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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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悦歪过头仔细打量了下,恍然道,“是了,如果再有些图画想必能更漂亮,可船上应当没有带画师罢?”
“何须画师。”魏昭莞尔,拂袖坐在了阿悦面前,令宫婢呈上最细的羊毫,面前摆上各色颜料。
他的工笔自然也是极好的,浅浅勾勒几笔,便有含苞的花儿在阿悦指尖绽出,三两花瓣已是意态尽显,连配色都恰到好处。
如果被临安那些世家女郎瞧见,定又会掀起一股指尖作画的风潮。
魏昭画得认真,但除了作画的笔尖,他的手并没有碰到阿悦,甚至连身体都离得有点距离。
即便是这种时候,他似乎也注意着保持距离,似乎在谨守着什么,但在九英和莲女等人眼中完全是欲盖弥彰。
如果当真要和翁主保持距离,不使他人多想,又何必亲自为翁主指尖作画?做了这等宠溺之事,又何须多次一举非要保持着那一点点距离?
九英暗中摇头,在这种事上,陛下可一点都不明智,非拿什么兄妹之情来搪塞自己敷衍别人。
“阿悦还有什么喜欢的花样?”魏昭问。
回神想了想,阿悦故意道:“我喜欢阿兄的模样。”
魏昭耐性很好,“也不难,只是费些功夫罢了。”
说完就开始重新调试颜料,并先在纸上画了几笔以作练习。
人像画起来稍微复杂,魏昭让阿悦调整了下位置,依旧没有碰到她的手。
他若做起事来,那定然是很专注的。除去起初的不自然外,阿悦也很快喜欢上了这种独特的指尖作画,观察得也很认真。
“阿悦的手……”一刻钟后魏昭边说着抬首,不料阿悦也正低着头,二人面颊擦过,齐齐一怔。
温热的触感同时使二人心中一烫。
“……咳。”阿悦重咳一声,被蛰了般收回手,眼睫不住地颤,开始扯话,“阿兄怎么这么厉害,以前这样画过吗?”
魏昭声音也很轻,“并无。”
阿悦“喔”一声,不知为何不好意思看他,“太漂亮了,让我都不想去洗手了。“
“阿悦喜欢,再来找我便是。”
“是呀……”
两人如此胡乱掰扯了会儿,阿悦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感觉船速突然有些快了,我去看看到了哪儿。”
她暗道奇怪,明明两人以前也有过不少肢体接触啊,她激动时还往表兄怀里扑过,怎么这会儿不过不经意擦了下脸就这么不对劲。
暗暗摸了把脸,阿悦觉得,肯定是这些花的错,可能她有点花粉过敏。
“现下刚过沧州。”魏昭起身望了眼船外流水,“过了沧州便是顺流,自然要更快些。不过附近的几个郡县喜好伐木,河中常有浮木,船可能会不稳,阿悦当心些。”
“好。”
刚说完,阿悦就感觉船体一阵轻微摇晃,她正巧站在边沿,一个趔趄就往前栽去。
魏昭就在她面前,阿悦来不及多想,栽倒时硬生生扭转了方向,偏头往莲女怀中摔去,刚巧被她接了个正着。
莲女满脸惊讶和不知所措,阿悦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以前见多了小说中的这种巧合,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这不,及时止住,就没有摔到阿兄怀中了。
魏昭将微微伸出的手拢回袖中,望着阿悦暗自庆幸的模样,不由弯了弯唇。
第63章
抵达米县的第一日; 魏昭在当地官员面前露了个面; 就和宁彧神神秘秘商议什么去了。
阿悦总觉得事情有异; 他真是这么简单地来米县坐镇指挥吗
留了个心眼; 阿悦这夜就寝时提前熄了灯; 但没有脱衣上榻,而是坐在窗边等候。
