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第7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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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既不信,自可离去。”崔演赶客了。
他是请客的主人,他赶客,再留下的人就太丢脸了。
顿时许多人起身,草草告辞后就离去了。
堂上的人几乎都走空了。
崔演转头看到巴适还在,拱手道:“巴兄因何未走?”巴适看他:“因为我觉得崔兄说的有道理。”
他刚才听到崔演的话后,就像破除了眼前的迷障,好像突然看清了什么。
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鲁人旦才是重点。
现在看起来,这个局真正的重点反而是外面那些数以万计的鲁人。
崔演:“但我也没有第二句话要告诉巴兄的了。”他这个主人起身了,对巴适拱拱手道:“我还有要事,就不多陪了。”然后自己走了。
巴适紧跟着起身,追问道:“崔兄!敢问此计乃何人所出?”
崔演回头。
巴适急急地说:“这天下看似乱,却乱中有局。只是不知是何人操盘?”
从皇帝遇害,云贼封王之后……不,比这更早出事的是花家花千降,之后是陶公、花家……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了。
但细究起来,如果花千降还在,陶公不敢对花家下手。
如果花家还在,云贼不敢挟帝自重。
如果不是云贼带皇帝逃入河谷,李、伍、包三家不敢纠集军队,妄图天下。
如果没有李、伍、包三家在前,他平洲巴氏也不敢拥兵自重。
刚才在堂的那些人为什么敢伤鲁人而不惧一国?
无非是自重而已。
不止巴氏一个而已。
也不仅是平洲一地。
巴适只觉得这天下的乱局像是被一个人推着走的。
鲁人旦失踪,鲁人将乱,但仍未乱!
如果此时有城出兵攻击鲁人,欲将其赶回鲁国,杀人犯罪,那会引来什么样的恶果?
会有更多的城攻击鲁人!
鲁人固然手无寸铁,但……
巴适的声音不自觉的变轻了:“凤凰台上的安乐公主……会怪罪我等……吗?”
崔演笑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兄台已经明白,就恕某不敢多言了。”
——那风迎燕现在对安乐公主推崇倍至。这等场面,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啊。
至少他是不敢再将安乐公主当成一个区区女流之辈来看待了。
巴适如游魂般出去,被候在外面的从人扶上了车。
车继续往平洲而去。
从人不解,“崔城主是说了什么吓人的事?”他刚才见出去的人都是一脸怒容,要么就不屑一顾,更有人在嘲笑崔演。
怎么他家的主人出来倒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一直到当日停下来歇息过夜,巴适才从沉思中回神。
从人刚好捧来晚饭:“快吃,吃完好休息。”
巴适顾不上吃饭,叫从人铺绢,他要写信。
从人只好替他点灯,铺案,把绢拿出来铺放在案几上,再点上驱蚊虫的香。
巴适匆匆写好信,叮嘱从人现在就派人送回去:“不可拖延。”
半个月后,巴适才赶回平洲,他这一路走回去,路上遇到的全是鲁人。
这些人满面尘土,抱幼携老,蹒跚而行,像一群蚂蚁,正向着不知名的目标前进。
他们这一行人不得不避开这些鲁人,担忧会被鲁人围攻,抢夺财物,或拦车拦路祈粮祈财。
蚁多咬死象,好虎难敌一群狼。
纵使巴适的护卫全都是精兵良将,也不敢与这路上的数千鲁人相犯。
队伍中的人都忍不住抱怨:“真是如蝇如鼠,叫人厌恶!”
巴适忧心似焚,不住的催:“快点!再快点!”
从人以为他担心鲁人,安慰他道:“公子莫忧,平洲四城二十八个镇,守望相助,鲁人再多,也难撼其坚!”这些鲁人最多就是蝇鼠之患,是不会对平洲造成伤害的。
巴适苦笑摇头,“我只怕平洲有人先害了鲁人,反倒惹下大祸。”
从人更要笑了,“难道公子还要怕鲁人旦上凤凰台找皇帝告状吗?”
是啊。
在这之前,巴适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诸侯王有何可惧?哪怕诸侯们真的有意天下,难道他还能屠尽平洲上下吗?平洲无心争这个天下,但也不会轻易受人摆布。
巴氏之前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他们不去争,但也不许任何人欺负平洲。平洲以后,将不再受君王之命。
巴适之父在他出门之前就教导他,“除非真有天降之主,不然平洲日后之主,唯巴氏一姓!”
平洲要做这世外之地,要做无笏之王。
不然,像河谷那样,被一道无德之旨封给不知哪里来的莽汉粗人,就被祸害得十室九空。
巴适当初听说河谷之事的时候,就毛骨悚然。后来听说皇帝竟然是个傻子,徐公等人隐瞒此事长达十数年后,连他都不愿意再听凤凰台的号令了。
唯一可虑之事只是天下的乱局何时能解?英明人主何时出现?
但当他离开平洲之后,所见所闻之事反倒让他添了忧思。
平洲在这乱世之中真能独善其身吗?
这天下的乱局,当真不是在别人的掌心上吗?
