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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寻琴记-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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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老爷气得拂袖而去,裴何氏也只能佯装伤心抹了一滴泪,前来看病的大夫道裴明惜损了阳气,人阴虚,缺血,多喝些补血滋身的汤药养几日便好。
    见他昏睡不醒,裴云惜担忧万分,整日身不离榻地照料。他时时端详着裴明惜的脸,出神想道,或许更早些时,自己便预见了某些后果吧,大哥瞧着戴大人时那倾慕温柔的眼神,与他说话时笑意盈盈的模样,自己心下吃惊却不敢多说,怕一语点醒梦中人,酿成大祸……唉,不过此时已铸成差错。
    大哥是倾慕戴大人的,那戴大人亦爱着他吗?当时厅上所说的话,是为大哥开脱之言,还是真心之语?若是真的,两人便是两情相悦,床帏之事便是情投意合的啊……思至此,裴云惜不免脸热,他亦朦朦胧胧忆起那晚薄肃与他之间的交缠,虽说他不甚清楚媾和情事,然那事需走后庭之门倒还是知晓些的。但他两股间并无异样,莫非薄肃并不曾做过?
    他为何不做?裴云惜又胡思乱想道,或许两人不过是酒后情动,胡乱亲摸了一番,薄肃待欲`火消退,便失了继续索要他的兴致。那人怕是勉强将他当做纾解情`欲的工具,毫无胃口侵占他的身子。
    唉唉,想这些作甚呢?裴云惜不免笑自己痴傻,薄肃终究与戴洺洲不同,他高高在上,怎会瞧得上自己呢?庸人自扰,庸人自扰啊。
    “唔……”
    裴明惜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裴云惜立即上前察看,“大哥?如何?”
    裴明惜蠕动嘴唇,似乎在说水,裴云惜赶忙拿茶壶倒了杯水,扶起他喝下,喝完,他仍是痴痴呆呆的模样,不一会儿,便又闭眼睡去。
    裴云惜轻轻放下他,心知他大哥这回伤的不止身子,更是颜面,被戴洺仁当着众人之面,说得那么难听,换谁亦是承受不住。此事若是传出去,怕是整个临安城的百姓都会瞧他们不起。裴云惜自认没那么脆弱,但他大哥不同,自小乖顺,脸皮也薄,他愿意前去巴结戴洺洲,也因戴洺洲品行端良,并未低看他,两人意气相投,倒是和睦相处。
    而此次……怕是彻底断送了二人的情谊。戴氏双子如此厌恶他和大哥,这柳居怕是再也不能踏入了。
    裴云惜思忖着,起身出得房门,想去后厨替裴明惜熬一碗粥,哪知转角撞上裴文惜,吃了一惊。
    “文惜,你回来了?”
    “二哥,你作甚?”裴文惜不解地看着他,“如此匆忙?”
    裴云惜道:“大哥病了,我去替他熬碗粥。”
    “大哥病了?”裴文惜显然丝毫不知,“方才我见前厅戴大人坐着,当是来找大哥的。爹娘正陪着呢。”
    “戴大人来了?!”裴云惜猛地一嗓子,吓得裴文惜抖三抖。
    “我只瞥了一眼,便走开了。”
    “我……我去看看。”
    说罢,裴云惜心绪澎湃,赶往前厅,戴洺洲居然亲自上门,他莫非真的对大哥情有独钟,真心实意?
    到得前厅门外,果如裴文惜所言,戴洺洲正与裴老爷笑脸相谈,裴云惜听得裴老爷道:“如此便多谢戴大人赏识了。”
    戴洺洲笑道:“裴氏的茶叶质量上乘,自不应当埋没,这是本官该做之事。”
    裴云惜脚步一滞,发觉两人竟是商谈公事,心中的热情也被浇息了,刚想缩回脚退下,却已被裴何氏瞧见,叫住:“云惜,你作甚?”
    裴云惜只得转身,垂目,恭敬道:“不知戴大人大驾光临,怕多有冒犯,故想退下。”
    “裴二公子何须多礼?本官正有事与你相商,不知你可愿意?”
    裴何氏道:“戴大人这是何话?云惜自然是万分愿意!云惜,快些过来!”
