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官途-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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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脑中记忆还鲜明,林清先把这题的答案默写下来,仔细检查了一遍无误后,就誊写在了答题卷上,前后不过只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完成了一道大题,心情不可谓不好。
一个上午,林清就做完了两道题,中午就着热水不去思考这个大饼是怎么被捏碎的,囫囵图个肚饱,然后闭目养神了一刻钟,才开始做第三道题。
最后一题只有四个字:与仁达巷。
这是什么意思?从来没有读到过这句话啊!林清盯着这四个字,脑中却是一片空白,脸也开始微微涨红,脑门冒汗。
别紧张,一紧张就会引起血浆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浓度升高,心血管活动加剧,不利于冷静地思考问题,也不利于眼前的情况。
林清尝试着安抚自己,然后从这四个字中找出一些头绪。
四书的字句林清自问如今已经是倒背如流,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四个字,但是看着又觉得有点眼熟,到底是出自哪里呢?忽然,林清记起来之前周文彬和他讲过,有些考官喜欢考截搭题,就是取四书中两个不相干的句子拼在一起。但是因为这样做考得太偏,初级的县试、府试、院试不太会考这样的题目,反而在乡试中屡屡出现,所以周文彬也没有多讲,毕竟他自己也是因为在备考乡试才对这样的题型有所涉猎。
顺着截搭题这个思路,林清终于抓住了头绪!
此处应该是出自《论语子罕第九》,子罕言利与命与仁。和下一篇的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
第一句话的意思是孔子很少会去谈论利益,命运和仁义。第二句话的意思是达巷这个地方的人都说孔子特别伟大,不凭借自己的学识渊博而成名。
找到了出处,可是林清觉得这四个字拼凑在一起仍旧没有什么可写的!与仁,达巷,能说出什么圣人之言?!
可是八股文就是如此,你就算觉得写无可写,论无可论,但是仍旧要硬着头皮去破题,去承题,还要破的巧妙,破的有想法,写的又妙笔生花,这才算是一篇好文章!所以别一味的说八股文禁锢了人的思维,既然能八股取士,自然也有它的精妙之处。不能熟读四书,就连出处也找不到,会死读书的,也答不好这个题,光靠歌功颂德,阿谀奉承,也成不了大才。
总而言之,非能人不足以驾驭此类文章啊!
林清想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破题点定在:仁未易明,而巷以达称者可记矣。(注1:引自八股文试题)
长舒了一口气,有了方向之后,林清方才开始动笔打草稿,等终于将整篇文章都做好誊写完,又检查了自己填写的姓名、籍贯、三代履历,确认无误后才发现天也近黑,马上就要开始收卷了。
等林清走出府衙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飘着的,耳边不时传来众学子的讨论声,好几人都在惊呼最后一题的出处,看来不少人都没想到这次的考试模式是这样的,还出了截搭题,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令众人更加没有想到的是,知府大人好像玩截搭题玩上了瘾,第二天的经义题,虽然只有两道,但居然全是截搭题!
这次林清虽然摸准了截搭题的套路,很快就领会其含义,但是想要破题却是变得无比艰难,两道题整整做了一天,一直到官差击鼓,示意考试终止才堪堪停住笔写完。离开林清几个考棚的一学子,官差来收卷子了还在写,官差可不会给你更多的时间,直接将卷子抢了过去继续收下一个考棚的试卷。
那名学子被收走试卷后,崩溃大哭,堂堂七尺男儿,此刻却哭的比三岁孩童还伤心!让林清听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金榜题名时。可是更多的人只经受了十年寒窗的苦,没盼到金榜题名时的喜悦。
考到第三天的时候,所有学子都已是面无人色,哀嚎一片,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考生,甚至第三场就没有来参加,直接逃避面对。
最后一场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简单,以劝农桑为题赋诗一首,要求五言六韵。林清生于农家,长于农家,对农家生活再是清楚不过。林清的诗赋一向被荀夫子称为不开窍、无灵气,今天却是感觉笔随心动,难得来了一回灵感,整篇诗赋一蹴而就,删删改改也不过一个时辰未到,就将卷子答完了。
可能诗赋确实简单,很快就有学子开始陆陆续续的交卷,林清也跟在后面交了卷,收拾好考篮,这才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
林清迈出了府衙的大门就开始四处找林三牛,可是却发现居然没找到他的身影!
这可太奇怪了!这几天林三牛每天都是和林清同进同出,生怕他在这里考试出一点意外,府城他也人生地不熟,一心只等林清考完试回去。林清劝过他在客栈等,但林三牛不乐意,情愿在府衙门口和别人东拉西扯谈些关于科举考试的事情,然后一直等到林清考完试出来,天天如此。
可为何独独今天却是不见踪影?林清心头不由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快步往前走了几步,依旧没有看到林三牛,正准备去附近的大街小巷找一找,却听到了林三牛熟悉的声音:“狗子,爹在这儿呢!”
声音有些低,但是林清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转过身立即朝声源的地方跑去,却看见林三牛用袖子遮着脸对林清道:“狗子考完了吧?咱赶紧回去!”
