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幼子的从容人生-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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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小辈这几日在京中几大勋门奔走,整箱的银子往外抬,倒是打动了不少人,赵秉安心想,只要能豁得出脸,夏家重新崛起总是不难的。
内阁的视线从身上移开,哪怕只是暂时,也足以让赵秉安松一口气。
惬意的饮完杯中茶水,他便起身出了府,钟山兰亭,可候着许多人呢。
孟守德荣升新任国丈之后,这钟山便成了孟家的禁苑,平素很少人敢擅闯,此番能借给赵秉安来做东道,可见两者之间关系亲厚。
苏泽衡临死之前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他也漏了不少,赵秉安现如今再入这钟山只觉得云雾缭绕,看什么东西都是不真切的。
邵柏博这段时日逐渐暴露自己的野心,在翰林院中翻云覆雨,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此刻,他游走在陇西、太原等中小士族中间,端得是如鱼得水。
主亭中,孟希来踌躇不安,他不知对面之人到底知道了几分,父亲让他开口试探实在是抬举他了,自己若有那本事孟家当初何至于落入那等悲惨的境地。
“愚兄还未恭贺明诚升迁之喜,权且饮尽杯中物,当作赔罪了。”
赵秉安盯着这石桌弹指玩耍,对孟希来的焦虑窘迫视而不见,世人皆以为他在这场夺嫡之争中获利最大,可实际上呢,他忙前忙后不过是替人孟家保了驾护了航,孟氏子弟丁点风险没冒便坐收渔利,不声不响的揽了两个爵位入怀。孟守德一介白丁咸鱼翻身,成了世袭三代的寿春侯,而眼前的孟希来,也因着与中宫一母同胞,圣恩殊赐文韫伯,食邑两百户。
孟家淌着永安侯府走出来的老路,既有勋爵保底又保全了自己世家的底蕴,不得不说,人家这算盘打得真是举世无双。
赵秉安自忖心智过人,可在那位面前到底是计输一筹,不过,他可从不给人打白工,孟家人占了他那么大便宜,好歹也得掏出些东西来吧。
第233章
“何懋林垂危,这个消息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金针扎遍周身大穴; 百年老参日日续汤; 现下何府随时都有可能曝出丧信来。”
孟希来一心想挽回两家的关系; 怎敢说胡话,再者说,他那位神出鬼没的祖父连下两封口信催促他赶紧把消息送予赵秉安,谁知道这里面又藏着什么阴谋,他可没这几位的鬼心眼,赶紧说完脱身才是上策。
“怪不得近来太原士族蠢蠢欲动,想来是私下里正掐着呢……”
何懋林的生死关系到内阁格局变动; 赵秉安一时间心思百转。孟璋的手段当真是了得; 他们几方势力都在何府安插了人手; 却一直被何家人蒙在鼓里,唯有人家,藏影无形,偏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初夏飨宴; 邵柏博出尽了风头; 这位八公子温润如玉,翩跹儒雅,一身翰林才气折服了在场所有士族,相较于邵家前头几位守庸抱怀的小官人,这位委实惊艳太多。
亭中茶炉正旺,赵秉安抬手斟了一杯; 推给正拾级而上的舅兄。
桌上三足鼎立,彼此间一个神色的变化都会成为底下那些人揣测的理由。
嘴角都噙着温润无害的笑意,开口吐出的话可就不那么悦耳了。
“孟府久不涉朝,此番封爵之后怎么反倒与世家活络起来了?”
孟希来手一顿,对邵柏博的质问颇为不悦,自家如何行事,何须向外人言说,再者,他那是什么眼神,好赖自己也是堂堂文韫伯,怎能被此人以如此玩味的眼神打量!
“邵兄当年挂印而去,如今又为何汲汲于名利?”
