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第5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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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花千降那种,该是花家老祖宗现身了。
霍九弈听了气都气不起来,只觉得出奇,他刚觉得花家花万里是个明白人,这就出来一个傻子。
傻子好。
霍九弈立刻带着人炮制了一篇奴颜入骨的文章出来,叫他的亲信中最会哄人的把这文章背好,送去给这花家“大将”。他的回信就是好好好,大将军威武,大将军英雄盖世,大将军必能常胜不败,他微末之人,一定会听大将军调遣,也就像大将军这样的人才能叫人心服,叫人追随啊。
跟着就说我观大将军之威武气比花万里强出一座山去,我听花万里说花家不欲用兵,就觉得丧气,怎么能不动兵呢?总要先打到他怕,才能叫他跪服,只是把兵摆一摆,列一列阵,那不白来一回了?
两边都吃着城中送的粮食,喝着城里送出的美酒,隔着七八十里的传信玩。
那花家人也不是傻的,见霍九弈只会说,人不来,就说不信他。
霍九弈说将军既不打仗,又何必叫我带人去呢?白白劳动兵马,费粮食呢。既然花万里都说了,咱们就是个摆设,大功他去拿,我们最后等他胜了,绑一二人回去就行了,又何必辛苦呢?
说来说去之间,把那花家“将军”给挑动起来了。他要出战。
霍九弈二话不说,带人带兵带粮过去了,说既然将军要打,那我一定不能错过!我跟你一起打!
霍九弈见到这个花家“将军”,再看他身边的人就懂了,不止他一个人盼着能打起来。
倒不是奸细。这个花家“将军”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所以他笼络了许多会武的小将,有的是他自己养的,有的是他请来的,有的是闻风而投来的。
这些人自带人手投来,不是白干的,大多都想留在花家。
人一多,就要争个高低。怎么争呢?一是吹捧花家“将军”,二是手底下见真章。
都是带兵的,好不好,打一仗啊。最后赢了输了,不就自然分出高下了吗?
都靠嘴上说,信的人还是少。
叫这些人日夜在耳边鼓动,花家“将军”一再被人吹捧神勇,早就想打了。
霍九弈一看不用他再下手了,找茬跟花家“将军”手底下的人吵了一架,“负气”走了。
花家“将军”再来劝,他就死活不去了,说你也只是纸上谈兵之辈,非在我面前充大,你打过几场胜仗?你身边的小人都能看不起我,我不受那气!
他前恭后倨,给花家“将军”的火上添了最后一把柴。
花家“将军”派兵偷袭了鹤平。
鹤平立刻反击,此时也不管之前是怎么“约定”的了,这是花家的阴谋!
花家“将军”兵败如山倒,从出兵偷袭到被追到四散而逃前后也就一天一夜的功夫——鹤平来送粮草酒菜时早就探清了营地,看过了地势。
花家“将军”无力约束部将,打起来各自为营,见要输了没人驰援,全都只顾自己,逃得爽快。
花家“将军”是第一个跑的。带了个好头。
霍九弈见鹤平被花家“将军”缠住了,从望平赶到鹤平,追着鹤平军尾巴咬,将鹤平军一赶而散,痛击溃兵,最后两将阵前讲和,鹤平守将甘愿受缚,换下了自己的部将和大军。
霍九弈如约将守将等人送回鹤平,未有折辱。等他回到望平——
望平举城来降。
第553章 死时君子生时贼
霍九弈风光大胜; 当然不会再跟望平城结仇结怨; 真正做到了不动一兵一卒就叫望平城伏首认罪了。
望平城辞官的太守赤身自缚来到阵前; 自请死罪。
霍九弈匆忙出营; 解去衣衫披在此人身上; 亲自将其扶起; 道:“老大人受苦了,老大人不必如此; 我观老大人与我父同年; 就如我的长辈一样; 我这样做儿孙的,怎么能亲眼看到父祖长辈受苦呢?乃是大不孝啊。”
“押送”此人来的就是此人的儿孙,身后还带着几车财货用来买命,本以为父亲此来不说死罪,至少也要是受刑受辱的; 倾尽全家送来的财物就是为父亲买命的; 不料这霍将军善人善心,竟然愿意如此照顾父亲。
原太守还不太敢信,他的儿子们倒是都信了; 一齐上来哭求霍九弈。
霍九弈好好的将人请进去; 上座,还让出帅帐让原太守穿上衣服再说话; 给足了面子。
原太守虽然不敢把一颗心全都信了他; 至少也信了一半; 跟霍九弈一番交心后; 霍九弈也“坦白”了他现在的忧心难事。
当然是花家。
花家是武魁,天下武将之首。这个是没有疑问的。大梁人人知道花家全是武将,替皇帝领兵的大将军,可大梁却没人知道霍九弈是哪根葱。
可现在是花家冒进,被“叛军”给打得落荒而逃,主将生死不知。
霍九弈当时“尽忠职守”,不得不派兵驰援,把鹤平军给打翻了,俘了主帅。
虽然他是救了花家军,可也把花家军给比下去了。
他担心等日后回了凤凰台,无功反有过。
这个担心很有道理。望平原太守瞬间就懂了,愿意替霍九弈和鹤平牵线,两边交好,不计较霍九弈俘了鹤平守将。
望平原太守还在人家家的大营中,也不得不推心置腹的给霍九弈出主意:“将军莫急,此事,叫我说,将军在高处,鹤平在低处,反倒是鹤平要求将军救命。”
是鹤平不按时节耕种,不等皇帝问罪其官就自脱而去,问个不敬是足够的。
也是鹤平不肯交税,问个不恭也有了。
还是鹤平,皇帝大军前来,他不说立刻自缚献身阵前请罪,还敢纠集城中勇壮为军攻打皇帝的大军。
敢问鹤平,想反吗?
