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第4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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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弟真是好算计!料中了他。这一次,咱们不可再让那小兔崽子给溜了。哼!算他倒霉,今晚他的死期到了!明日,本汗将血祭钓鱼城,再趁着南荣大丧,一举拿下……额!”
“扑!”
“你……”
三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吃痛之下,蒙合吃惊地视线,微微低下。
他看着从背后插入他胸膛的一把刀。
刀尖上血淋淋的,粘了他的血肉,锋利、冷酷。
那是他自己的刀。
他曾经用它砍下不少的人头,杀了数都数不清的人,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把刀会从自己的身上破身而过,结果他的性命。
“为何……你为何如此?”他没有回头,疼痛让他很想蜷曲身子,不与刀身硬抗,可他没有这么做。他挺直地站立着,哪怕身体瑟瑟发抖,也像个王者那般站立着,一只手扶着床柱,慢慢地红着眼问:“我诚心待你,你却暗算于我?你果然想要北勐江山,想要这大汗之位吗?”
“不为什么!”
辜二淡淡开口,脸上没有表情。
“只因你的死期到了。该死的人,就必须死!”
蒙合双目瞪大,在疼痛中吸了一口气。
慢慢地,他转过头,颤抖着嘴唇,看向他的眼,“你……到底是不是苏赫?”
“不是!”辜二没有再隐瞒他,“我不是苏赫。”
“我早猜到了。”蒙合额头上有大滴大滴的汗水落下来,声音也愈发无力,“我念你有才,不念你是谁,一心提拔你,栽培你,不曾想,你野心……这么大,还藏得这样深。你说……你到底是谁?”
辜二盯着他不甘心的眼睛,却没有为他解释更多。因为他猜蒙合一定不想知道更多。那些真相若他都一一知晓,会更加无法接受这一切,更加不甘心英明一世,到头来竟这般愚蠢。
怔怔站立着,他手握刀柄,声音依旧没有情绪,“蒙合大汗,你安心去吧!你的北勐一定会顺着你的老路走下去。不仅会成为草原上的王者,还有天之涯,海之角,大洋的那一端,都将烙下北勐铁骑的足迹。而你,蒙合大汗,威名亦将享誉后世。”
“哈哈哈哈……哈……”
蒙合大笑了起来,笑到最后终于无力地瘫倒在床头。
艰难地侧过身,他一双眼睛大睁着,就那样看着辜二面无表情的脸。
“你……赢了。成王、败寇!如此也罢……”
辜二眉头一皱,突然问:“你为何不喊人?”
蒙合冷笑,“我喊,有用吗?”
既然他把一切都计划好了,那么肯定会利用他“重伤”这几天,做好一切安排与准备。
嗯一声,辜二依旧那个表情,没有爱情,没有情仇,就像一个杀手,毫不近人情。
“是没有什么用。不如节省点力气,好好想一想,有什么临终遗言要交代吧。”
刀子穿胸而入,这时的蒙合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已经不容易。可弥留之际,一代枭雄的他,挂念的还是自己远在哈拉和林的亲人。听了辜二的话,他睁着一双开始涣散的眼,直勾勾地看着某个未知的方向。
“男子汉,大丈夫,各凭本事……你赢了……狠劲儿……我服。但,但祸不及妻儿……我,我请求你……留我几个妻妾和孩儿一……一命……哪怕将我鞭尸,碎尸万段……一切皆可……只求留他们……一条命。”
他是从权力漩涡中走出来的人,太了解皇权争斗中的残酷。
他清楚地知道,他的死,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哈拉和林,又将有一场血腥之祸要上演。
而他无法在死后再护着亲人,那些人也都将因为他的失败,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的孩儿还那么小,他走之前都没有来得及多看一眼……
哪怕万般不愿,他终于低下高昂的头,对辜二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请求你……答应……”
这是一个猜到了开头,没有猜到结局的故事。
蒙合居然在求他?这样的结果,是辜二万万没有想到的。
辜二听着,神色略有触动,却没有回答。久久地,他站立在蒙合的面前,看着这个世人惧怕的枭雄鼓胀着一双哀伤的眼睛,似乎舍不得这一世的生命就此走到尽头,又似乎不等到他的答案就无法落气一样,终究喟叹一声,慢慢点头。
“我将尽我所能。”
蒙合去了!
眼睛依旧瞪大着,却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带着冷酷的寒气钻入辜二的耳朵。
他慢慢抽出那一把杀掉蒙合的刀子,仔细擦干净血迹,又抬起沾了鲜血的手,慢慢将蒙合的眼睛合上,直到把现场完全处理好,他才镇定地走出去,那一袭黑袍飘飞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地狱来使。而他的声音,有着以血洗血的酷寒。
“大汗伤治不愈,驾崩了——”
坑深333米,满月
景昌二年五月十五,蒙合驾崩的消息传到了兴隆山。
随这个消息同时传过来的,还有钓鱼城那一仗别开生面的战事。
由于蒙合在大战前突然驾崩,导致北勐军心不稳,阵脚大乱,以至原本胜券在握的一场战役,以战败结束。不过,从另一个层面看,其实南荣与北勐各有伤亡,也算打了个半斤八两,毕竟苏逸也没有讨着什么好。
战斗在天明时结束,钓鱼城又回归了之前的对峙僵局。
苏逸不再主动出城进攻,苏赫一时也攻不破钓鱼城。
有人认为,苏赫不该在战时让全军都知晓大汗驾崩的消息,甚至此战失利的主要责任,都应该由他一人来承担——不过,他们也就私底下说说而已。
蒙合一死,北勐就得变天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谁都知道这位苏赫王爷,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大汗的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哪个会在这时站出来,说他半个不字?