“……哈哈哈,愚兄本就是俗人一个,功名利禄,看不开放不下,索性下场来搅弄搅弄,顺道称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邵柏博嘴里说着冒犯之语,偏偏神态泰然自若,逼得孟希来也不好当场掀桌子走人。
“我看大兄今日是醉得狠了,这红袖绵的后劲太大,齁着你了吧!”先帝大行,京城禁宴禁戏半年,他们今日本是支了个文会的幌子出来叙叙旧,拉拢一些散落势力,怎得邵柏博如此失态。
疾饮杯中浓茶,邵柏博身上的苦戾之气稍显失控,赵秉安皱紧了眉头,眼神在这两人之间来回扫过,孟邵究竟出了什么龌龊,致使他这位大舅哥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对不住孟贤弟,方才是愚兄孟浪了!这厢给你赔礼。”邵柏博痛恨孟家人,但也清楚自己目前根本没有与之相较的本事,不得不咬牙忍耐。
对方已经服了软,孟希来看在赵秉安面子上也不能得理不饶人,当即轻哼了一声,很不情愿的与邵柏博碰了碰杯子。
赵秉安刚从是非口跳出来,可不能被御史抓到把柄,故而他今日行止极为收敛,两家之间的矛盾他不想多问,邵柏博是聪明人,该有自知之明。
“太原士族最近蜂涌入京,廊州王氏,通州闵氏,还有那屋坪常氏,两代之前都是数得上的家族,如今新皇即位,朝局多职空悬,只怕世家又要有一番狼争虎斗啊。”
“先机早已被人占尽,蜂拥而来也不过食些残羹冷炙罢了。”
“这倒未必,只要何阁老‘活着’,朝野上下就还得给那群人几分颜面。”
赵秉安方才还想着要不要将此事透漏给邵柏博,现下看来倒是他自作多情了,也是,大舅兄乃是那位的左膀右臂,孟家的消息岂有他不知道的道理。
孟希来手上的茶盏没有端稳,滑落倾斜,几滴滚烫的水珠打落在光亮的大理石桌上,声音十分清脆。
“希来兄是老实人,大兄何必与他打趣,何府上的消息你既已明了,就权且说说吧。”
“放眼朝廷上下,继任人选不过三者。黎太傅、蔡川廷以及令叔赵怀珏!”
“家叔升迁浙江总督尚不足半载,只怕此次是赶不上阁老推举了。”
“那这阁老之位岂不是要落入蔡川廷之手,他可是沈首辅座下高足,资历官声俱佳,朝野间很有人望。”孟府现如今的荣耀皆是老太爷踩在沈炳文的肩膀上夺来的,孟希来急着报信就是不想面对内阁中沈氏一家独大的局面,他自己担不起这件事,故而才选了眼前这两位盟友,可惜,邵氏子似乎对他积怨颇多。
“何府现如今强撑着一口气,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只要咱们在丧信发出后,即刻把黎焕中拱上去,那沈首辅纵使算盘打得再精明也无可奈何。”
赵秉安暗忖舅兄这话说的倒是直白,可何懋林几时归西又不是他们说的算的,只要他熬到六月底,十三省总督入朝述职,届时黎焕中不得被蔡川廷各方面吊打,除非……
赵秉安压低声音,询问着一旁眼角带煞的舅兄,“能维持多久?”
“金针续命,全在深浅之间,我想让他死,片刻便能听到丧钟。”
“好,我即刻入宫,将此事通禀圣上。大兄回翰林院,着手为太傅大人造势。剩下京中那些太原士族,就要靠孟兄安抚了。”
“那,黎太傅那边呢,咱们如何与其接洽?”孟希来有点跟不上这两人的节奏,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定下了?是否太过儿戏。
“孟兄,兵贵神速,黎太傅已经收了在下入翰林门墙,日后他老人家可就算不得外人了。”邵柏博处心积虑将黎焕中扶上阁老之位,所谋自然不小,他不比赵明诚,身后有阖族势力支持,朝上湖湘一党又心甘情愿的供他调遣,官位权势触手可得。凡他想要的东西都得奋力去搏,拼命去抢,才能牢牢握在手心里,不为他人糟践!