所以鹤平这一打,就把自己落到下风去了。
霍九弈说不想让他大胜鹤平这件事传扬出去,鹤平比他还不想!
但这里有个问题。
霍九弈先是大喜,复又忧惧,“我这里一切好说,可花将军那里……”他摇头,叹气,“某实不知如何是好。”
花家“将军”的脾气在这段时间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那是一个自大且没有自知之明,也肯定不会让步的人。让他替鹤平遮掩,实在难如登天。
望平原太守沉默片刻,不肯再出主意了,这件事不是没办法解决,而是这个主意他不敢出。
哪怕解决之法就在嘴边。
霍九弈看他,他看霍九弈。
两人心知肚明。
望平原太守说:“我愿让我的长子,去鹤平,替将军周旋。”
——咱们都是位卑职小,都不敢说,让那些腰杆子够硬的先开这个口。
霍九弈起身离座,大礼参拜:“多谢大人援手之情。”说完抬头,热泪盈眶,“大人此举,救我一众兄弟性命啊!”
他一招呼,帐外的霍家小将们全都进来跪在这原太守面前磕头谢恩。
原太守面色死灰,良久,悠悠叹了一口长气。
果然这条命……要交待在这里了……
花蔷坐在树下半天了还在瑟瑟发抖,不相信自己逃出来了。
他的车歪歪斜斜的停在不远处,他的从人正在边哭边挖坑,地上还摆着一具尸体,是从人之父,也是从小陪着花蔷长大的从人之一。
这回他出征,只带了他们父子二人。现在一死一伤,花蔷都忍不住要落泪。
他坐了一会儿,慢慢爬起来,去帮从人一起挖坑。
从人抹了把泪,低头说:“公子去坐着吧,我来就好。”
花蔷不想去想眼前这个从人还有多少忠心给他,因为他的父亲刚才为了保护他死在了这里,在大军的包围之中,他的身边本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当时喊杀声起,他亲眼看到敌军如奔雷般杀到了咫尺之处,包围着他的那些如铜墙铁壁般的军队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
虽然当时从人劝他,他是主帅,不能动,不能擅离,一旦他开始跑,那所有人都会跑,士兵就没有斗志了。
可他当时什么都听不进去,夺了马夫手中的鞭子和缰绳就要调转车头逃走。
最后他们还是逃了。
他回头看,他的车刚一调头,背对着敌军逃走后,敌军就大喊:“主帅逃了!”
“花家逃了!”
花家的大旗也倒下了。
刚才还在拼杀的花家军全都一轰而散,有的人嫌拖着长矛跑太碍事,竟然扔下手中的武器跑,还有人脱下甲衣跑,结果就是被追上来的人一刀砍掉头颅。
他看到所有背对敌人的人,都倒在了地上。
他们驾着车,跟二十几个勉强护住他的护卫慌不择路的逃,不辨东西南北。
不知何时,他们身后的追兵渐渐消失了。他们继续跑,直到马再也跑不动了,车坏了,他们才停下来。
坑挖到一半时,车夫和另一个护卫过来对他说,车坏了,已经没办法用了。
护卫说:“此处没有水源,公子稍等,我去寻水。”他往四处看了一眼,说:“公子不要乱跑,阿甲他们去查探了,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周围有没有城镇乡村,不知底细,为了公子的安危着想,还是小心为上。”
花蔷点头,叮嘱道:“带上钱去,如果遇上乡人,买些食水回来。”
护卫快速的扫了他一眼,低下头说:“属下知道。”说罢草草一拱手就走了。
车夫说:“小的去修修车,说不定能修好。”说完也走了。
花蔷木然的继续挖坑。他没有看错,刚才护卫眼中的鄙视和轻蔑。
他带着大军前来,他是花家人,结果竟然一败涂地。
不怪别人鄙视他。
不怪别人。
他细心的和从人把坑挖好,脱下染了血污的外裳,用干净的里衣给死去的从人当装裹,把他好好的安葬了。然后让小从人去和车夫一起收捡车内的财物。
“不拘什么,没有花家印记的,又能换来钱的,都收捡出来。”
花蔷说着,取下发簪、玉佩。
小从人本来愤慨的心在花蔷脱下里衣当他父亲的装裹时就慢慢平息了。他想起父亲的耳提面命,想起花蔷平时里对他的好,那最后一丝怨恨也按捺下去。
他依言去找车夫,两人一起钻进车里收拾细软。等两人出来后,惊慌的发现花蔷不见了!
两人四下寻找,天渐渐黑了,伸手不见五指。无奈之下,两人只得用车内之物制作火炬,点燃后继续寻找,一边小声呼喊:“公子!公子!”
两人分头寻找,小从人向西边而来,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荒地里寻觅,耳边是鸟兽虫怪的鸣叫,头顶上是孤零零的半轮圆月。
一直找不到花蔷叫他心里浮上不祥的预感。
“公子!”小从人不敢放高志,压低声呼唤着。
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
小从人立刻把火炬扔到地上,捡起石块把它砸灭,然后迎着蹄音往回跑!
他深受花家教导,其父早年也曾从军,他直到现在都在习武,弓马刀枪无所不熟。只是年纪小,从没真的杀过人,所以第一次见识战场时才吓懵了。
现在已经镇定下来了,就都想起来了。
他记得刚才路过的地方有一处洼地!
父亲教过他,如果行军途中发现追兵来了,不要惊慌,不要向前跑,因为前面的路你都不熟,向后跑,但要偏离你刚才来时的路,你知道你刚才经过的地方都是什么地势,而追你的人不知道。寻一处藏身之地,好好藏起自己,等追兵过去后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