等到夜稍微深了些,她呼出一口气; 披上披风去了隔壁院子,望着一人轻手轻脚的背影幽幽道“九英”
“啊呀”九英被吓得跳起来; 回头望见她时喘了好大一口气; “原来是翁主啊。”
他笑了笑; 极尽谄媚,“翁主深夜不睡; 是有哪儿不习惯么”
“有人未睡; 我怎么闭得了眼。”阿悦走到廊外,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 站在院中她可以清楚看到; 对面的屋内依然点着灯火,但空无一人。
“阿兄去哪儿了”
九英嘿嘿一笑; “陛下晚膳喝多了酒,说要出去走走,翁主不必担心。”
阿悦点头; 柔声道“正好我也睡不着; 有些事想问阿兄; 就在这儿等他。”
九英笑容僵住,隐约有冷汗冒出,“这也不知陛下何时回来,待会儿扰了翁主好睡,反倒不美了,不如等到明早”
“不用。”阿悦很好说话的模样,“我就在这儿等。”
得,这位固执起来和陛下比也不遑多让。
九英摸了摸鼻,心中嘀咕一声,皇家遗传的臭脾气,陛下这样,翁主也是这样。
或者说,被陛下一手带大的翁主定然也是这样
他没了办法,只能暗中使人给陛下传消息,盼着人能早点回了。
阿悦进了魏昭的屋子。
这儿是米县县丞的府邸,说不上富贵气派,摆设都很简单,油灯都只摆了两盏,颇为寒酸。
她闲走几步,到了书案边,自然而然注意到那幅标着路线的地图。路线从米县这儿出发,直入山东崤山,中间用红线分了几条岔道,看着不像寻常的大路。
阿悦认得这崤山,是因为听到魏昭和人议事,说这几日傅徳被两股东西方向的绥兵围在了崤山,南北一处为断崖一处为大河,暂时跑不掉了。
但那两股绥兵人都不多,这边又难派人手进去,只要那边派人去增援,傅徳很快就能解困。
作战的事阿悦不懂,她又看了几眼,对魏昭特意把这条路上的情形标识得清清楚楚有些疑惑。
莫非,阿兄要亲去崤山吗阿悦的心因为这猜测猛得一跳,她告诉自己,阿兄不会这么莽撞,亲自去犯险的。
傅徳只是短暂得被围住了,崤山到底还是他的地盘,连这边的将军都不敢随意赶去,更别说魏昭自己。
这幅图应该算得上军机要密,魏昭的住处也不是谁都能轻易进的,阿悦也是因了这身份的便宜。
知道魏昭不可能真的是出门醒酒,阿悦打定了主意要等到他回来认真问一问,可等的时辰太久了,她每夜习惯早睡,不知不觉就打了个呵欠,慢慢闭上眼。
夜风随人影一同入屋时,阿悦已经趴在了书案熟睡,脑袋深埋在手臂,仅露出小半张细白的脸。
屋内散着一缕极其细微的少女清香,本来简陋古朴的屋子也因书案上趴着的小小少女,多出一抹明亮色彩。
魏昭脚步一停,抬手碰了碰她的手背,好在还是温热的不算凉。
他轻声问,“翁主什么时辰来的”
“待了快有一个时辰了罢。”九英苦着脸,“陛下,奴实在挡不住啊,就像拦不住陛下您一样”
后面半句话很是小声,倒还听得出一点心酸,魏昭都忍不住笑了,“罢了,也怪不得你。”
说完上前把阿悦抱了起来,往床榻边走去。
这一动作,阿悦就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见到他的脸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是阿兄回来了吗”
“嗯。”魏昭身上还带着些许酒气,面颊微凉,“回来晚了,让阿悦等这么久。你在此处睡罢,我去书房。”
“唔”阿悦点着脑袋就要应下,忽然一个激灵,“现在什么时辰了”
九英在后面小声答,“快到丑时了。”
居然这么晚了。阿悦惊讶,更笃定魏昭不是去醒酒,狐疑的目光投去,见魏昭神色淡定,抱着她暂时没动,还贴心问道,“可是有什么事要交待”
摇头,阿悦摆了摆手,“九英,你先出去罢,这儿不用你伺候。”
得,开始问罪了。九英心领神会地迅速退了出去,带上房门,还嘱咐两个守门的內侍离远些。
魏昭很识趣地把阿悦放在凳上,一副等着问话的模样,“阿悦想问什么”
