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琴记-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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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们的菜呢?小二!小二——”
小二忙得晕头转向,跑来问道:“何事,二位客官?”
“何事?我们这桌的菜怎还不上?”裴云惜质问。
小二赔笑道:“实不相瞒啊客官,今日宾客满座,后厨都忙翻啦,上菜比往日都要慢……”
“如此便可敷衍我们?嗯?”裴云惜本想圆满地招待贺廉好吃一顿,没料到遭遇此等状况,顿觉颜面难存,“莫非是店大欺客?”
“唉哟这位公子,您这么说可冤枉咱了呀,今日临时加了桌上等包间,掌柜的道不可怠慢,这不后厨就先烧起那桌的菜来,把您二位耽搁了嘛,小的这就催催,催催。”
也不知是哪位大官出门吃喝,排场偌大,还霸道插队,裴云惜只道这天下官家乌鸦一般黑,不免气愤,却又无可奈何,“那你赶紧去催,等等,先端坛酒上来再说。”
“这……又实不相瞒啊客官,咱家好酒品种甚多,不知客官要哪种?”小二谄笑道,脸上满是笑褶。
裴云惜道:“有哪几种?”
小二看出他是新客,一窍不通,不免有些心中不耐,但仍是谄媚道:“十来种,咱也说不清呀,不如客官亲自下酒窖尝尝?”
这摆明是不愿多介绍,直接差他们下去自己挑,裴云惜虽生长于临安,却是从未在这等豪华酒楼大肆花销,因此不太懂规矩,岂料正因自己的无知,便受人轻看,这令他难堪不已。
“你——”
“等等,我下去挑罢,云惜这天热气闷,你又大病初愈,不宜多动。”贺廉淡定地出来打了个圆场,他自然知道这小二心中瞧不起他们这种布衣小客,这高档酒楼的小厮也是相当会狗眼看人低。
贺廉随着小二下楼去了酒窖,裴云惜独自坐在露台栏杆旁,他后知后觉,这座位也是相当糟糕,紧邻室外,炎热万分,稍过些时日,日头偏西便可打照到他们身上,活活晒脱一层皮。
唉……有道是人善被人欺,裴云惜苦笑,若自己不逞能非带贺廉来这种金贵地方,而是寻个寻常酒楼,怕是也不会如此丢了颜面。
他趴在栏杆上,向下眺望,却见不远处浩浩荡荡走过来一群人,前拥后簇,衣着光鲜。莫非是哪家贵公子大驾光临?裴云惜百无聊赖,便盯着那群人由远至近,眼看着朝望湖楼而来。
咦?
为首的不是临安城的知县么?在他身边的好像是……知州?再后面似乎是几个官吏……裴云惜默数着人数,忽的,他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戴洺洲和薄肃……
为何他们俩也在?
傻子,不在才怪。裴云惜惊愕之余,唾弃了一番自己的大惊小怪。正当他打算缩回脑袋,却瞥见有人抬头望着他这边。
今日某人身着一件雪白长衫,罩衫的袖口衣摆上皆绣着淡蓝色的花叶图案,淡雅别致,令人眼前一亮……裴云惜一愣,立即缩回头,心止不住地乱跳。呼呼,他看见我了?说不定没有?谁叫他穿得如此显眼,想不发觉都难……
裴云惜胡思乱想着,安慰自己,却仍是在看见某人走上二楼,直冲他这边走来时,身心绝望。
临近望湖楼时,戴洺洲察觉薄肃有些出神,便出声提醒:“慎言?你是不是要热晕了?”
薄肃一怔,收回略有所思的眼神,冷冷地瞥了戴洺洲一眼,“谁热晕?”
