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快醒醒-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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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了义庄,见到庄头刘四,杜蘅只说要再看一下尸体上的伤痕,刘四不疑有他,把他带到西梢间,点起油灯,一边邀功讨赏:“小的已经备好了棺材,只等帐干一句话,雇上三五个人就能抬去城外落葬。”
杜蘅只说了句有劳,没有半点表示,刘四只得悻悻地离去了。
等刘四回了屋,杜蘅和董晓悦走到庭中桃树下,一轮弦月高挂枝头,四下里静悄悄的。
董晓悦一想到四周的房间里停着几十口棺材,有些发怵,不由朝杜蘅挨了挨,他身上的体温和淡淡的酒味让她平静了些。
就在这时,杜蘅却对着空气笑道:“过奖。”
董晓悦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在跟谁说话?”
杜蘅对着空气拱了拱手:“那位老婆婆夸我娘子生得俊俏,与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董晓悦这才恍然大悟,后背上拔凉拔凉,差点没跳起来。
“莫怕莫怕,”杜蘅握住她的手,悠悠道:“逗你的。”
董晓悦正要捋袖子跟他算账,墙外传来刘四的声音:“冯嬷嬷,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
第86章 真相
冯嬷嬷四下里张望了一眼; 解下胳膊上挽着的布包递过去,一边道:“这不是白日里在我干亲家那儿吃喜酒,想着快到盂兰盆节了; 顺道来送点蜡烛纸钱。”
刘四一听不是现钱就有些失望; 香烛换成钱不但麻烦还得折两三成的价,当然没有现银子省事。
不过一想到这冯婆子也算半个知府家的下人; 便又堆上笑; 接过那布包:“冯嬷嬷心善; 我刘四替那些死鬼谢谢你了。你家娘子可好?这得快生了吧?”
“估摸着还有十来日罢。”
“江娘子是个有福的; 生个白白胖胖的小郎君; 保准让老府君接回大宅做太太去哩。”
冯嬷嬷脸上闪过尴尬,只敷衍道:“承你吉言。”
刘四见她送完东西还磨蹭着不走,纳闷道:“嬷嬷还有旁的事?”
冯嬷嬷便问道:“听说昨儿个紫霞山挖出个人来,到处都在传,可是真的?”
“可不,就停在里头西梢间,嬷嬷要看?”
当地有个看尸体的陋俗,哪家有死状奇特的人总能吸引许多人围观; 尤以老人为多; 刘四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冯嬷嬷也是来看新鲜的。
冯嬷嬷有些踌躇:“那人长什么模样?”
“哪里还看得出模样!埋了恁久; 脸都烂没了。”
“阿弥陀佛………真是作孽; ”冯嬷嬷抚了抚心口,“……这人身量多高啊?”
刘四拿手比划了下:“比我高半头吧。”
冯嬷嬷脸色倏地凝重起来,抿了抿嘴; 迟疑了一会儿又问道:“听他们说从这尸身嘴里找出个花钿来?”
刘四下意识地回了回头,扬声道:“嬷嬷你听哪个乱嚼舌根?什么花钿花钗的,我刘四一概不知道。”
杜蘅勾了勾嘴角,这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
冯嬷嬷从怀里掏出个青布小香囊,用手指头挖出两块银子塞给刘四:“也是作孽,那人死在外乡也不知道他家里耶娘姊妹晓不晓得,辛苦刘庄头,好歹给他弄口薄板棺材装了埋了。”
刘四假意推辞了一番,接过银子暗暗掂了掂分量,约摸有个二三两,倒是十分意外:“嬷嬷真是个活菩萨,这也不是亲也不是旧,怎么……”
冯嬷嬷生怕他起疑,忙道:“这也不算是我的,我家娘子心善,平日见了要饭的也要施舍几个钱,去趟庙里庵里哪次不添上好几斤香油?我老婆子替她先舍了,省得她问起了再叫人往这儿跑一趟。”
刘四听了将信将疑,不过拿人手短,毕竟要有所表示,悄悄往身后一指,压低声音道:“办这案子的小崔推官就在里头,他不是在谭知府跟前得脸么?嬷嬷有什么不妨去问他……”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院门吱呀一声,杜蘅推门出来,见了冯嬷嬷脸上一愣,旋即微笑道:“不想在这儿见到嬷嬷,府上可安好?”
