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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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彭摇头道,“商人也会去燕地,不要找他们的麻烦。我们只去找杨太守就行。”
如果他们不小心杀了的商人中有其他贵族认识的,那他也会惹上麻烦,干脆就不要动商人,要钱要人,杨云海不是有吗?
不出一个月,杨云海已经有些焦头烂额了。
这乌彭不知为什么,像是把他当成了自家的下人,隔三岔五就来一回,要钱要女人。再这样下去,他的家底都要被掏空了。
此时从人匆匆回来,大骂道:“太守不好了!那乌彭在辽城边上扎营了!”
“什么?!”
“他的人到城中来抓人,说要盖房子!”从人跺脚,“还把咱们的人给拉走了!”
杨云海收来的人怕他们逃路,就圈在以前的军营里,大门一关,里面的人除非长了翅膀,不然不可能越过十数丈高的营墙出来。
但营墙不是砖石所造,而是木造。
“他的人赶来驽马,把墙拉倒了一块!等里面的人跑出来后就去驱赶,都给赶到他那边去了!”
“燕奴可恨!可恨!可恨啊!!!”杨云海猛击身前案几,发出愤怒的咆哮声!
可他怒而起身,在屋中疾走了七八圈,在从人殷切的目光中,最后还是渐渐停下来了,颓唐的坐下,叹道:“……怎么办呢?”
他舍不得自己好不容易聚拢来的人,可……他要带兵去跟乌彭打吗?
乌彭是漆太后的情人,会不会……因此引来燕王的人马呢?
那些人才抓来不到半年,什么也不会,没有操练,只是一些废人而已……没了就没了,再去抓就有了……
他抱住头。
他很清楚,这已经是这附近能抓到的所有的人了,他连五十岁的老汉都抓来了,七八岁只要能跑的男孩子也都抓来了,再也没有能抓的人了。
如果去外面买,一是费钱,二来,也会引起注意。
他不是想用这些人做什么,他只是想……像父亲还在的时候那样,当一个骄傲的辽城太守!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刚冒出头的,连封地都没有的燕奴都敢来欺辱他!
杨云海想了数日,而从人一天天来报,被乌彭抓走的人已经有两千人了。
“主人!不能再犹豫了!不能啊!!”从人扑在地上大哭,他们以前没人时被欺负,现在有人了,为什么还要被欺负?
他把头砰砰砰往地上撞,“主人再不决断!人心必失!!!”
杨云海如遭雷击!
他起身道:“随我……出城!!”
姜姬听到了喊杀声。
不是真正的喊杀声,而是出阵前为壮声势的喊杀声。
卫始看到公主眼中透出光彩来,从地上坐起来,仰头细听,渐渐露出欢喜的神色,问他:“杨家有变?”
而阿柳等人早在听到喊杀声时就像受惊的兔子一般四处躲藏,还要拉住公主进屋去。
卫始让其他人护着公主进去,他道,“公主,我去打听一下。”
“不用。”公主招手把他叫回来,“你不用急,等这些人回来后就知道了。”
等他们回来后?
卫始旋即明白了。
杨家主动出兵,若胜,自然骄骄;若败,自然溃乱。
果然不必去问。
他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我命人收拾一些东西吧。”
公主点头,“多备金银。”如果杨家大败,他们逃走时,金银可开路,可断后,被抓也可买命。
如果杨家胜了,金银也可开一开言路。
实乃居家旅行之必备。
姜姬忍不住笑起来。
杨太守固守其家,置城中败相而不顾,显然他是有强敌在侧的。
她替他宣扬了这么大的声势,终于有人看到了。杨太守能在无兵无人的时候撑这么久,现在也不会一下子就被别人干掉。何况现在他有兵有人。
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将欲废之,必故兴之;将欲取之,必故与之。
卫始问她想要做什么。
——她想要鼓动起杨云海的野心。
第196章 戏战
乌彭看到“领地”里乌泱乌泱的人时,立刻兴冲冲的叫人:“快找人来!把这些卖了!”
他自己没封地,也不打算到封地去,他要的只是钱。这些被驱赶来的、像牛马一样的奴隶,他一点都不想要。
“不要了?”他的人还有些可惜。
乌彭摇头:“不卖还要养着。”他可不想给这些人花钱,给他们吃一口都是浪费。
“他们会自己找吃的吧?”一人道,“我爹说他从不给奴隶们吃的,他们也活得好好的,去年下大雪以为会死一大半,结果今年想卖掉时一点人数,还多了!”语气很是想不通。
其他人嘻嘻哈哈笑起来。
“你爹是不是傻啊?没分开关都在一块,肯定会生啊!”
这人想劝乌彭把这些人都留下来,奴隶是什么?没事时可以让他们干活,种地,盖房子,比斗,养牛羊马等畜生,有事时给一把刀就能让他们去杀人,再不然等到缺钱的时候,也可以当钱用。
乌彭却不想要,钱是那种晶晶亮的东西,漂亮,美丽,赏心悦目——还不用花粮食,不用盖房子,不会生病,不会死。
他简直想不通为什么世上会有人喜欢奴隶,又脏又恶心,这些人除了被商人带走时能换回来一大笔金子之外,没有别的价值。
“你这想法倒是跟炉奴很像。”一人笑道。
乌彭脸一沉,冷道:“那是公子!”