“我见你脸色不好,当你受不住热,这种场面说起来不该硬拉你来。”戴洺洲在官场也并不是顺风顺水,官低人一级,便得低头顺从,今日知州巡视,又念念不忘望湖楼的西湖醋鱼,有眼力界儿的知府赶忙命人订了桌酒席,这不,一群陪客浩浩荡荡跟着人家屁股后头来了。戴洺洲嫌无趣,硬拉着薄肃赶场。碍着薄肃皇亲国戚的身份,大伙儿倒是客客气气的,也不敢招惹他。
薄肃紧盯着望湖楼二楼的一角栏杆猛瞧,快道自己眼花了不,跟着众人上了二楼,他便推托如厕,一人脱身而出,直往那角落而去。
果真,并不是他眼花。
“云惜。”他还未走近便叫道。
然而裴云惜却是浑身一抖,眼神透着不明意味的惊慌,“薄、薄公子……”
“你……一人在此?”薄肃瞧他桌上并无佳肴,心道可能是刚到。
裴云惜的手在桌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努力稳住自己,还以笑颜,道:“薄公子,竟是如此巧,呵呵,在下与人相约此处,喝杯小酒。薄公子若是有事,便不打扰了。”
薄肃微蹙眉头,他不明白前些日子裴云惜对他还是温温柔柔的,今日怎如此疏离局促,“我无事,见你在此,便来问候。”
他坦然无垢地看着裴云惜,这教裴云惜愈发无地自容,心中焦躁,这人好本事,明明心知肚明,却装作浑然无事,好教他愈发无所适从。
“在下见薄公子与知州一行前来,怕是有要事,便不想多耽搁薄公子的事务了,在下……”
欲言又止,黏黏糊糊,这话该如何出口?
薄肃既非傻人,怎听不出他话中的驱赶之意,顿觉不悦,开口道:“怕是我坏了云惜的好事?”
“岂敢!——”裴云惜忙摆手,暗暗咬牙,“薄公子怕是会不喜在下的好友,皆是布衣之流,不配与薄公子同席而坐。”
“我何时说过——”
“慎言,你怎在此处?”身后传来戴洺洲的声音,薄肃回首,“你在此处作甚?咦,裴二公子?”
戴洺洲歪头瞥见裴云惜,自然地问候。
倒是裴云惜,犹如惊弓之鸟,肃然起立,恭敬道:“戴大人,多日不见,可好?”
“甚好,甚好,裴二公子近日怎不随明惜来府上玩耍,我还期待与你对弈呢。”戴洺洲笑道。
“他有好友要陪,自然无暇。”
冷不丁,薄肃凛然开口道。
戴洺洲古怪他口气不善,问道:“是吗?”
裴云惜强笑道:“是在下失礼了,改日定登门拜访,恕罪恕罪。”
戴洺仁不甚在意,摆摆手,随后便拉着薄肃走了。那人来也匆匆,去也无痕。裴云惜松了口气,颓然地坐下。
我何时说过——
呵,连自己说过的话竟也会忘记?裴云惜讥笑着,心想。
戴薄二人走后,贺廉倒是回来了,他去了许久,裴云惜不禁疑问。贺廉道酒窖太大,他光品酒就喝了好几碗,望湖楼不愧是临安城内数一数二的酒楼,酒是真醇香,但也真贵,他瞧了价钱,挑了最便宜的。
裴云惜被他的谨慎逗笑了,一扫刚才的抑郁,道:“我请客,贺大哥尽管敞开肚皮喝,总不会喝穷了我。”
贺廉沉吟片刻,道:“其实方才,我上楼似乎看见你正与两人攀谈,不知是何人?”
裴云惜脸色一僵,尴尬道:“竟被贺大哥瞧见,那两人,一位是临安府新任仓司戴洺洲戴大人,还有一位是当今薄皇后的胞弟,薄肃薄公子,我与那二人并不相熟,仅点头之交。”
贺廉闻言,愈发沉默,裴云惜关切道:“怎了,贺大哥?”
贺廉面色凝重,眸光沉郁,似乎有几分苦相,他道:“那二人,待你如何?”
“待我?”裴云惜诧异地指了指自己,“呵,我并无意高攀那二人,谈不上如何。”
他的言语间透露出对戴薄二人的疏离和不屑,贺廉稍稍宽心,随即又愁苦起来,道:“云惜,有一事,我怕还是得告知于你,待你自己定夺。”
“何事,贺大哥?”