平洲之渺小,正如这天下之浩大。
如有人以天下为棋盘,平洲也不过是盘中一域而已。
“再快些!我要回家见爹爹!”巴适催逼道。
梁,末帝二十二年秋,平洲巴城外,有将程金与二十余人袭鲁人,双方角力,程金溃逃,言称鲁人为贼,巴城将巢尽鲁人,为天下除贼患。
有鲁公主,姜姬,闻听此讯,于凤凰台痛泣,绝食绝饮,言以自身赎鲁人之过,只愿天下休以鲁人为祸。
公主性善,有大义,天下义士闻之,反唾巴氏。
有义士霍,入巴城,拿程金,斩之。
第753章 入席
“平洲。”姜姬的手指按在地图上。
没想到会是平洲。
不过这里也确实不错。
经过这么多年; 商人们走遍了整个大梁,他们送上来的地图都已经相当精确了。
再加上收集来的当地人文信息,综合起来后; 她对大梁可以说是了然于胸了。
平洲这个地方与河谷不同; 虽然也是产粮的地方,但平洲地广人稀,人口数比河谷少得多。
选在这里开战,好处是破坏性小,人居不稠密,打起来周转腾挪,更好施展。
从平洲本地神话和收集起来的信息看; 平洲的几座大城平时都很少接触,联姻也很少。
好处是打起来不必担心他们联合到一起; 要挑拨也容易。坏处是没办法一网打尽,只能一个个来。
平洲虽然地广人稀; 但各城都发展得很大。大概这就是人口稀少的原因:因为世家过于壮大了。
距离凤凰台越近的地方,各城世家反而不敢太嚣张。越是天高皇帝远,世家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这当然是有坏处的。
因为自由民越多; 社会发展才会越快。奴隶变多,社会发展就会倒退。
如果纵观整个大梁,应该是以凤凰台为中心的封建制,还有以远端世家为中心的奴隶制社会。
以徐公为首的凤凰台世家已经自动自发的开始抵制皇权; 从皇帝专权走向集权。
而在凤凰台以外; 以世家为首的家族却越来越习惯在各自的小天地里做无冕之王。
他们不可能扩张领地; 那当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减少人口和控制人口就是必须的了。
姜武问:“能打起来吗?”
“只要开始打,就停不下来了。”她轻轻叹了一声。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最后一步。
成功了,她会达到难以想像的高度;失败了,整个世界给她陪葬。
她身后的人都毫不怀疑她会成功。
她自己却越来越不安。
深夜,姜武发现姜姬不在床上,披衣起身,挥退侍人,来到前殿大堂中,看到她站在地图前,静静的发着呆。
他走过去,抱着她坐下来:“米儿,你在害怕什么?”
姜姬靠在他身上,“怕我做不到。”
姜武抚摸着她冰凉的胳膊:“人们都爱你。外面不止是鲁人爱你,大梁的人也爱你。你对他们是好的,他们会向着你的。”
他每一次出去感受都更深刻。
神女庙前鼎盛的香火,街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开始穿鲁制的衣衫,甚至开始学鲁地口音说话。
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涌入凤凰台,百姓想在这里种地,他们想挨着她,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种地,因为据说她能带来丰收;
工匠想在这里凭本事赚一顶头冠,这不亚于士子当官,可以光耀门楣;
士子们都开始学习鲁字,想通过考试,当她的官。
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每一件事都如她心意。她想让败的人败了,她想让胜的人胜了。她没有一件事说错。
有时他也会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是神女?所以才会出现在那个地方被他们捡回去?
“这个世界上,有九成的人是百姓。我可以令他们安居乐业,生活幸福。”姜姬望着地图,上面已经有着无数的胭脂红记,都是她亲手按下去的。
“但剩下的那一成人才是操纵这个世界正常运转的关键。”
“这个世界是完整的,它是成熟的。”姜姬喃喃道,“我现在把它毁了,我能重新建一个可以成功循环起来的新秩序吗?”
她能让这个世界重新运转起来吗?
她一直擅长的就是破坏。
建立新的,这对她来说是非常陌生的。
在现在这个大梁的对比下,百姓们觉得她的制度是更好的,因为没有田税,女子得已活命,小孩子有更多机会长大。
但这些不是没有代价的。她通过打破旧制度来夺取资源,弥补到百姓身上,来保证他们的活力,催促他们更早的进入社会角色,进行繁衍。
这是因为大梁的阶级本身就是分裂的。发生在世家与君王之间的争斗,并不会过多的波及到百姓身上。
只要把百姓挪到安全的地方去,给他们创造适宜的环境,他们就可以迅速安定下来。
对他们来说,其实生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但对世家来说就完全不同了。
她会夺走他们的地位,他们的权势,以及他们在这个社会中建立的秩序。
她打破的是君王与百姓之间的桥梁。世家是君王的手足,耳目口鼻。
她能用新的制度去代替世家吗?
这项改革,会成功吗?
换句话说,她能让这世上十分之一的聪明人满意吗?让他们心满意足的走向她吗?
姜武陪着她直到天亮,两人在大殿里坐一整夜。等到天亮以后,他们回去洗漱更衣,殿外已经有人在候见了。
他看到她没有再像昨天晚上那样不安。她还是那个被所有人崇拜敬仰的公主。
只有昨晚,她是他的米儿。
三宝领着弟弟过来,看到父亲从殿内出来,七宝就扑过去抱住父亲的腿,坐在父亲的脚上。
三宝:“父亲,您要出门吗?”
姜武摇摇头,“不用。”
弯腰抱起七宝,再问三宝要不要也上来。
三宝不要,“我要进去看母亲议事。”
姜武笑着说:“那弟弟就先交给我了,你中午再来领他吧。”
三宝恭送父亲与弟弟离开,默默的想,爹爹今天好像很高兴呢。
笑得牙都露出来了。
殿内,姜姬看到三宝进来,示意她坐过来。因为最近龚香等人已经没有时间单独给她上课了,她就天天混到大殿里来,不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