冯嬷嬷来不及收起脸上的惊慌,愣了愣才行了礼,笑着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崔帐干!托您的福,家里这两日太平无事。您怎么在这儿,是公干么?”
“我三天两头往这儿跑,有什么办法,”杜蘅反问道,“倒是嬷嬷,怎么上这地儿来了?”
“快到中元了,来送些香烛纸钱,这就回去了。”说着便要向两人告辞。
“我也要回葫芦巷,正好与嬷嬷同路。”
冯嬷嬷找不到什么借口推辞,只得由着他和自己一块儿走。
义庄地处偏僻,又是大晚上,路上没什么行人车马,月光很亮,无需点灯便把路看得一清二楚。
小崔帐干一路上沉默不语,冯嬷嬷越走越不安,心砰砰地跳着,像有人拿锤子往她心口里砸着,她抖抖索索地抬起袖子掖了掖额头上的冷汗。
不知怎么的,这崔帐干年纪不大,可两道目光像刀子一般利,仿佛什么都瞒不住他。本来想借机打探打探消息,临到头上只盼别叫他看出什么来,哪里还敢开口问。
就这么一路忐忑不安着,眼见着还有一个路口就要分道扬镳,即将熬出头了,那崔推官却突然停下脚步,不紧不慢地道:“冯嬷嬷,你与那义庄里躺着的刘公子可是有旧?”
冯嬷嬷眼前一黑,差点没吓晕过去,哆嗦着嘴道:“帐……帐干说的什么,老婆子听不明白,什么刘公子,我哪里认识什么刘公子……”
杜蘅早料到她会矢口否认,也不恼:“如此,那便换个嬷嬷知道的问罢,江娘子腹中的可是谭府君的骨肉?”
冯嬷嬷心惊肉跳,整个人都打起摆子来,连尊卑都顾不得,破口骂道:“怎的不是!好没道理的小郎君!红口白牙污人清白,要是让府君知道了看不治你的罪!”
杜蘅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就这么白问一句,谁来也治不了我的罪,倒是杀人偿命,自古以来便是常法,嬷嬷你说是不是?”
“刘郎让我带句话,让问问你家娘子,他在流霜亭等她等得好苦,怎么迟迟不见她来?”
冯嬷嬷吓得说不出话来。
董晓悦忍不住给杜蘅竖了个拇指,杜蘅得意地挑了挑嘴角。
“哦对了,刘郎还有句话是要问你冯嬷嬷的,他说,”杜衡一边说一边向冯嬷嬷步步逼近,“他和你相识一场,从未亏待过你,为何你要合着别人……”
杜蘅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突然提高声音:“害他性命?”
冯嬷嬷吓得一个趔趄,一屁股摔倒在地上,眼泪开了闸似地流出来:“我没害他……我没想害他!”
“噫,”杜蘅一脸困惑,对着的冯嬷嬷身后道:“刘公子,她说不是她,可是你弄错了?”
“……”董晓悦抚了抚额头,“你悠着点,别把人吓出个三长两短。”
杜蘅朝她挤挤眼。
冯嬷嬷一听这话吓得屁滚尿流,对着空气一个劲摇头:“不是我不是我!你去找府君!去找府君!”
“你这刁奴,竟敢诬陷府君?信不信我立即抓你去衙门?”
