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幼子的从容人生-第2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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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顾椿清晨入宫面圣,全权接掌东宫,此后,这位阁老久留禁苑,并借由吏部的便利,大肆扩充新任东宫党的班底。
泰平帝好似开了窍,竟对顾椿十分倚重起来,不仅加封太傅,而且时常留宿乾清宫,彻夜商讨国事。一时间,顾氏在京城水涨船高,隐有大朔第一世家的架势。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六月夏至,何府突然爆出了丧信,何懋林于十一日深夜发病,不治身亡。
朝堂上下已经铺垫了好些日子,可乍一听死讯,还是有无数人抱拳含恨,只要半个月,只要何阁老能再拖上半月,江南的局势就不会那么被动。
十三省总督入朝述职的诏书迟迟不发,任谁都知道圣上在打什么主意,可现在顾阁老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跟沈首辅掰腕子,压根不顾大局。
内阁连夜开会,商讨何懋林的身后事。
加恩赐字这都是小节,关键是阁老继任人选上吵得不可开交。
沈炳文冷眼看着顾椿上蹿下跳,勾连各部,就是不为所动,他确实大意了,何府那么要紧的地方居然出了篓子,还被邵家小儿抓住了先机,委实是个败笔。
以沈首辅的阅历,不会看不出来黎焕中就是个傀儡,旧东宫党现如今把持在两个年轻人手里,邵柏博这个小子藏了数年,一出手,丝毫不逊色于赵秉安呐。
沈栗侍立在叔祖左右,没有错过那略带遗憾的眼神,他攥紧拳头,心中很是不甘。
朝中六部有威望有阅历的老大人都死在了党争中,内阁想擢人上来,除了黎焕中还真的没有别的人选。
首辅座下数位门生,纷纷上书,力荐河北总督蔡川廷入阁,论政绩,黎焕中连给他们大师兄提鞋都不配,哪来的脸忝居阁老之位!
对于这种情况,泰平帝也早有准备。大朝会上,邵柏博以翰林掌经的身份谏言,河北总督蔡川廷功绩卓著,然隆宝三年秋闱大考,北直隶境内数名士子科场丧生,这件事是否证明蔡川廷不重教化,怠慢科举国政,不堪为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邵柏博一刀封喉,他不仅想绝了蔡川廷入阁之路,还想让人在士林中再无立足之地!
吏部高层齐齐哑声,他们想辩解,可去年苏次辅麾下那场大地震他们也都参与其中,那件案子是先帝坐实了的,甭说他们就是圣上也不能改。不管蔡川廷与科举士子案有无联系,事情发生在河北境内,这锅总能甩到他身上。
工部唐老尚书适时的出来打圆场,不要闹,不要急,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嘛。吏部就把阁老之位让出来,人家也不会穷追不舍,死咬着蔡川廷不放。一个注定抢不着的阁老重要,还是一个根基深厚的总督重要,这算盘怎么就扒拉不过来呢。
内阁里几位哪个不是人老成精,唐耀山这句话偏向很明显了,吏部两位侍郎听了恨得直咬牙。
工部也不是吃干饭的,经历过数次党争之后,工部的底子是最瓷实的,他们平素不开口,一开口能把人气死,不管你怎么辩驳,人家就一句,“反正蔡川廷没资格!”
泰平帝看着沈炳文黑沉的脸色,心头都乐开了花,好不容易抿住了嘴角,示意荣宝宣旨,内阁擢才向来是皇帝的权力,他看中了黎焕中就得是黎焕中,有些人自以为把持着朝政就能让他低头了,那是妄想!
沈炳文接旨后不发一言,散朝之后,伫立在太和殿外,遥望着邵赵两家小儿在六部中流窜,逢迎串联。他转头叹了口气,问沈栗,“你入职翰林已有数月,可曾有他们一成架势?”
“栗儿无能……”
“不是无能,是没长心,此次邵柏博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与黎焕中的根基皆在翰林,筹措这么大的事情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你却丝毫不知,可见平常根本没有用心经营。翰林是储相之所,不是死读书的地方,你不出去走动,难不成等着各方势力送上门吗!”
