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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206 长大-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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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也跟了旁人一样,叫他主任了。 
  谢启明偶尔有点儿失落…虽然自己马上就会觉得这失落压根是莫名其妙,没事撑的。然而这失落还是会在他听见学生喊其他负责教学的大夫‘老师’ 的时候,忽然冒上来。主任只是个职称,或者带着尊重,但更有着生疏,而老师,有着全然不同的意义。 
  “我当然都明白。”林念初笑了笑说道,“其实当时学生跑来求援时候,我马上想到的就是欠费,官司,纠纷,立刻电话产科,因为不知道婴儿究竟有没有到28天,该归儿科还是归产科新生儿管。我们照惯例的背条文扯皮,只是学生在那眼巴巴地瞧着我们推搡,她喊我们老师,跟我们说那孩子已经呼吸停止了,她的同学在坚持给他做人工呼吸……” 林念初停下来,低头看着地面,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她叫我老师。于是我想起来,我的老师教给我,我教给我的学生,所有的所有,都是救死扶伤。当时,我没有时间再给她解释,其实,医学教材是该把中国国情,官司纠纷,成本核算,都写进去的。” 
  谢启明半张着嘴说不出话,过了几秒钟,有些恼火和更多烦躁地拍了下桌子,“小林,你这是干什么?”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运,没有公平。中国每天都许多的弃婴,他们根本不被发现地就消失了。也有许多送到医院的,还有机会但是家属放弃治疗的孩子,我为这个孩子提出特殊的要求,对其他的孩子是不公平的。但是谢老师,” 林念初的眼圈儿微微红了, “这孩子碰上了那几个天真热情的学生,这是他的命运,那几个学生在医生生涯尚未开始的最初,‘捡’ 到了这个孩子,头一次主动地努力尽到医生的职责。我还记得当初我还是专科实习生,儿科一个心肌炎危殆孩子经过三天三夜抢救过来了,虽然我只是一直守在那里,技术上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是之后,家属来感谢,院里表扬,您和许多其他老师,都把荣誉放到了我身上。后来我知道,这是老师们的规矩。您们觉得,这样阳光灿烂的开始,会让新人在以后那些充满委屈无奈的路上,多一点信心和希望。谢老师,您一定明白,这个孩子的生命和以后的幸福,对他们几个如何走上医生之路的影响,远远超过那些表扬,奖励,和荣誉。” 
  “你……” 谢启明指着林念初摇头,抱着双臂在办公室里度步,走到第三圈时候,再长长叹了口气,回转到她身边,拍了拍林念初的肩膀,“你去把那孩子的检查结果,病历拿上,咱们去医院办公室,” 
  “谢谢老师。” 林念初低声说。 
  林念初并不知道她前脚走进主任办公室的时候,李棋后脚就跟带教老师请了10分钟的假,跑到了外科,在一分区找到了陈曦,又抓着陈曦从三分区找到了白晓菁。 
  “就是你们抱回来那小孩儿!” 李棋喘着粗气儿说,“到底找得着父母找不到呢? 明儿可能就要送福利院,我看真送去凶多吉少。在这儿完全康复的可能还大点儿,去了那边,不死九成也得留后遗症。” 
  “凭什么啊?” 白晓菁冒火儿的道,“我不说了么,医院不能减免的医疗费我出,这孩子我抱回来的,我负责到底。” 
  “你负责个头。” 陈曦白了她一眼,“除了纠纷你就是医院一分子,不能作为家属方;再说什么你负责到底,你一没权力在重大医疗决策时候给他签字,二没有收养权,就算钱咱们全都垫上了,出了问题还是医院责任,现在就都是人林老师担着。弃婴又不他一个,你各个负责?” 
