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第3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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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们进城时,城内城外一派热闹景象!那遮天蔽日的商人的帐篷,如龙的车队,往来不绝的人潮都说明乐城不但没有寥落,反倒更热闹了。
这是什么理由?
这鲁国上下,都奇怪极了。让人想不通。
小童送来一只陶瓮,两只碗碟,还有一瓮好酒。
乔小君正待饮食,突然听到一个女声惊慌失措的哭叫声,她正向这里来。
“大夫!大夫!”仙姿哭着向这里跑,“他们把公主带走了!带走了!”
乔小君急忙出来,待他看清是仙姿时,再听清她的话,立刻面色大变!
“请龚大夫来!我要见龚大夫!”
他向院门冲去。
庭院深深,乔小君在院内喊得再大声,也没有惊醒妇人怀中的郑姬。
这个妇人是姜姬收来的宫妇中最会带孩子的一个,她姓姚,没有名,宫中就呼她姚婆。
姚婆小心翼翼护着郑姬,坐上马车,往莲花台去。
姜姬没有见郑姬,她只要求这些人好好照顾郑姬,不让郑姬出差池就行。
对于乔小君这些人,问清来历后,再做处置。
人毕竟在龚獠家中住着,只能让他代为“照顾”。
龚獠回家就听说乔小君要见他的事,他犹豫了一下,转头又回莲花台了。
嗯,就当他没有回家,这样他就不知道乔小君要找他了。
他施施然回到莲花台,死皮赖脸的赖在龚香身边,跟他挤同一张榻,住同一间屋,还好奇:“这就是你当时住的地方啊。”
他到现在都以为当时龚香被公主关在这里不见天日。
龚香嗯了一声,说:“你观乔小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龚獠虽然本事不够,但眼力还是可以的。
龚獠用一个词就形容了乔小君:“离群孤狼。”
第二日,姜姬就知道了龚獠挤着龚香休息的事,她就道:“既然如此,叔叔先回家去看看吧,也安抚一二。”
龚獠忙问:“公主要如何处置他们?”
姜姬轻轻瞪了他一眼,“既然那乔小君来义不善,对大夫不利,我当然不能容他!”
龚獠心中一抖,轻声道:“这个……他来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人看见……”现在报个失踪病亡也不是不行,反正死无对证。
他听得公主此言,心中已经开始盘算乔小君的十八种死法,以及死后抛尸的地点是位于长山的哪一处山沟比较好呢?听说有狼群出没的地方最好了。
龚香含笑看着龚獠又被公主给戏弄了,不过叫公主调教下去,说不定他还真能养出几分胆气来。
姜姬正色道:“大夫说笑了。郑国大夫,当是我王的座上宾客。”
郑国大夫啊!多好用的身份啊!不把他用到极致都对不起他郑国大夫这么大的官位。
龚香倒是能明白公主是怎么想的,道:“等我回去后,公主要我怎么对这人说?”姜姬道:“先问罪,就道他照料郑姬不利。”
龚香点头,“应该。郑姬年纪幼小,也不会说话,我听说她昨晚上哭了一夜。”
姜姬道:“还有些冻病了。”天冷怎么能不生病?
龚獠仔细回忆昨天晚上他看到郑姬时那睡得白里透红的小脸蛋……生病了?
龚香正色道:“这可严重了。”
“对,要他把照顾郑姬不利的罪人交出来。”姜姬道。
“他要是不交呢?”龚獠问。他有点懂了,公主是不想要郑国陪媵。
“那就让他把这些人送回郑国,让再换一些对郑姬更好人来。如果郑王没有,那我鲁国也不强求,自会好好对待郑姬。”她道。
她可不想养一个王后出来,结果却心向郑国。郑姬身边,一个郑国的人都不能留。
龚獠已经跟上思路了:“乔大夫估计不会愿意回郑国……”
郑王好不容易把他送出来,怎么会再让他回去?
他看向公主与龚香——
哦,这样才好跟这郑国大夫谈条件嘛。
与其威逼,不如让他明白,他已经没路可走了。
龚香问:“公主想要什么?”
姜姬说:“郑姬的嫁妆,我要郑国靠近鲁国的一个城。”
“不可能。”龚獠立刻道,郑王就是让郑姬去死不可能答应此事。
“那就要相当于这一城的粮食吧,每年都要。”姜姬说,“我鲁国可以拿钱来买。”
郑国就是产粮国,粮食在郑国不是值钱东西。龚獠听完前面要一个城的豪言后,立刻觉得只要粮食这个条件太体贴太善良了。
“……”龚獠回过味来。
龚香体贴道:“懂了吗?”
这就是这郑国大夫要做的第一件事。
替他和郑姬回郑国要买命粮。
第342章 绝处逢生
乔小君早就品尝过绝望无助的滋味。当他从望仙台上下来时,只是希望自己能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去死。希望他的死能偿还这一切; 能解决眼下的困境和终结灾难。
但很快他就明白这是奢望。虽然是由他造成的; 但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这是郑国与赵国之间的博弈。
他不足为道。乔家不足为道。甚至郑王,都不足为道。
他们在这一切的面前都是渺小的、无力的。
现在他又体会到了。
郑姬被人公然的夺走了; 而他所能做的; 也无非是悲哀又无能的绝食。他拥有的能威胁对方的只有他这一条命。
他的姓氏、家族; 还有大夫之位,都不再是别人尊重他的理由; 而成了他这条命上的砝码。
希望有人能看在这一切上,不要这么轻易的就决定放弃他。
是的。郑姬离开后,乔小君唯一恐惧的就是他没用了。他对此间的主人; 对鲁王都没用了。他纵使满腹锦绣,在别人眼里他还是不值一文。甚至没有一个说话还在喷口水的小丫头有用。
天阴着,却下起了雪。细细的雪花飘落; 没落到地上就化了。
乔小君喘着粗气,坐在院门前,院门洞开着,另一边是黑衣的家仆; 他们守着门; 不许他闯过去。
他也没有硬来,就算闯过了这一道门,又怎么知道前面还有几道门?