阿悦有点头疼,最怕他这模样。这位表兄看着温柔好说话,也很坦诚,一般来说你问什么他能答的都会答,不会故意隐瞒
可也正是这点最让人郁闷,他坦诚不错,准备做什么都会直接了当地告诉你,然后也会很明白地让你知晓,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通俗说起来,就是和牛一样,几百条缰绳都拉不回的那种。
已经隐约预感到又是一场失败的劝说,阿悦还是忍着头疼问,“阿兄,能不能告诉我,你来米县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她指了指面前的地图,“我看了这张图很是不解,广平侯被困崤山和此行有什么关系吗,需要阿兄如此在意”
魏昭微微含笑,“阿悦觉得呢”
“我没什么觉得”面前的小少女隐约有些抓狂了,手拍在地图上,眼睁得圆圆的,“我只知道,一定要把阿兄完完整整、安安全全地带回临安。其他的,只要威胁到了阿兄安危,一概都不行。”
她害怕,这场战事从一开始阿悦就不是很放心,生怕哪一步走错就会像梦里那样。
更何况她这两年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魏昭完整的性格,在战事上,魏昭岂止不再温润君子,而是称得上疯狂胆大了。
他是原本就是这样的风格还是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了什么,阿悦不得而知,只知道自己经常被他弄得心惊肉跳。
明明当初作为皇长孙时,人人都夸他稳重啊。
“阿兄,我并非不支持你。”阿悦道,“我也相信阿兄的才智和谋算,但人无完人,就算是圣人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所以即便是阿兄的决定,我觉得有不对之处,也会提出疑问。”
“我想,宁左监也应该劝过你。君子不立危墙,阿兄的身份,更该保护好自己。”
魏昭颔首,“看来阿悦知道了,我要去崤山。”
果真如此。阿悦脑中只剩这四个大字,小脸都变皱了,努力做最后挣扎,“所以阿兄能不能再谨慎考虑考虑”
魏昭起身,看了会儿昏暗的烛火,道“我要亲自去取傅徳的项上人头。”
语气平淡,却饱含着满满的杀意。
阿悦恍惚觉得,那两盏灯火都瞬间闪烁了一下。
她一直都知道,魏昭深藏着对傅氏的厌憎,放在了心底不曾浮于表面,可没有想到是这么得激烈。
“祖父与傅徳为结拜义兄弟,得江山后给他封侯赐地,不说恩重如山,亦是兄弟情深。”魏昭开口,“祖父赤诚之心,待傅徳如亲兄弟,从不愿怀疑他,连祖母劝说亦遭斥责。”
“祖父待他如此,我本想他如何也该念一二旧情,却在祖父病重时试图篡位逼宫,将阿悦你逼成那般。”魏昭转身,“甚至,祖父突然离世,其中也有他的手笔。如此狼心狗肺之人,与魏氏有不共戴天之仇,不亲自去取他性命,我此生难安。”
阿悦被震得片刻失声,就像她想的那样,魏昭心中不曾一刻放下过对傅氏的憎恶。
他只是不紧不慢地等待着,耐心地一步步布置,直到得到了这次机会。
就像他当初登基的第一天,就故意激怒傅氏,惹得傅徳不得不提前去山东,举起大旗谋反。
她抿了唇,“阿兄是特意放出消息要来和傅文修一战的,想以此把他留在这边,再暗中潜去崤山。”
她也不需要魏昭的回答,抬首道“阿兄确实都考虑到了,但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就没有想过意外和风险吗如果那边有人知道阿兄独自率几十个人去崤山,定会什么都不管,举所有兵力赶去,到时候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