    裴云惜无法,只得跨入大厅,裴氏夫妇借故便离开。
    戴洺洲比之前日,面色稍差,想来心中也有苦恼,他对裴云惜道:“听闻明惜病了,如何了?”
    “戴大人,实不相瞒,我大哥已昏睡两日,迟迟未见痊愈。”裴云惜道。
    戴洺洲初闻之讶然,随后露出懊悔之色,侧过脸去道:“定是我的错,若我那夜……”他欲言又止,复而回眸,“可否带我去探望一下明惜?”
    他神情忡忧,不似做作,裴云惜点点头,便领他去了裴明惜卧房。裴明惜仍是昏睡不醒,面色苍白平静。戴洺洲上前仔细探看,不禁伸手轻触裴明惜的面颊,裴云惜立于一旁,尽收眼底。
    “戴大人……”
    戴洺洲回神,面露歉色,退后一步,道:“是我逾矩了。”
    “戴大人,在下可否多问一句,你是如何想我大哥的?”裴云惜神色坚毅,冒然道。
    戴洺洲一怔,见他肃然认真,不禁失笑道:“我于明惜,自然是真心。”
    裴云惜内心十分震动,从未料到戴洺洲竟如此坦白,亦是被他这种坦荡所折服,“可你们二人皆是男子……”
    “裴二公子,世间佳偶易寻,知音难觅,明惜便是我心头之好,教我如何不珍惜他呢?男子又如何,这世道奇事本多了去了,何必惊怪?”戴洺洲一席话娓娓道来,说得裴云惜哑口无言,无处驳斥。
    他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却又一时说不上来,道:“那……那薄公子难道不是戴大人的知音?”
    “呵呵,你说慎言?他是我的挚友,自小形影不离,我们不过是习惯了相处,他爱琴,我爱棋,各有所好。”戴洺洲说起薄肃来,又想起一件事,“恕我多言,裴二公子,那夜你与慎言发生了何事,怎地我二弟说你们两个……?”
    裴云惜登时悚然,慌张无措起来,“这……这薄公子不曾说?”
    “他怎肯说呢,寻常便是个闷葫芦,他的心思我猜中便罢,猜不中他更随我去了。”戴洺洲瞧见裴云惜面色暗红,似乎明白了什么,“莫非那夜你们也……?”
    “没有!并没有!”裴云惜着急否认,声音忽的拔高,惊动了裴明惜,他不自觉地皱眉低哼,吓得裴云惜立马捂嘴。
    戴洺洲亦不是眼盲心盲之人,了然道:“裴二公子,你不愿多言,我亦不多问。只不过替好友抱个不平,慎言为人确是冷清了些,但他怀瑾握瑜,人如修竹,亦是不可多得的良人。”
    裴云惜不知该如何回应,悄然垂下了头,他自然明白戴洺洲眼中的薄肃是完美无瑕的,可自己瞧见闻见的薄肃,却并非一回事。
    “嗯……云惜……”
    正在两人相顾无言时,裴明惜幽幽转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戴洺洲瞧见,即刻上前,关切道:“明惜,如何?”
    “……嗯?”显然表情木然的裴明惜没有回神,为何戴洺洲会在此处。
    裴云惜道:“大哥,戴大人来探望你了。”
    一瞬的死寂,随即裴明惜慌忙费力地扯过被褥,将自己闷于其下,戴洺洲傻眼:“这,明惜?”
    “大哥——”
    “请……戴大人走吧。”裴明惜闷头闷闹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在下已不配再见戴大人……请回吧!莫要……莫要再来……”
    “明惜,你这是何意?”戴洺洲竟有一丝的惶急,想扯开被褥,又怕冒犯,“明惜,若那夜你倾吐的话语属实,我亦愿与你共结连理,比翼双飞。”
    被中人微微一颤,嘶哑道:“那夜玩笑……还请莫要当真……戴大人的好意,在下、在下实在是无福消受!……咳咳!……”
    这般绝情绝意的话,使得戴洺洲霎间黯然,人也不自觉地往后跌了几步,裴云惜实在不懂为何裴明惜要推拒戴洺洲的心意,明明两人情投意合,再好不过呀。
    戴洺洲失神半晌,眼中浮现伤情之色,道:“明惜,看来今日是我打扰了,我改日再来。你要好生养病,莫要动气伤身。”
    “……”
    裴明惜闷声不响,于是裴云惜便想领戴洺洲出去。
    “戴大人……”忽的,被中那人叫道,戴洺洲闻声登时面露喜色,“……莫要再来。”
    蓦地,从人间跌落至地狱,戴洺洲笑意凝在眼角还未褪去,他面容古怪,低头快步离去。裴云惜想追他,跨出门已不见他的踪影。
    “大哥,你为何如此绝情?”裴云惜替戴洺洲不平,“你与戴大人明明两情相悦,为何不坦诚相见呢?你这般冷言冷语,戴大人定会伤心难过。你怎能……大哥?”