  “那你说怎么着,扔回菜市场?” 白晓菁冷冷地道,“弃婴有多少我不管,这孩子是咱们的孩子。” 
  “咱们的?!” 陈曦听见这仨字才想挤兑俩句,但是话出口的一秒钟,那孩子依偎在自己怀里,自己抱着他亡命狂奔时候的那种心情,突然间回来了;她拍了一下额头,“待会下班,我再去找。菜市场是找不到了,我想到附近小诊所一一查,尤其给低收入人员的低收费产科医院。没准能查到生他的记录。” 
  “找他妈?!” 白晓菁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儿似的瞪着陈曦问,“你是说那个把他扔了的女人? 她配作主么?” 
  “她不配可她有权力!” 陈曦没好气儿地道,“至少,知道个线索,咱得先确定这孩子不是人贩子拐的! 而且咱们一直找着人,所以不送福利院,也算给院办个交代,你硬顶,还不是让人林老师给收拾烂摊子么。你们当时没看见,我去找人时候,可是内科急诊,妇产科急诊,儿科都在推。最后儿科林老师做这个决定,不是好作的。” 
  白晓菁皱着眉头不说话,李棋说我告诉你们了啊,我赶紧回去了,就请了10分钟假;临往回跑,又回头说,其实我觉得主任也心软,当时过来看孩子时候使劲唉声叹气,就是院办那边,难说;陈曦冲白晓菁摆摆手,说我下班去查附近诊所,再发动城里医院实习的同学查查有没有27天之前出生的孩子记录,说罢转身走了;白晓菁站在当地好久没动,到陈曦已经没影了,她突然一跺脚,朝普通外科教研室跑了过去。   
  第十章 给我一碗孟婆汤 4   
  第四节 
  当白晓菁离医院办公室已经只有3,4米距离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她不耐烦地刷地转头,一句‘干嘛’已经出口,才见是程学文。他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语调平和地问了一句,“上班时间离开科室,你向带教老师交代了么?” 
  “我,” 白晓菁张着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这句话若由任何其他人,不管是带教老师还是外科大主任,在这个时候对她说出来的话,她肯定理都不理,扭头就走,随着心中那一股不平怒火,做自己要做的事儿去。 
  可这个人偏偏是程学文。 
  他一如平时的温和,然这句话一出口,却让她不由自主地尴尬惭愧。 
  她咬了咬嘴唇,将头扭到一边去,“我办完了事儿,回去给您做检查。” 
  程学文皱了皱眉,握住她夹在腋下,卷得乱七八糟的锦旗,“这是做什么去?” 
  白晓菁的眉毛挑了挑,将下巴扬着, “这跟您没关系,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儿,之后,我擅自离岗,您怎么处置都行。大不了给我个处分。” 
  “如果因为你擅离岗位没打招呼,造成该交代给护士的医嘱没有交代,该查看的化验单没有查看,耽误了病人治疗甚至出了医疗事故,是一个处分能解决所有问题么? ” 
  他说完这话,便静静瞧着她,白晓菁开始只是梗着脖子僵着,然而那股充斥了全身的,方才被愤怒所激起来的充足的底气却是在他的目光之下渐渐泄了,她不知不觉将昂着的头低了下来,眼睛瞧着别处,脸上依旧带着执拗,“如果院办那帮人非逼着把那个孩子送走,我就把他们办公室里,由他们手接下来,送到不同科的那些什么天使什么全心全意治病救人的破旗子,全烧了去。别挂着丢人现眼,瞧着扇自个儿嘴巴。” 
  “回去,继续给你的病人换药。你昨天的手术记录还没有交。” 程学文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说话似的,从她手里将那面锦旗抽出来。 
  “程老师,您,” 白晓菁一脸的不服气,却没说话,闷闷地用脚尖踢着地面。 
