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宰大人的宠妻日常 完结+番外-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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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的,是何须问的声音:“我不爱吃鱼。”
像是捏住了蝴蝶的翅膀,指尖一松它就要飞走,梁锦不自觉添了些小心翼翼:“那你平时喜欢吃些什么?”
久久没有回应,梁锦僵在那里,有些难看,不过他亦是长进了,学着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院子里的小厨房要知道你的口味,他们好准备吃食。”像是被自己说服了,挺起腰杆。可小厨房是有定下菜单的,每月轮着做那些菜色,除非主子特意吩咐,否则都按着菜单子上的来。
“原来,在江宁……我最喜欢如意回卤干。”何须问握着书,想起娘亲。
他年幼的时候,跟娘亲一起住在明月满花楼,明月满花楼是江宁秦淮河边最繁华的一家青楼,秦淮河又称销金窟,一条河两岸,全是勾栏瓦舍,河里也是各家花船画舫。一到夜幕,灯火通明,许多男儿在这里一夜挥霍的钱财,可当寻常人家一年的用度。
他娘是明月花满楼的魁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很多客人愿意为她一掷千金,即便她生了个儿子……老鸨也不好亏待了摇钱树,特意把楼里后面的一个小院落给了他们住。
那时候伺候他娘的有两个小矜,时常去买一些果子吃食给他,他不爱吃肉,最爱吃的就是那道如意回卤干。
“我知道这个,在本游记上看过,原不是什么名贵的玩意儿。”梁锦戏谑,又担心他以为是看不起他,赶紧凑上去:“你想吃的话。我可以把做法抄录下来交给小厨房,让他们做给你吃!”
何须问仍旧淡淡的:“很久没吃,我现在已经不怎么喜欢了。”
梁锦打蛇随棍上:“说起来……你们一家都是江宁人,怎么府上不做这个吃吃呢?”
为什么不做呢?还是因为许氏。打上京来后,她就添了毛病,说起官话来,也不许做江宁那些小里小气的吃食,每顿饭必定是些大京时兴的菜品,生怕别人另眼瞧她是地方上来的,因此,何须问也跟着很多年没有吃过了。
“你带过来一颗树苗?”何须问看他,他理直气壮的解释:“我可没有翻你的嫁妆,那颗树苗摆在里头,我就看见了。”
他现在提起“嫁”这个字,已经不觉得有之前娶了个男妻的那种难堪了,仿佛尘埃落定,
眼下他更在意的是何须问会不会疑心他是故意去翻看他的东西:“要不?把院子里那棵海棠挖了,种这棵松吧?”。
这已经算是讨好了,何须问惊讶过后,又婉拒了:“好好的海棠在那里,就要开花了,挖他做什么呢?”梁锦偷偷瞄他,心里不安定,他这么说,是承情还是不承情呢?
那棵海棠树终究是保下命来,满枝头的花苞摇曳在院子里,无所事在屋外边儿的小院里挖了坑种下松柏。
何须问搬来的这间屋子,只是梁锦院儿后边的一个小进院儿,敞敞亮亮的屋子。东西厢几间屋都还空着,比何府里他住的那个小院儿大得多。
种松柏那天,梁锦也跟着何须问在院里看。看这树苗独一根杆,可怜兮兮的挂着几片叶,能活么?培上厚厚的土、浇了水,大概就能活了吧,在这暖洋洋的春天里,还能活不了么?