贺廉转头远眺窗外,似乎忆起了往事,“我竟也不知有此等巧合之事……说出来怕你不信,方才那位薄肃薄公子,正是我在京城的主人家。”
“什么?!”裴云惜大惊。
“正因我认出了他,才不敢妄然上前……”贺廉又回头看向裴云惜,眼神极其认真,“家父本是薄府中的管事,薄公子他嗜琴如命,有一琴阁,阁中藏有数十好琴,价值连城。家父便是奉命看管琴阁的,亦对古琴爱惜有加,岂料某日琴阁失窃,薄公子最爱的一把琴,飞仙,不翼而飞,他疑心家贼所为,勃然大怒,拿家父问罪。家父连连否认,气急攻心,竟……竟命丧黄泉!”
“啊!”裴云惜掩口失声。
“我亦被薄府赶出,京城人都道我是贼人之子,已无立足之地,便离京游荡,直至临安。”贺廉言罢,悠长地叹息一声,似有疲惫之色,“我料薄公子不喜见我,怕再迁怒于我,便不敢贸然上前了。”
裴云惜仿若听了一个仙幻故事,不确定地问道:“那令尊与那失窃的琴……?”
“自然不是家父所为,家父已有祖传古琴,视如性命,何必再去盗取薄公子的琴?”贺廉口气不善,他后知后觉,歉然道,“云惜,我不是对你置气,请莫——”
“自然,贺大哥,我只是震惊于此事。”裴云惜愣愣地蹙眉思索。薄肃竟是如此鲁莽漠然的人吗?他没有查明真相便定贺廉之父盗窃之罪,实在是不可理喻,后又不顾旧情赶走贺廉,无情无义,他竟、竟是如此的人?如此?
裴云惜一遍遍地扪心自问,为何贺廉口中的薄肃如此陌生,是自己识人不清,还是……他抬头,却瞥见贺廉眼角带泪,佯装无事地扭头顾盼。
“贺大哥……是云惜令你难过了……”裴云惜看见了他的眼泪,顿时信了,“请你莫要怪罪云惜的莽撞。”
贺廉轻声一笑,淡然道:“这与你何干呢,云惜?不过是我想起家父死得冤枉,心有不甘罢了。那薄府势力熏天,我等蝼蚁之命,死不足惜。好不容易逃到临安,却又遇见故人,冥冥之中,老天爷不肯放过我……”
“贺大哥……”裴云惜闻言泪湿,心底里同情贺廉的悲惨遭遇。
那日之后,裴云惜更是对薄肃心死,断定其人冷酷无情,装腔作势。
裴文惜考完,说要外出散心,便带着裴玉惜和裴宸惜出了城去,家中顿时空荡下来,裴云惜本想上山陪陪方摒,但又牵挂贺廉的清贫,多次借故送些衣物食物给他。贺廉本是拒绝,架不住裴云惜的好言好意,便收下了。两人关系日渐亲密,时常一同外出饮酒游玩。只不过裴云惜再也只字未提关于薄肃与其父的事。
裴家生意日渐好转,因裴明惜常在戴洺洲身旁出入,商场上的人不免多敬了裴家几分,再也没有恶意欺压裴记茶铺的事故。裴何氏甚感欣慰,都道是长子与戴大人的关系,听闻过几日柳居又要办酒会,裴何氏商议着要送件体面的大礼给戴大人,可苦思无果,太珍贵的没钱买,太寻常的无颜送,可苦煞了她。
“不如送一盒玉石棋子吧,我道戴大人极爱下棋,应是欢喜的。”裴明惜甚是了解,欣然道。
“不错,不错……”裴何氏在饭桌上认同,“到时去玉器行看看。”
“云惜,”裴明惜忽的喊到他的名字,“云惜,戴大人时常念叨,想与你对弈一局,你真不肯再与我同去?”
裴云惜本是一言不发,埋首吃饭,闻言掀起眼皮略略看了看,道:“不去。”
“怎么说话的?”裴何氏瞪眼,“戴大人如此欣赏你,岂不是好事一桩?”
“我……无意再与戴府结交,有大哥便足矣。”裴云惜不甚在意。
裴明惜本以为那日在病榻上裴云惜说的是气话,没想到他是真话,“云惜,薄公子也时常问起你,你们……”
“好了,你们怎么回事,硬是逼着云惜就范。他不愿,便罢了。”裴老爷出声制止,“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