沈栗向来少年老成,不假辞色,这会儿却也被叔祖批的面红耳赤、羞愤难当,他也想指点江山、翻云覆雨,可他手上没有任何势力听凭调遣,叔祖远在吏部,根本不知他在翰林遭人排挤的日子有多难熬!
身后多位重臣在不远处跟着,他们倒是挺理解小沈大人的,想当年他们初入官场那几年,哪个不是摸爬滚打趟过来的,如赵邵二人一般的,大概是娘胎里就通了心窍,生来便是混朝堂的料吧。
第237章
黎焕中风光就职,朝上多了位啥都不懂的大菩萨; 这可让吏部上下怄足了怨气。
内阁三分天下; 首辅党权势最盛; 麾下世家济济; 辐盖六部九卿;顾阁老奋起直追,目前大有取次辅以代的架势;工部礼部两位大人看似明哲保身,实则隐有偏向,他们隔山观虎斗,任由顾椿在前台表演。剩下苏张两位不得志的,好像暂时结成了联盟,落寞沉寂; 勘顾自保。
借着黎阁老这股东风; 赵秉安火速把湖湘一党的根基移往刑部; 那里高层权位悬空,是亟待填充的大空架。而邵柏博更是眼疾手快,逮着赵秉安留下的空挡就率领旧东宫党往吏部虎扑,这几日在朝上撕咬的极是惨烈。
京中的老妖精不少; 谁看不出来这里头有猫腻。赵邵两家估计是早就串通好了; 湖湘急撤,邵柏博乘势狙击,俩小兔崽子打了吏部第二遭措手不及。
黎焕中空占着阁老之位,却无权柄支撑,根本没人把他的话当回事。不得已,他只能在乾清宫力荐爱徒邵柏博入中极殿任职; 陪侍左右。
泰平帝向来喜欢礼贤下士,不仅照准了老太傅的请求,还予了御前行走的特权,光六月下旬,就下旨宣诏十余次,可说是极为看重了。
这时候众人才发觉,御前不知不觉添了许多人,旧东宫党逐渐衍变成了保皇党,真宗年间被打压的诸多势力纷纷跳出,都瞄着新帝这块肥肉呢。
御前两大亲信,赵秉安、邵柏博,年纪虽小,但一个比一个扎手,朝廷里不知有多少老人在他们手里吃过亏!
七月露头,十三省总督陆续抵京,朝廷上下一时间好生热闹。
赵怀珏来信,约今日黄昏时分可至府邸,不过,他原是想落脚之后先去烟袋街拜访,但犹豫再三,决定还是再等等。
因为邵柏博的谏言,蔡川廷的入京没有预想的那般招摇,几位重臣陪同着沈栗一起接的人,进了烟袋街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大家心知肚明,错过了这次推举,日后蔡川廷也就止步于河北了,而沈首辅对这位不争气的大弟子恐怕很难不滋生些怒气。毕竟一步错步步错,这些日子,吏部可谓是损失惨重。
未时刚过,赵秉安便从乾清宫请辞,泰平帝也知晓赵家叔侄情深,故而大方的批了一日假,让永安侯府阖家团圆。
临走之前,邵柏博私下里递了个安心的眼神,通政司时刻盯着御史台的一举一动,绝不会给人留下可乘之机。何况,他与赵秉安的暗卫都快把御史台那点地方围成铁桶了,里面少了一片碎纸屑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不怕别有用心的小人作乱……
即使知道阴谋将至,但该过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赵秉安拱了拱手,将一摊子事务暂且托于妻兄,就赶着出宫了。
刚过长宿大街,远远的就瞧见府上的一列铁卫打天桥东去,十一那个小东西趴在马上实在是有碍观瞻。
“胡闹,铁卫岂是随意调动的,赵康,十一又在捣腾什么幺蛾子!”
赵秉安平素最是偏爱这个隔房兄弟,私下里贴补了他十几个侍卫护身,因为怕府上其余兄弟眼红,故而嘱咐过他平时少带出来招摇。现下可倒好,这京城大丧未过,居然纵马横街,真是不省心的东西!