他坐在地上,脸在发红,身上却一阵阵发寒。薄雪落在他的头顶、鼻尖、眼皮上; 也落在他的膝上,他伸手去接雪,须臾便化成了水,似乎还没有碰到他的手心就消失了。
乔小君用力、大声的笑出来。
龚香乘车回来,下人撑起伞替他遮住风雪。
他依稀听到雪中传来的笑声,缓步走进去,问阿悟:“谁在发笑?”
阿悟说:“郑国的那个大夫。”
龚香问:“他一直在外面?多长时间了?”
阿悟说:“一日夜。”
龚香想了片刻,自己撑着伞去找这乔大夫了。
听到一个足音渐进,乔小君强撑着直起腰,振作精神,目光如电的看着来路的方向。
一个身着黑色深衣,以朱红色的丝绳做腰带,披一件狐裘的魁梧汉子走近了,他面如满月,乌发朱冠,凝眸浅笑,十分可亲。
他站在离乔小君数步远的地方,微微前倾身,有礼的问他:“乔君,可愿与我一叙?”
乔小君努力让声音不要因寒冷而发抖,他大声问:“你是何人?”
龚香含笑道:“在下,龚氏四海。”
乔小君愣了。因为龚四海,也就是鲁国先王之臣,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啊!可他却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龚香再一笑,乔小君就知道自己落了下风。一照面,他就暴露出对鲁国的事并不熟悉——至少龚四海仍活着这件事,郑国根本不知情!
“是某孤陋寡闻了。”乔小君无奈之下,只好不客气:“倒是不知龚公对先王如此深情!”
龚四海当年把鲁王给欺负的不得不躲在深宫中不出来这件事,郑国就在左近,可是一清二楚的。
现在先王死了,龚四海消失几年,竟让人人都以为他死了,可见他应该是遇上了难以言说的事,才不得不隐在人后。
反正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可能是龚四海与先王感情深厚,先王去世,他就伤心的不见人了。
扔到脸上的讽刺,正常人都该色变一下。何况还是被阶下囚讽刺。
乔小君有意相激,就是要看龚香的反应。
龚香笑眯眯的点头,理直气壮的接下了乔小君对他失踪数年的“夸奖”,“是啊,先王一去,我就不知日月,悲伤得难以自抑。如果不是大王与公主事我如叔父,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振作起来。”
他可没说谎,公主口口声声都是称他为“叔叔”的。
他说完就看到乔小君又愣了。看来他不但没死,也没有被大王猜忌的事已经让这个昔日的郑国大夫开始怀疑自己了。
乔小君被连番打击,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不像刚见到龚香时那么自信、镇定了。就算这自信、镇定是装出来的,但现在他连装的底气都没有了。
龚香命人扶他起来,把他送进屋去,按在榻上,裹上裘衣,再灌下热腾腾的药汤后,龚香一副“我放心了”的样子向乔小君告别,“小君,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说罢就要走,乔小君扑上去抱住他的一条腿,耍赖了:“龚公休走!龚公将我国公主送到哪里去了?”
龚香被抱住腿也依然从容,笑着问:“郑姬自然是在我王的宫内,由宫妇照料,小君不必担心。”
乔小君其实并不关心郑姬的下场,只看这些人只把郑姬接走就知道,鲁国对郑姬还是很重视的。
他只担心自己的下场。
所以他不放手,“龚公休要哄我!那是我王心爱之女,如果不是为了郑、鲁两国,我王又怎么能忍心送年幼的女儿到鲁国来?”说到此,乔小君开始喊着郑王的名字哭大王,悲从中来,哭声格外动人、悲怆。
哭成这样,龚香只得一边叹气,一边亲手去扶乔小君,此人刚才被按到榻上时已经剥了衣服又换了一身,连头发都拆了,身上绝没有短刀匕首。
乔小君被他一扶就起来了,等龚香把他扶回榻上,他改抓住龚香的手不放了,一个大男人,哭得双目通红,抽抽哒哒,“龚公,郑姬到底如何了?还望龚公告诉我。”
龚香深深叹了口气,温柔的替他拭去眼泪,柔声道:“既然如此,就告诉你吧……郑姬不大好。”
嗯?!
乔小君只是拿郑姬来打开话题,他哭郑王,龚香应该是感动他和郑王君臣感情好,他才好继续说一说郑王与郑国现在的处境,被赵王是如何欺压,郑王又是如何真诚的想和鲁国结盟,等等。
郑姬好不好跟这个关系不大……但他刚哭完郑王深爱郑姬,此时就不能抛弃郑姬。
于是他神色大变,眼睛瞪大,手发抖,瞠目结舌,一副接受不了坏消息的样子。
龚香继续道:“郑姬一进莲花台,大王就去看她了,宫妇说郑姬似乎是有些不好,大王极为担心,命人传来了先王最信任的医者替郑姬诊治,医者说是照料不周的缘故才致使郑姬染病,大王大怒,命我来问罪。”他看着乔小君,“大王命我来问小君,是如何照顾郑姬的?”
乔小君连郑姬的脸都没有认真看过,怎么会知道她为什么会生病?
他正色道:“日常与郑姬一处的是我王送于郑姬的三个媵女,我命人传她们过来,一问便知。”
他就要叫人来,龚香摇头:“不必。大王不会关心她们有什么理由,郑姬有恙,就是这些人不好。既然是这三人,那我就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