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第2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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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过去挥退侍女,亲自用麻布替她擦干头发。
“龚公有话。”他说,一面从镜中观察她的神色。
“嗯……”她慢吞吞的侧过颈子,镜中露出漂亮的、他曾流连忘凡的纤细脖颈,几缕湿发粘在上头,滴滴水珠滑到衣领深处。
他想凑近,她却递给他一盒香膏。
他被这么一阻,绮丝却像被拉长了一般,添了几分焦灼。
可他并不想表现得太急色,两人之间,本该是他显得更气定神闲。
他接过香膏,打开,透红的膏体温润油腻,有着馥郁的浓香。他用手指挖了一块,放在手心温热,涂在她的长发上。
在他们相伴的日夜里,他常常这样做。
他的手指穿过长发,把它们握在手心,缓缓滑过,让融化的香膏沾在还带湿意的发丝上。
发丝变得香气扑鼻,柔滑似水,像时刻要从他手心溜走。
他凑到她颈间,听到她问:“龚公说什么?”
她侧过头,香唇靠在他唇上轻轻抿了下,把他吓得连忙让开,嘴唇都疼起来了。
上回那一口,她咬掉了他一块肉,让他疼了十几天。
他暗暗瞪了她一眼,换来她得意的一笑。
“他说,看你是想嫁到赵国还是魏国。”
“他威胁我?”她稀奇的说,“现在还能改吗?”
“现在只是他口头答应下来了。”他提醒道,“大王可还没答应呢。国书未下,一定都还没有定论。”
“哦……”姜姬懒懒的翻了个白眼,“我都忘了还有个大王呢。”
“别胡说。”蒋龙满不在乎的说,“我们都知道这事他说了算,国书也是他想发就能发的。不过……如果他想在最后让你嫁给赵王,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能用王玺吗?”她小声问他。
蒋龙听到王玺,呼吸都变粗重了,他下意识的抱紧怀中的女人,摇头:“不能。”
“真是的,看来暂时还要听他的。”姜姬瞬间就离开了他的怀抱。
蒋龙的心中涌起愤怒和不甘!他握紧拳头,“早晚的事。”
“对。”姜姬冲他笑,“你什么时候拿到王玺,就把他送进宫来吧。”
蒋龙的呼吸再次不稳起来,他向姜姬伸出手,却被她打了回来,“出去。”
这个女人冰冷的说,“下回你来时,我想听到好消息。”
忽上忽下,忽近忽远。
他明知道这是这个女人的阴谋,是她的花招,可他还是不免要中招。
在他回乐城后,见到龚香,他还有几分犹豫,几分清醒。
可这次他在深夜被赶出莲花台,他在车上却再次坚定了起来。
他不想再事事听人摆布。
他不想每次……都是那个听从别人命令的人!
他看向黑夜中耸立的摘星楼。
下一回,他要让她……他们都听他的!
第260章 公主
姜姬第二天早上刚起来就听蟠儿说有礼物送到。
让她不禁有一点点新鲜……
自从去商城后,她已经多年没有收到过这么正式的礼物了。商人们送的礼物更像是一种贿赂;收多了就发现了,商人送礼就像拿黄金砸人;只送贵的,不送对的。
像冯瑄、龚獠送的礼物就是以“贴心”为标准了,务必要送到你的心头所好上;如果一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那就送能给你增光添彩的。
比如曹非曾经打算送给她的玉币。
礼物不在多,不在贵,而在于心意。
今天早上一马当先、不顾别人、不先观察一下风向就送来礼物的是魏国使节张春来,和赵国使节季平。
张春来送的是魏绢;黑色流光的布面上是红与金相间的神鸟。
显然;这份礼物是专门给她准备的。
但这种布真要织起来至少要几年功夫;怎么可能短时间就拿得到?
魏国想求娶她……不是今年的事?
这个魏王才继位几年?他在刚继位就想过要换一个王后的事了?
姜姬心中一跳。莫非,晋国公主和太后两败俱伤是在魏王的预料之内的?
这么一想;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看似魏王被太后欺负的没有招架之力,还死了王后;丢了太子。但事实上丢了性命的王后是晋女;太子也可以再生。但这件事一出;太后在诸国间的名声已经烂透了,魏国国内对她也是颇有微辞。
她命人在魏国与晋国之间散布流言,说不定还帮了魏王一个忙呢。
她对蟠儿说:“打听一下魏国太后现在的情形。”
蟠儿点头记下。
“看她是不是还躲在宫里,她的娘家和支持者现在在魏国王宫又是个什么情形,豫城太守的位子还稳当吗?”她说。
蟠儿说:“公主是担心魏国太后对付我们吗?”
“不。”姜姬笑,“我怕被人当成铒,引来螳螂,最后倒叫黄雀捡了便宜。”
试想,现在魏国上下都已经很看不惯太后了,如果鲁国公主再次被太后所害呢?这时就算魏王哭出血来,魏国大臣也会“逼”他把太后给关起来。太后或许可以保存性命,她的家族以及附庸却会被一举剿灭。
魏王继位数年,朝中应该已经能掌握得住了吧?
她转念一想,说:“请魏使前来。”
蟠儿点头。
只要看一看魏王遣使是什么样的人,就知道魏王现在手中的权柄有多大了。
张春来今年双十有六,称得上正值青春年华。他与魏王少年相识,两人还曾相伴在魏国游学两年,等回到吴都台后,张春来才知这个与他差不了几岁的少年是太子。
那时的太子有些胆小,不太爱发表意见,与人相争时总落下风。与友人在一起时倒是能侃侃而谈,到了外面就算脸都憋紫了也吐不出来一个字,有一次甚至还气晕了。
但他也非常有侠义之心,两人游学期间,都对各地的侠士非常有兴趣,时常听到哪里有大侠出没就闻风而去。路见不平,也插手相助,而且经常不考虑后果。
有一次两人路过一个小村庄,恰逢村民祭河神,被打扮一新放在祭台上的不是猪或羊,而是一个小男孩。
张春来记得当时他就愤怒起来道:“猪羊能做的事,偏要让人来做,此地的县令必然猪狗不如!”