五年,托架于黎焕中建立起他游离于邵家之外的势力,五年之后,黎家会乖乖为赵怀珏让路。
黎焕中此人是个雷打不动的老迂腐,他跟内阁那套班子合不来,偏他又是正儿八紧的帝傅,民间声望极高,把他弄进内阁占着位子,绝对会把顾张二人气得食不下咽,这三位那可是结怨已久!
赵秉安与孟希来的目的是一致的,遏制沈炳文的权势进一步扩张,尤其是要保住五叔的晋升空间,黎焕中不是顶好的人选,但胜在单纯可控,扶他上位,新帝心里不会加持太重的分量,将来赶他下台也不费事。
七月,对于赵家来说是一道坎,赵怀珏归巢,不可避免会牵动各方势力的注意,他与沈炳文翁婿之间的博弈将会决定湖湘一党接下来的归属,吏部也将会迎来一场大变动。
孟希来呆滞着,这师生名分对世家来说尤为重要,邵柏博拜师黎家为何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邵氏就不加干涉,任由他肆意胡为吗,还是说,这步棋邵家早就安排好了,他们也早就对沈炳文把控内阁的举止有所不满了?
这些问题在他脑子里绕过几个圈,随即压在了心里。方才赵邵二人之间的默契他已亲眼见证,孟家在这场联盟中的地位日益削弱,日后黎焕中成功入阁,邵柏博便离内阁近了一大截,他与赵秉安已经将自己远远甩在身后,将来若是太爷驾鹤西去,孟家,还能维持如今的风光吗。
摩挲着怀里那块玉佩,孟希来觉得他得进宫与长姐商榷一下,如何能在不冒犯新皇忌讳的情况下抓住赵氏许下的婚约,他膝下已有二子一女,皆系嫡出,若能与赵秉安膝下之子结亲,那孟家也就能安心了。
打马下山,两府车驾毗邻,邵柏博似是收拾好了心情,脸上的防备卸下不少。
“内阁里那几位不会束手就擒的,黎焕中徒有人望,可权谋之术上一窍不通,我担心,他不等蔡川廷等人入京就会自个儿捣出纰漏,葬送了大兄你一番苦心。”
“旧东宫党现如今群龙无首,把黎焕中推出来不过是想立下个山头,谁都知道这是新皇要在内阁安插个应声虫,张顾两位老大人最近极为识趣,想来是不会让圣上失望的。”
“这也是你要拖孟家下水的理由吧,沈顾二人之间终究隔了个太子,孟家倒向黎太傅,顾椿不得不有所顾忌,他这一票你就算到手了。”
邵柏博也没奢望能瞒得过去,他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算是认下了。
“顾椿一票,世伯一票,就算圣上有所偏向,你也还需要一位阁老点头。”
“我听闻工部的唐老尚书对明诚极为赏识。”
“一码归一码,唐阁老向来明哲保身,想让他掺和到这件事里来,恐怕很难。”
“确实,黎太傅往唐府递了几封拜帖都没有回音,可见唐家的门槛不易登。不过,若能得世叔亲自出马,此事未必没有转机。”
“我爹?呵,你这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亮……”
“不会白劳动他老人家的,事成之后,黎太傅会在七月大朝会全力襄助赵总督,务必让人全须全尾的回到浙江去。”
“你又听到了什么风声?”赵秉安听这话里有话,莫不是吏部那边又在密谋着什么吧,沈林可真是出息,手下那些谍卫就跟眼瞎耳聋了似的。
“沈氏门墙下不少高人,令叔挖走老泰山近半墙角,自立灶台,反正名声不怎么好听,多得是人摩拳擦掌想着教训他呢,你近来被困锁宫中,不知晓也不为怪。”
“六部动向尽在通政司眼下,我侍立御前,消息无有错漏,难不成,是御史台?还是都察院?”既不是外人盘算,那只能是自家门墙里出了内鬼,永安侯府自从五爷离京后对御史台的掌控就大不如前,所以一出问题,赵秉安立马就想到了这个薄弱点。
邵柏博不想赵秉安的嗅觉如此灵敏,惊愕过后便躲在轿帘后面不怀好意的偷笑,难得看赵秉安如此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