午饭时候,梁锦叫人去把梁慕白一起叫过来用饭,说是有新菜式,让她也来尝尝。梁慕白穿一件藕粉色的褙子,白色的裙子盖着脚尖,挽着髻,娇俏动人。
梁锦让她坐下,何须问递给她一个东西,手掌摊开一看,是一支钗。孔雀蓝的小小一只蝴蝶立在上头,十分好看:“谢谢你先前送我的礼物,这个赠予你。”
“呀!我不敢收,嫂君留着罢!”梁慕白推辞着:“那几张帕子不费什么的,嫂君不用这样客气。”
梁锦正好奇呢,他怎么有个女人的物件?就听何须问说:“这是我娘的东西,我是个男儿,留着也没用,你拿去戴罢。”
梁慕白看看梁锦,见他默许,便收下,心里很欢喜,当即让丫鬟给她插在发上。
丫鬟们来来往往的上了六七道菜,又放了一个小炉在桌上,端来一口小砂锅放上去。揭开盖,里面还咕嘟着黄豆芽和豆腐果——正是如意回卤干,何须问扭头看看梁锦,他撇开脸有些不自在的躲避他的目光。
自打前几日听他说了这个“如意回卤干”之后,梁锦便在房里翻了好久的书,却死活记不起在哪本游记上见过。华浓让人把放他旧物的箱子抬出来,翻了好几箱才翻到。
上头是写了这菜的做法。梁锦忙赶着抄录了,叫人拿到小厨房去,谁曾想小厨房没人识字。他只好屈尊降贵的亲自跑一趟,念给那厨子听,这才做出了这道菜。
梁慕白尝了:“味道是真不错,大哥,你真是有心了!”
梁锦不自在:“这值什么?我就是听……听须问说起来,也想尝尝!”
这是他第一次念何须问的名字,平日里都是“你”来“你”去的。此时把这名字念出口来,像这些天的踌蹴和忐忑都找到了出口一样轻松,又似祭礼祝词一般郑重,他在心里为了叫这个名字拂了尘土,正了衣襟。
何须问却不知道,真当他是自己馋了,并不追究。
梁慕白了然的笑,也不多问。梁锦却急着岔开话题:“我前日见你拿着什么,见了我直往后躲,是什么东西?连哥哥也不给看?”问的是梁慕白,端着架子摆出兄长的样子,眼睛却往何须问这边偷偷的瞟。
“是……是一支桃花,粘着土弄脏了衣裳,怕大哥说我……就,藏起来了。”
梁锦只是找几句话掩饰自己,并不是真的要问,所以也没有细想,府里没有桃树,哪来的桃花?
哪来的桃花?梁慕白怕被深问,忐忑不安的想着应对的借口,心里却像抹了蜜,咂摸出一点甜来。这支桃花是林鸿托她的贴身丫鬟传给她的。拿到手里的时候,花瓣上还带着露水,颤颤巍巍的抖落在风里。
她心里隐秘的欢喜,又有些惭愧,愧自己身为梁府里的宦官千金,深门大院的小姐,却私自传递东西。
前几日,梁慕白让丫鬟跑到外院角门上去找林鸿,跟他说:“小姐说寒香寺的桃花应该都开了,想折一支来插瓶,林鸿,你跟套车牵马的小厮熟,你能不能帮我去托他们折一支回来?”
林鸿沉默了一会儿,丫鬟以为他要推拒,结果他说:“……姐姐明日来取吧。”
丫鬟高高兴兴的回去复命,梁慕白听了也高兴,丫鬟以为她是为了桃花,可转眼她又有些失落,这下子丫鬟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她是为了个“不知道”而失落,不知道他只是为了听命于主,还是为了这个丫鬟的请求才答应。丫鬟和小厮,来来往往的,最终主家会将他们一对对的配在一起。
或许……有可能……他也记得这个主子大小姐?不单是这府里的千金小姐,还是几年前血淋淋的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姑娘?