“爹,你这是怎么了?!”林清原本瞥到林三牛嘴角边的淤青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扯下他的袖子才发现竟是整张脸都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眶周围尤其严重,被打的高高肿起!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赔罪
林三牛有些慌慌张张地看了看四周,没有回答林清的话; 而是低着头拉着林清的手腕就往客栈的方向走。
林清一路上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一路忍到了客栈。
将客房门一关,林清把考篮往桌上一放; 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得看向林三牛:“爹,你倒是快说说,到底怎么会搞成这样?!”
林三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眼睛微微闭了闭,农家汉子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恼意和惧怕:“其实爹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今天是考试赋; 有可能提早出来; 我就一直在府衙门口等着,和之前几个来送考的人闲聊。后来我肚子疼,去西街边上了个茅房; 结果刚走到巷子口; 就被几个人套了麻袋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还说什么我多管闲事?狗子啊; 你说说我们第一次来府城,人都不认识一个的; 我多管什么闲事啊!我看; 十有八九是他们认错人了!”
可是认错人又怎样?白被打了又怎样?府城他人生地不熟的; 那群打他的人少说有三个; 看样子这种事就是做惯了的; 就凭着他们父子两; 找这些地头蛇去算账?
林三牛揉了揉后腰; 当时混乱中不止脸上,身上也被踹了好几脚,现在想来心中还是一阵后怕,真的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不,不可能!好端端地怎么可能认错人?这次来府试的学子家里大部分都是小富之家,因为读书科举的费用成本很高,很少有农家人会将孩子送去读书科举,所以林三牛这一身典型的庄稼汉子的打扮其实在一众送考的人中非常显眼。况且,这帮子人做事仿佛早有预谋,否则为什么偏偏等林三牛离开府衙门口,到了小巷子里之后再动手?
多管闲事?多管闲事!
林清终于想到了所有事情的关联,可不就是他多管闲事么!看来就是第一天考试的时候,他提醒了郑光这件事惹的祸!虽然他当时自以为自己提醒的隐蔽,但是搞不好人家都在密切地注意着郑光这边的一举一动呢!否则怎么会顺藤摸瓜找到了林三牛?!
林清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双眼含怒道:“爹,您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给您买点跌打药酒回来,您这伤不擦点药酒难以下於。”
这事定然郑光知道内幕,按照他的做派肯定会去府城最大的酒楼落脚,到那儿一打听就知道了。
可是,还没等林清出门,外面反而响起了敲门声。
还没到饭点,也没点餐,谁会来找他们?
林清狐疑地打开门,倒是真的一愣,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郑光!
郑光这次是来致谢的,若不是林清那日的提醒,他的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前几日他和林清都将全幅心神放在了府试上,并无时间前来拜会。这次还是差书童几方打探,才知道林清父子住在这里。
“今日前来,是感谢那日小兄弟的提醒之恩!不知可否到移步包间一叙?”郑光这次见面相比上次说话要正经的多,也郑重的多。
林清却是站在门口,既没说让他进来,也没说跟他去包间,只是目光有些冷淡地看着他。
郑光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其妙的,视线一角往房间里扫去,正好撞上了林三牛被打的青青紫紫的脸,顿时直接挤进了房门,惊呼道:“伯父这是怎么了?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今天却?”这样不像摔的啊,难道是被打了?可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谁要打他?
林三牛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无碍,无碍。”这种事也不知从何说起,让小辈看到自己被打的这么惨,还是够丢人的。
“我只问你一句,那个想陷害你的人,你知不知道是谁?”林清的声音幽幽地从郑光背后传来,让郑光甚至感觉到背后一寒。
转过身去看向林清,因为房间朝阳,太阳透过窗棱垂射到地面上,林清人一半站在阳光下,一半埋在阴影里,脸上的表情有些冷,语气也只是平常,但是却让人知道,他此刻生气了!
明明还比自己小五岁,怎么生气起来这么有架势?
郑光也不傻,联想到林清的问题,林三牛被打成这样的脸,瞬间知道林清所指何意,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收了起来,目光中燃起了怒火,猛地一锤桌子,恨声道:“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你等着,等我考完院试,我就回去收拾这些贱人!还你爹一个公道!”
林清心道果然如此,郑光知道那些人是谁,并且听他的语气,这些人很可能是他的,家人?
“你不是说要去包厢一聚吗?不过我先要给家父去买点跌打药酒,请稍后片刻。”林清转瞬就平和下来,准备先去给林三牛买药,再和郑光谈论事情。
“不必,不必。我这次出门带了些药酒,其中有一瓶跌打药酒还是“圣手堂”配的,我让勤书给你拿过来。”
郑光叫了自家书童去他们的住所拿药酒,然后和林清一起出了房门去了二楼包房。
包房中已经摆好了一桌酒菜,本来今天郑光前来就是答谢林清的,谁知道竟是撞上林三牛因故被打之事,心中也是各种不得劲,闷闷地坐在桌边,低头摆弄着酒杯。
“这次确实是我给你们添大麻烦了,你放心,等我院试一过我就会回京城,到时候我会狠狠收拾他们的!你爹的医药费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叫大夫再过来给你爹检查一遍。”郑光一边说着,一边喝了一杯闷酒,心中对家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也是厌恶的很。
林清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准备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