“是真的……真的……”冯嬷嬷经他刚才那么一吓,竹筒倒豆子似地全交代了。
那刘郎名唤刘云锦,是个乡里的秀才,因着品貌端正才学出众,得了同乡一位大人物的青眼,才被举荐去府学读书。
初来乍到,自然要四处长长见识,一不小心就长到了青楼,又一个不小心,与貌美又烂漫的江娘子看对了眼。
一个穷秀才自然没钱替心上人赎身,他只能发奋读书,指望在科场上一鸣惊人、直上青云。
这刘秀才确有读书的天赋,一不小心考了个解元,眼看着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兴致勃勃地去赴省试,谁知考完回来一看,娘子早已经叫个大官赎走了。
他不愿放弃,千里迢迢锲而不舍地追过来,一打听,心上人成了别人的外室。
“他进不了府,便日日在门外候着,候了总有十几日,终于叫他等着了娘子去秀云庵进香……”
“他们……”杜蘅搔了搔鼻子,看了看董晓悦,不好意思问出口。”
冯嬷嬷认命地点点头:“谁拦得住呢!”
两人饱受相思之苦,见了面自然是干柴烈火绸缪更甚往日,苦于不能相守,便谋划着要私奔。
江氏难得有机会出门,传递消息自然全靠冯嬷嬷。
“于是你就出卖主人,将消息告诉了谭知府?”
冯嬷嬷无力地摇摇头,抬袖揩了揩眼泪鼻涕:“是府君先察觉出不对来,私下里审问奴婢,奴婢眼看着兜不住,怕闹出大事来害了我家娘子性命,这才把这事告诉了府君。”
杜蘅忖了忖:“那秀云庵的事……”
“那事奴婢当然没敢说……”
董晓悦蹙了蹙眉,这姓谭的也真是沉得住气,普通人知道自己被小妾绿了,无论如何也要当面对质,他却是暗暗解决了情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府君知道了这事,他们偷偷传递的书信都到了他手里,他也不去问娘子,只重写一封,叫我照样送过去,我哪里敢不从命?只他说什么我就照做罢了。”冯嬷嬷替自己开脱道。
“他们约在哪天出奔?江氏赴约了么?”
“奴婢记得很清,是去年十月十六,月亮又圆又大,娘子带着我逃到帽儿山,在亭子里等了一夜,也没见刘云锦来,娘子伤心得很,还要再等,我好说歹说劝得她回了家,谁晓得……谁晓得……”
董晓悦听明白了,谭知府在书信上动了手脚,把两人的时间错开,让江氏走了个空。而刘锦云怀揣着与心上人再不分离的美梦去赴约,在流霜亭等着他的却是两个凶徒。
又是个痴男怨女老掉牙的故事,她暗暗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冯嬷嬷把来龙去脉说完,已经快虚脱了,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半晌不想起来:“奴婢真不晓得府君会要他命,要是早知道,奴婢就是死也不会说出来……”说着又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杜蘅冷眼看着那头发斑白的妇人,半晌道:“嬷嬷回家去罢,不早了。”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阵铃铛声,夹杂着急促的马蹄声。
几个人不由转过身去,只见一辆轻便马车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到了他们跟前。
车夫朝路旁瞥了一眼,赶紧拽住缰绳把车停下来,下马向杜衡匆匆行了个礼,对着老妇人喊道:“嬷嬷,你怎么还在这儿?娘子要临盆了!”
冯嬷嬷霎时把刘云锦忘了,惊诧道:“怎么这就发动了?!”
稳婆陶大娘从车里探出头来:“嬷嬷上来挤一挤罢!”
冯嬷嬷回头看了看杜蘅,躬身行了个礼,搭着稳婆伸出来的胳膊借了把力,吃力地爬上了车。
第87章 梦醒
董晓悦和杜蘅望着马车消失在拐角; 铜铃和马蹄声渐远,周遭又安静下来,偶尔从某处围墙里传出几声犬吠或是小儿啼哭。
“你怎么知道是冯嬷嬷给谭知府通风报信?”董晓悦问道。
“猜的。”杜蘅轻描淡写。
“……万一猜错怎么办?”
“那就是刘公子弄错了呗。”杜蘅一推四五六。
“……”亏她还佩服他神机妙算。
“刘云锦八成是谭知府买凶害死的了; ”董晓悦蹙着眉道; “但是没什么证据啊……”
杜蘅点点头:“过了这么久,物证早没了; 凶徒也叫他灭了口; 就算冯氏愿意出首; 也没有什么切实的凭据证明人是他害死的。”
冯嬷嬷的证言最多只表明谭孝纯有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