说得他心中大快!
两人就商议着趁夜把这孩子给救下来,换上一头猪或一只羊。
他却说:“与其以猪羊相替,不如把那县令绑来,让他也试试这河神的滋味。”
杀官……
当时张春来有一瞬间的犹豫,但随即就有些羞愧,觉得自己还不如胆小的朋友,他一直以为两人之间是他更有魄力,现在看来他差友人远矣。
如果是现在的张春来,肯定不会答应此事。
但那时他年少气盛,又被胆小的友人先说了这个主意,如果退却,不是显得他更加胆小吗?
于是两人当真在深夜潜入县令宅邸,小村镇县令也不是住在深宅大院,他们把县令绑出来时他的老婆还在睡觉呢。
后来他们把县令投入河中,把小男孩放在了县令的床上。
等到天亮,自然举镇大哗。他们再在街上说:“河神更喜欢县令,不喜小童。”
县令比起这镇上大多数人来说,既是名家子弟,又读书识文,擅琴擅歌,本就十分引人注目。
众人听说河神不喜稚童,只喜县令,竟然不觉得奇怪,反倒认为河神这么选人很对。
下一个县令一来就听说了此事,立刻说此处河神其实是河妖,请来大师化解后,严禁祭祀此地河神,据说只要不祭祀它,它自己就会慢慢走了,如果一直祭祀,这里有吃的,它就不走,就会时常在河边拉住人的脚把人拉到河里去淹死。
一条河怎么可能没有淹死过人?没有高堤,走在河边脚下一滑就滑到河里的人多得很,此话一传出来,很快大家就都相信了。
于是,此地再也没有祭祀河神这回事了。
到现在,这都是张春来做得最得意的一件事,平时与家人或友人闲谈,也会津津乐道。
所以当魏王继位后,他是第一个自荐之人,也是第一个来到大王面前,自陈才华,对着魏国国事发表议论之人。
当然,他也是魏王最相信的人。
魏王告诉了他很多事,两人脱去国君与大臣的外套后,就像两个经年不见的好友,再次相见时,早已容颜更改。
王后与太后的争执让魏王焦头烂额,数度在他面前落泪。一面是妻子,一面是母亲。最后只好躲在王宫里与人议事,不肯回去面对他的母亲与妻子。
但太后与王后的争斗依然越演越烈。他向着妻子,自觉对母亲不孝,他向着母亲,又不愿意亲眼看着母亲欺负妻儿。
张春来认为王后还好说,太后却是明目张胆的要侵夺王权,所以他支持魏王更多的站在王后一边。
既然魏王对太后毫无办法,那就只能依靠王后了。
当然,如果王后会是第二个太后,到那时自有他们这些亲信臣子来帮助魏王,一个异国公主,在魏国毫无支撑,权力地位皆来源于魏王,而不像太后的权位是继承自先王,令人束手束脚。
纵使有驱虎吞狼的嫌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谁料到太后会丧心病狂到害死王后呢?
虽然自从这件事后,太后自觉羞愧,紧闭宫门不敢再见人,但王后惨死,太子失踪,魏王心力交瘁。
张春来希望能尽快让魏王恢复过来。
对于鲁国公主,张春来并不陌生。早在魏王继位后,张春来听说曹大夫欲辞官归乡就特意去挽留他。彼时他已经任职,他与曹大夫相谈数夜,饮到畅快时,曹大夫击节而叹:“早知今日,当日无论如何都应该替大王求娶鲁国公主!”
当时太后与王后的争斗已经随着新王继位变得更加激烈。
人人都看得出来,这恐怕是魏王继位后就要面对的一个大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只怕连魏国都会受到影响。
张春来知道曹大夫曾经游历各国,就为了替魏王选娶,听他提起鲁国公主,道:“鲁国公主胜王后几多?”
曹大夫笑道:“不多,仅一分。”
“在何处?”
“心。”曹大夫捂住心口说。
张春来不解,再问曹大夫,他就不肯多说了,还假装酒醉。
事后,张春来特意打听过鲁国公主,却听说她惹怒鲁王,被赶出王城,现在不知是在哪个小城栖身。
这样的公主,竟然会被曹大夫满口夸赞?
他们王后至少还没说犯下如此大错吧?
可今时今日,他们的王后已经怀抱着冤屈与憎恨长埋地下,鲁国公主却风光的回到了莲花台。
差得那一分,竟然是致命的。
这份礼物,乃是当年先王命曹大夫所造。原来先王竟然也曾为此女不能嫁到魏国来而可惜吗?
张春来在看到礼物之后就下定决心,一定为王迎来此女。
他送出礼物后不过半天就听到公主有请。
来人是个俊美青年,风姿楚楚。
想起当日所见的那个美青年,面前此人不及那人半分。
这样的青年不知有多少,公主长留身畔……
张春来不禁嘴里发苦。
他已经多少有点明白这个公主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了。
如果当时她年少时就嫁给王,说不定还不会……张春来想了想又摇头,此女如果性情如此,就算早早的嫁到了魏国,只怕蓄健奴,召年轻公子入内宫也不是不可能的,诸国之间也不乏这种香艳故事。如果她与王一吵架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