    裴云惜走过去,掀开裴明惜的被褥,只见被下缩成一团的裴明惜泪湿满面,哭得身体抽动,无法自抑,那模样十分凄惨可怜,丝毫不比方才黯然离去的戴洺洲差。
    “大哥你,你这是何苦?”
    “咳、咳咳……”裴明惜努力克制自己,缓慢吃力地坐起身来,狼狈地抹去眼泪,“云惜,这事是大哥、咳咳,大哥糊涂,一时鬼迷心窍!那夜酒壮怂胆,竟剖露真心,戴大人一时惊诧,便被我扑于身下,我道愿与他成一时鱼水之欢,便是无憾。他顺了我的哀求……我,我真真不知廉耻!戴二公子句句箴言!戴家门第高严,怎是我等攀附得了的?若再死乞白赖留在那儿,不过是丢裴家的颜面!不过是徒增笑柄!”
    裴云惜这才察觉自己的天真,戴洺洲与薄肃何异呢,皆是高门子弟,高不可攀!情爱之事,岂是两人之事?
    “大哥,你今后,便不再与戴大人交往了吗?”裴云惜不死心道。
    裴明惜悄然阖眼,最后一滴泪流落而下。
    此后,戴洺洲多次派人送药材食盒上门,裴明惜起初不知,吃了食盒中的小点,称赞味美。裴云惜不敢说实话,稀里糊涂点头。直到有一日裴何氏说漏嘴,夸了戴洺洲人好,连连称赞他看得起裴明惜。这时,裴明惜才冷下脸来,道:“云惜,劳烦你将食盒送回吧,重新备几样小点放进去。”
    “怎么了这是?为何要退回?”裴何氏摸不着头脑,“戴大人送东西来,分明是瞧得起我们裴家,你退了人家东西,岂不是拂了人家面子?”
    裴明惜不应,径直推裴云惜出门。裴云惜无法,只得重新置备点心,拎着食盒出门,不过,他自然是不会将食盒重新送回,而是绕了弯,去了贺廉的陋室。他心道多日未见贺大哥,不知他过得如何。
    敲了门,贺廉许久才来开门,见是裴云惜,道:“原来是云惜,那夜一别,可还好?”
    裴云惜挎着食盒进门,道:“贺大哥,那夜赶你赶得匆忙,我是害怕薄公子瞧见你,毕竟你们……唉,说这些无意,我带了些点心,你赶紧趁热吃吧。”
    贺廉见他对自己的悲惨遭遇深信不疑,才安心道:“云惜处处想着我,实在是令人感动。我清贫漂泊,得一好友如你,前世积德。”
    “哈哈,贺大哥言过了,有何困难尽可开口,只要云惜帮得上,定当尽心尽力!”说着,裴云惜揭开食盒,拿出小点,“来,快尝尝吧,贺大哥。”
    贺廉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道:“云惜,实不相瞒,大哥已是山穷水尽之地,临安怕是也不能久留。”
    “为何?”
    “其实,我爹枉死后,薄府并不曾赶我出府,而是迫我签下卖身契,终身为奴,偿还飞仙,我怕是一辈子也还不清,于是便趁夜逃走了。”贺廉瞥了一眼裴云惜,见他目瞪口呆,继而道,“没想到薄公子来了临安,他要是发现我,必定会将我捉回,严刑拷打,罪上加罪!”
    裴云惜听得触目惊心,手中的糕点都快被他捏烂了,“原来……原来贺大哥是真逃难……”
    “可我如今没有上路的盘缠,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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