赵康望着十一少爷赶去的方向,思索了片刻就俯身回道,“可能是赶着去关府吧,说来关氏一族被夺职下狱,族中女眷皆圈禁大宅,这两三个月过去,府上储存的衣食应该所剩无几了。前几日,有几个禁军校尉跑到咱们府上报信,隐约说是关宅里有人染了重疾,后面的没说清楚就被四房的下人撵走了,十一少爷可能是从哪听到了信儿,赶去探看了。”
“关家?瞧我忙得,倒把他们给忘了。”
这一族倒霉蛋,好处没捞着,反被亲家给卖了个干净。
关家老太爷在世之时与穆朝夫私交甚厚,但那些都是年代久远的往事,后来废康王得势的时候,关家也没有近前攀附,一直算是老实本分。可惜,关玉村鼠目寸光,引狼入室,他舍弃了邵家抛出的橄榄枝,转而与姻亲凌氏结盟。
凌家踩着关家的肩膀搭上了新帝这条大船,原以为敢拼尽忠就能闯出一片天地,可不料太庙叛乱之时,被乱军裹挟,不得已伪降于逆贼长宁郡王。
长宁郡王最后是个什么下场就不用说了,泰平帝亲子亲母都丧于他手,挫骨扬灰都算便宜了他。当时局势混乱,新帝未来得及料理后续,待他即位之后,凡是当日降于叛逆的朝臣通通被摘了脑袋,凌家因为早先立下过汗马功劳,殊恩给了一次陈情的机会。
结果,凌家人为了活命便把能咬的人都给咬了出来,首当其冲就是老亲家——关氏。
关府被抄,阖族男子下狱,若非是菜市口排不过来,说不定乾清宫直接朱笔批叉了。后来还是泰平帝自己消了气,想起幼时关阁老也在东宫给他讲过经,关家府邸除了几封书信又没搜出来什么不妥的东西,便将人暂且扣在诏狱了,说是日后待查。
这一篇早就翻过去了,赵秉安当时也没留心,以为刑部盘点盘点,一两个月总会有个结果,哪成想,居然搞了这么个乌龙。
“持我的名帖请御医过府,赵康你亲自打点好送过去,看着些十一,莫让他胡来。”
“奴才这就去办。”
侯府的轿夫先行,留下赵康站在街上叹气,这十一少爷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四太太也是,这事哪是能瞒得住的。
另一头,关府门前,几个禁军小校尉是左右为难,跟前这位小爷势大气粗他们得罪不起,可要是把人放进去了,这位可能没事,他们几个却得杖五十流放闽南啊。
骁远将军府的蒙扩统率这支禁军残部,他是蒙喆的幼子,年龄与赵秉寅相当,只是蒙家已经不复往昔了。
面对咄咄逼人的赵家小儿,他竭力忍着拔剑的冲动,将军府已经举步维艰,若再得罪永安侯,那老父就当真无法在军中立足了。
“我说了,我有婚书,她算是我赵家人,怎得就不能接出来!”
“蒙扩,你莫欺我年幼就不把我当回事。这门婚事是我十哥给我定下的,若关家女郎有个好歹,我看你如何交代!”
下了聘书,定了婚约,这女子礼法上确实就是赵秉宱的夫人了,属为赵关氏,与圣旨上要求圈禁的关家女眷不符。可永安侯府在圈禁当时不管不问,时隔三月,封条都发黄了才来要人,蒙扩也不敢在未过明旨之前擅自入府啊。
“赵贤弟何必为难我等,关府圈禁乃是圣上的旨意,不是我不让你进,是谁都不能进,抗旨不遵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就不能通融一下吗,赵杰,快点……”四房有的是银子,周家每年都给外孙大笔分红,赵十一漫天往外撒也不心疼。
蒙扩起先推拒着银票,可眼神扫过小孩身后那十几个气势凶煞的铁卫,再想想他方才口口声声喊着的十哥,推出去的手不自觉就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