不仅他们,就连怯薛军之首的森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余人当然乖觉地闭上了嘴。
大汗驾崩了,这仗当然打不下去了。
蒙合的丧事治办,当为首要之务。
就在蒙合驾崩的第二日,苏赫便下令从钓鱼城收兵,准备为大汗扶灵回哈拉和林。
南荣与北勐两军僵持了这么久,可谓双方皆疲。苏赫借由蒙合之死,带着蒙合的椁棺退兵钓鱼城,结束这场远征,不仅合情合理,也是明显之举。
当日,钓鱼城艳阳高照,苏赫率钓鱼城全体将校登临城头,望长蛇般蜿蜒离去的北勐骑兵,当即洒酒祭天,燃放鞭炮,并犒赏全军,大肆庆祝胜利。
当然,苏逸挡住了北勐进攻的铁骑,还杀死了蒙合,他可以算得上完胜。
这丰碑一般的战争经历,也将永久写入史书,让他的功绩,为百世传讼。
兴隆山上,墨九抱着襁褓中的小丫头,听着这些消息,唇角挂着笑意,斜眼看向萧乾,“我看你啊,坐在这里指挥天下,也蛮累的。而且,人家也未必就会领你的人情。”
“领不领情没关系。”萧乾站在墨九房间的窗前,背着对墨九观山上风光。
墨家九号地势较高,站在这里,可鸟瞰山下。遥遥一望,山野披绿,空气清新,他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就连声音也带着笑,“当日在临安,苏逸虽是奉命行事,到底也曾尽心帮过我,故而这一仗,给他一个彪炳青史的机会,也算报答。而且……”
徐徐回头,他唇角弯着,笑看墨九。
“你知道的,他与辜二一样,都是萧家早年就栽培的人,万一有一天用得着呢?我亦希望他好。”
“是,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墨九手指轻轻刮着女儿的小脸蛋儿,脸上也是笑,“可事到如今,你准备怎么做呢?你送给苏逸一个天大的功劳,让他名垂千古,这个我可以理解,但辜二这边呢?他此次班师回朝,一身战功,又有阿依古长公主操持,在忽里台大会上,可不就成全了他?莫非,你真要把北勐天下拱手相让?”
萧乾不答。
久久的,他目光看向窗外,抿紧了唇角。
林间鸟儿在嬉戏,花儿在竞相开放。
兴隆山的夏季,太美了!
他微微一叹,慢慢走回到墨九的床边,抚摸她的头。
“阿九,事情远不会这么简单。”
“嗯?”墨九不解地抬头,“莫非北勐还会有别的变故?”
她稍稍一忖,觉得不应该啊。
就算有人不服苏赫,又能如何?
想苏赫手握兵马,在军中有威仪,宗亲这边,又有阿依古撑腰。放眼北勐,哪个敢与他争雄?
眉头一拧,她正待要问,怀里的小丫头突然啼哭了起来。
“呀!是饿了还是尿了?”
孩子一打岔,她就把这事儿抛九霄云外了。
做娘的人就这样儿,天大的事,都没有孩子大。
再说,一孕傻三年,忙乎起来的墨九,与普通的娘没有什么区别,就顾着孩子了。看小丫头哭着,萧乾眉头也皱得厉害,不过照顾孩子这么久,他也积累了不少经验,赶紧上前给墨九搭了一把手,看着她愈发母性的侧颜,他唇角微微一勾,也识趣地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
然而——
不提,不代表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苏赫从钓鱼台撤兵,直接从乾州、陇州经过,绕道扶灵回哈拉和林。也正因为蒙合的死,他没有到兴隆山看望他和墨九的“女儿”,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当然,两军交战,三军混乱,这样的时候,他也不方便到兴隆山。
六月初,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
墨九的“月子”终于快要结束了。
午睡起,望着窗外的阳光,她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小床上的小丫头,还在嘟着小嘴巴熟睡。墨九看着女儿越发光泽白皙的脸儿,突然觉得这孩子是一个天降的小福星。
从她出生,战争就平息了。
他们能有这么久的安静,似乎都是闺女带来的。
若无她,萧六郎又怎会一直在兴隆山?
寻思着这事儿,她这才突然发现,女儿还没有大名呢。
自个儿琢磨了一会,等萧乾从外面回来,她倚在床头就责问。
“萧六郎,你什么意思啊?”
“嗯?”萧乾被她问得莫名其妙,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生怕她哪里出了问题,赶紧过来摸她的脉,却被墨九一把打掉了,“别碰我!”
“呵!”萧乾笑着,又拍她脑袋,“我家大丫头怎么了?这发的什么脾气?也不怕小丫头笑话你。”
“谁小丫头,谁小丫头?”
听到这话,墨九就来气了,黑亮的双眼瞪得老圆。
“女儿都快要满月了,你怎么也不给她取个名字,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捡来的呢,爹不疼,妈不爱!”
“……”萧乾这才知道这小妇人在置什么气。
唉叹一声,他坐在床沿,拉着她的手,一脸严肃地说:“从我把小丫头从你肚子里抱出来那一天,就开始琢磨她的名字了。可一直没有想到合适的,总觉那些名字都配不上我们的闺女。”
墨九哼了哼,似乎不太满意。
“借口!”
“绝非借口。”萧乾赶紧保证,随即又笑,“不过今儿我却突然有了一个好名。”
“哦?”墨九也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姓萧,单名一个直!小名就叫直直。”萧乾笑道:“直者,智也。也可谓刚直不阿,正直不屈。像她父亲一样有智慧,像她母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