  “做医生不是作英雄。” 他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更加不是凭冲动做一次两次英雄。也不是说你今天想对病人尽职,就突然能有这份能力。” 他说罢,再加重语气说了一遍,“回去,把你手头的工作做完,在你管床病人随时能找到你的地方,一直到下班。” 
  白晓菁瞪着他,嘴唇动了好几次,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终于还是转身大步朝普通外科的方向走了。 
  待到她已经拐弯下楼,程学文却笑了,低头看了看那面锦旗,笑容更深,拿出手机给三区院总打了个电话,交待道,“刚刚手术完的病人,你去跟急重症病房联系,确定跟他们那边管床大夫把所有结果都过一遍;后天要手术那个,单子你再去检验科催,家属来了立刻呼我。另外,白晓菁管床病人的换药拆线,清洁瘘口,谁也不许再替她。你们管不了她的话,我也管不了你们,过几天就做工作总结,我跟周大夫申请,把你们一起轮转到他一分区重新转科考核,考她操作基本功,练你们带教基本功。” 
  他说罢合上电话,对着那面锦旗瞧了一会儿,卷起来,朝前面的医院办公室走了过去。 
  办公室主任葛伟已经对着林念初递到面前的病例,检查结果看了足足10分钟而没有说话。 
  他看不懂这些东西,并且从心里,觉得林念初他们,是拿他不懂的东西来压他,暗示他,你是外行,你听我们安排。 
  他们说这孩子目前不能转院,转了院,一定会让状况恶化。到时候,有了官司,未见得就一定不会扯上咱们医院。 
  可是他们却谁也不能保证,这孩子在这里,就可以康复,甚至无法保证,这孩子留在这里,就可以活下来。 
  既然都是未知数,何不按照最简单的办法进行? 既然规定是我们尽到急诊救护的责任之后,这样的特殊病人,有特殊的处理方式,怎么就不能按规定送福利院了? 怎么你们临床科室总是问题多多,就不能够做足条文规定来免除纠纷? 
  他敲着桌子问。 
  林念初的脸略微胀红,一时忘记了主任反复叮嘱的,不要跟院办闹僵,闹僵了台阶不好下,冲口而出道,“ 如今根本是国家的医疗法不健全,保险制度不健全,才有如此多的纠纷,这些纠纷不是我们‘制造’ 出来的。” 
  她才要继续说‘再说院办公室难道不是有职责做临床工作以外的麻烦事? 难道您们的工作就只是传达中央精神,鼓舞临床士气,和查我们有没有漏带胸牌,着装不整么?’ ,话没出口,听见谢启明咳嗽了两声,便咽了回去,压下不满和委屈,强笑着道,“我们确实并不太懂得临床以外的东西,所以我们需要院办公室的同志协调。” 
  葛伟一时没有说话。 
  那个小孩儿,他看见了。就在今天上午。 
  儿科楼道跟其他科不同,虽然是病房,却有着过节的气氛。用粉蓝粉紫相间的纸剪成花体的‘欢欢喜喜过新年’,被贴在墙壁上。 
  粉红色成串的汽球挂出来了,电光纸皱纹纸做的拉花拉起来了,宣传墙报的色调更加花花绿绿,一棵前几年由一个病人家属赠送的圣诞树,更是被护士长收藏好,每年从圣诞节便摆出来,拉起彩灯,挂上些小玩具。 
  葛伟走进去的一路,碰见了几个出院或者申请暂时离开医院回家过年的孩子,脱下了病号服,换上崭新的漂亮衣裳,着了这鲜亮的色彩,立刻去了不少病恹恹的神色,精神漂亮可爱;每个都被父母,爷爷奶奶,甚至大姑小姨簇拥着,手里拿着新玩具。 
  他们从他身边经过,走远,然后,他走到了儿科急重症病房,透过玻璃,看见了那个浑身被检测仪器的连线连接着的小孩。 
  他心里不是没有怜惜的。 
  只是,这怜惜,遭遇那迎头而来的欠费,潜在的无穷无尽的麻烦时候,就开始无奈的淡化。这么大的医院,这绝对不是唯一的一个例外;若此时开了这个先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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