其他人就赶紧转了话题,既然乌彭不想要,卖就卖了吧,只是找到商人还要过几天。
“就先放在这里吧,几天功夫不会饿死的。”乌彭道。
但事情很快起了变化。
被赶来的奴隶们都很听话顺从,他们也是被人从家乡抓来的,现在不过是又换了一个地方。
没有吃的——以前也没有吃的。
没有喝的——可以舔草地上的露水。
他们都没有逃,因为逃了就会死。这些人都有马,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他们总是被当成畜生,忽略了同为人而天生的智慧:生存。
奴隶们很乖巧,而商人却不那么好找。还是因为乌彭的身份太低,商人们也是很会看人下菜的。乌彭就相当于漆太后床上的枕头,喜欢的花瓶,这种东西当然不是不可替代的,他们不会在一个价值不高的人身上花大力气。所以乌彭并没有熟悉的、可信的、也愿意相信他的商人,他只能通过别人去联络。
于是他让两个人带着这笔生意回燕地找友人联络商人了。
就在这个时间里,杨云海带兵围上来了。
杨云海心知肚明。
他能留住杨家的“基业”,靠的不止是他手里的钱,而是这些人都跟他一样怀念着过去,希望能重复以前的风光。
所以他必须来,不然失了人心,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乌彭看到不远处赫赫扬扬奔来的人马,还有那仿佛遮天蔽日的旌旗时,腿已经软了。
一个好歹也算有些见识,至少只见过漆太后帐中有多少珍宝的乌彭有见识的人只张望了一眼就躲到后面,抖道:“这是……这是军队!他们不是别人啊!是杨家军!!”
这话一说,很多人都很茫然。他们大多跟乌彭同年或比他稍大一点,在燕国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就算有姓氏也不是大姓,所以大多只会吃喝玩乐,欺负弱小,说起杨家来,这里头倒有八成的人不知道。
唯一那个知道的也只是听说的传闻,立刻告诉大家杨无人当年在的时候,那就是二十几万人驻扎在燕地边境,听说当年燕王还曾送礼给他,还要与他交朋友。
这些人一听,更不信了。
“怎么可能呢?”
特别是去过杨府,见过杨云海是什么德兴的人。
“当时我要他怀里的女人,他二话不说就让给我了。怎么可能是这杨无人的儿子?”
那个人指着正向他们慢吞吞跑来的军队,气急败坏的骂:“那你说!这是什么!!”
乌彭脸色惨白:“……他们不会是故意的吧?”
故意让他们进城!故意让他们“抢劫”!然后再来捉拿他们!!
但另一个人突然说,“不可能!这个地方不是芦奴说的吗!!他怎么敢骗我们?”
提起“芦奴”,大家似乎就突然冷静了下来。
对啊,乌彭想起他说他不想要封地,又发愁钱从哪里来,芦芦才指点他到这里来。
芦芦体贴的说:“你去那里,就找那个杨太守要钱,他会给你。我会让白贯今年别去,先把那里让给你一年。”
“他不会骗我。”乌彭坚定的说。
可眼前的军队仍缓步向他们袭来,不像是会突然消失的样子。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一开始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军队给吓傻了,现在都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听说白家的白贯都在这里待了七八年了,他说这是专属于他自己的打猎场,谁都不让来。”
“……是不是白贯?”
“难道是白贯悄悄跟他们说,如果有人来抢,让他们只管杀?”
“杀了我们没事……”那人压低声,往不远处的乌彭使了个眼色,“杀了他,漆太后能饶了大王和王后?”
漆太后是个很“痴心”的人,虽然这么多年,她的情人也有二十几个,但每一个,她都好像十分真心。在乌彭还没有被漆太后厌烦的时候,他的命还是有点贵重的。
这时有人发现了一个让他惊喜的地方:“你们看!他们跑得好慢!”
跑这么慢怎么杀人?
那个一开始告诉大家杨家之事的人冷笑的说:“那是因为,他们不需要着急冲上来杀我们——你以为我们逃得掉?”
只有二十几匹马的他们跑得掉吗?
当敌人越来越近,乌彭也渐渐浑身冰凉。他没有见过比这更像一支军队的队伍,他们就像巨大的乌云,明明在山坡下,却让他们动也不敢动。他看到其中一人想去牵马,可能是想逃,走到马前却不敢上去,他害怕,他们都害怕。
“为什么有这么多旗?”山下各色旗帜足有上百面,迎风招展。可带来的人却不像他们以为的那么多,大概只有一千多。
“因为那些队伍都有自己的任务。”还是那个人,他皱眉说:“我也不太懂。只知道有的旗是押运粮草的,有的是断后的,有的是前锋,有的是侧翼,有的是护鼓,有的是负责砍那些临阵而逃的人的……”还有,很多有名的将军以姓为旗,他的兵就会跟着他的旗走。
越说这些人越心惊,也更奇怪……真的是来杀他们的吗?
杨云海带着人站在山坡下,他全身披挂,身边是两位偏将,还有传令官,鼓手等。
太阳在头顶明晃晃的晒着,他骑着马来到这里,披挂沉重的压在肩上,腰上挂的四柄剑让他担心一会儿他能不能平安的下马。
从人也穿上了甲衣,站在地上替他牵马,他担忧的悄悄看杨云海。
另一边的偏将,是杨诚与杨北。这名字是当年杨无人起的,两人也算是看着杨云海长大的人,都是六十多快七十的人了,穿上铠甲之后,仍然站得笔直的像一根枪一样。
这周围的人,或老或少,或大或小,都是杨家人,也是杨无人留给杨云海的“财富”。
杨诚问杨云海,“大将军。”在城里喊太守,出来就喊大将军了,“让儿郎们放下手里的枪吧?”
杨云海点头,杨诚才发话,传令兵往回跑,击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