林鸿当然记得,那时他十五岁,刚被人牙子卖到梁府。
梁府负责采买的小主事去买的林鸿。一大堆脏兮兮的小孩堆里,挑中了他,他年纪偏大,却机灵。小主事让他跟着其他小厮跑了几天腿后,把他安插在这外院的角门上,负责客人来访传话的。
那年也是春天,老夫人只带了女眷们去寒香寺烧香。回来的时候梁慕白不知道端着从哪里得来的两条金鱼,黄橙橙的乘在白瓷杠里捧着,漂亮级了,梁慕白只顾盯着看,也不仔细看路。
主子们进了这角门的时候林鸿规矩的行礼退到一边,垂着头,因为垂着头,他才看见和梁慕白挨着走的梁响罄,脚掩在裙里,偷偷的绊了她一脚。“啪”一声摔碎了鱼缸,林鸿看过去,梁慕白躺在地上沾湿了水,痛苦的抽噎着,白玉一般的小脸皱紧了,两条鱼在她的裙摆上垂死挣扎。
梁慕白被白瓷碎片扎进了手臂,稀稀拉拉留了好多血,女眷们惊叫着。林鸿什么也没想,冲过去,抱起梁慕白就往更深的院里跑,小丫鬟跑在前面带路,给带到了梁慕白的院子。
梁府太大了,他抱着梁慕白,跑得急,没一会儿就喘得要命,梁慕白依偎在他怀里,只是哭,不敢放声,抽抽搭搭的,可怜得很。倏然,林鸿的一滴汗落在她脸上,竟似神仙药一般,她觉得不疼了。
梁慕白抬眼直直的看这个小厮,看着比她大哥还小呢,也不像她大哥,下巴上没什么胡茬子,青涩的,瘦弱不堪得像影壁下的翠竹。可是他的手臂这么有力,托着她。像托着一匹昂贵的浣花锦。
林鸿又一滴汗滴在了梁慕白脸上,像竹叶尖上的露珠,滴入平静的水潭,荡起涟漪。
在丫鬟的指印下,林鸿把她放在了床上。这是他第一次进一个姑娘的闺房,这么大的屋子,比得上他原来村里房子的两三间,桌案上摆着的,墙上悬挂着的,他许多没有见过,屋里点着好闻的香,,或许是一路跑来精疲力尽,熏得他昏昏欲睡。
乌压压的涌进来一大群人,丫鬟婆子们,还有一直淌眼抹泪的樊氏,将他推搡着挤到角落,并不见老夫人的身影,恐是这样一个庶孙女,并不值得她老人家劳师动众。
过了一会儿,快步踏进来一个贵公子,林鸿认得,这是梁府的嫡长孙,显赫得耀眼,平时进出外院,他们这些小厮行礼,都从来不拿正眼瞧他们一眼。可这次梁锦瞧他了,上下打量着他:“是你救了大小姐?”
林鸿卑躬屈膝:“奴才不敢邀功!都是奴才分内的事!”
梁锦满意的点点头:“你下去吧,我自会叫人赏你。”
林鸿又迷迷糊糊的回了角门上,晚上他准备睡觉时,有个没见过的小主事到了他们下人的院子,哗啦啦的赏了好多东西,同屋的小厮凑上来,垫着盘里的银子艳羡:“真是林鸿运气好,赶上了这么件好事儿!”
“别胡说!”有人受了伤,这算什么好事儿?林鸿将东西都收起来,那个小斯讪笑着打趣:“你可别忘了兄弟们,该请我们喝酒才是啊。”
在这里蹉跎了几年,林鸿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有个救主的头衔,或者是因为他平时的机灵懂事。再过几年,或许主子们会给他配个打扫的丫鬟,交代他办一些外务上的事,他也算混出头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第9章
归宁
“你明日回门,该打点的东西我已经叫人打点好了,精精神神的回家去吃个饭,好叫你家里人知道你在我们府里过得好。”给老夫人请安后,李氏单独留下何须问说话。何须问有礼的听着,并没有其他闲话回她。
“你从前在家也这么不爱说话?”李氏放柔了声调,颇有些亲昵,她从前觉着儿子娶个男妻,是不光彩的事,也不能传宗接代。计较着这个男媳妇进门后,她的涵养虽使她做不到像老夫人一样冷言冷语的奚落,也决计不去理他就是了,只好吃好喝的待他。可当她李氏第一次见何须问,倒瞧他觉得比那个儿子还贴心许多。
“令母亲见笑了。”何须问坐在下头,微微颔首,彬彬有礼中透着冷漠疏离,许氏从前在何府是免了他请安的,府上从老夫人起都不愿见着他,只把他困在那一方土地里,他没有与人周旋的经验,可自打来了梁府,每日晨昏定省的,他也不得不多说上几句。
“你虽静静的,我却喜欢你。”李氏似乎并不介意他的疏远,仍旧和蔼的对他:“上次老太太罚你,我也听说了,可我在她那儿说不上话,帮不了你,望你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