开始便晓得,但却一直有人护持着江凭阑,甚至冒出许多假消息,说妖女人头已落,千金已赏。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江凭阑一直活着,活得好好的。眼看这事就这么平息了下去,她心有不甘,前些日子去了舅母家,一来是为散心,二来也是为了方便部署今夜的计划。
她站在窗子前望着柴房的方向不自觉绞着手指,身后丫鬟也心急如焚:“小姐……那妖女欺人,媚惑喻公子,确实可恨,可您何苦做这傻事?喻公子何许人也,这些年来,他的手腕您也看在眼里,那样的人,岂会当真对一个妖女动情?他一介幕僚,欲在朝中立身,必少不了我们沈家的助力,这其中利害,他又怎会分不清?奴婢一直劝您忍,您怎么就……”
“够了!”沈书慈厉声打断她,“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不正是仗着他不能没有我们沈家才敢如此么?爹惧怕皇甫那位四皇子,而喻公子又是四皇子身边的红人,要除掉那妖女等于与四皇子作对,爹不可能帮我,只得我自己来。”
“老爷和喻公子要是知道了真相……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烟花为信,且等着看吧。怪只怪他们贪利,连我沈家的传世剑都敢觊觎,不论事成与否,这些人都得死,”她神色一冷,“死人总归是说不了话的。”
……
看戏的人决定要寻个好位置。
江凭阑绕了一圈绕到了东厢的梅花桩,“这地方好,”她回头看看喻南,“不过,最好的位置似乎只容得下一个人。”
他做个请便的手势,跟着她站到了矮一截的桩子上。
江凭阑朝四面望了望,很快明白了眼下状况。今日是年三十,沈府上下多少都喝了些酒,此时必在酣睡。沈书慈为除掉她,瞒着沈家人趁夜大开府门将这些江湖门客迎进来,本想一声不响地在东厢解决了她,到时即便喻南怪罪,她沈家也不过担个一时疏忽的责。但这如意算盘却没打成,刚才她酒醉不醒,想必是有人假扮她睡在了东厢,然后再将这些江湖门客引到了柴房,至于这柴房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能惹起这么大的动静……
“柴房里有什么?”
“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