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鸽子-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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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明温和地说:“那是一个极大的公园。”
“近人工湖处,她去写生,试试去找她。”
开明问:“你是哪一位?”
“我是她朋友慕莲,前来借住,”她看到了浴袍,“瞧我,把东西乱扔。”
开明站起来,“我去找一找。”
“与我们一起吃中饭好了。”
开明欠欠身,不置可否。
二月的欧洲春寒料峭,开明拉了拉衣襟,走到公园去,越走近人工湖他的步伐越是急,站定了,喘口气。
大清早,湖畔并没有太多人,他用目光搜索,不一会便看到秀月。
她独自坐在一张小小帆布椅上,身前架着画架,看得出是在画水彩,身上穿一件黑色大衣,离远看,衣上有一点点银光闪闪,像雨珠,开明莞尔,这秀月,无论怎么样不肯穿老老实实的衣裳。
他全身渐渐活转来,凝视她侧面,喜悦充满他的心,只要看见她已经足够,他轻轻在树根上坐下来,下巴搁膝盖上,静静在远处看她。
此际,秀月只需一回头便可看见他,可是她全神贯注在为对岸的湖光山色着色,对四周环境不加留神。
终于,她停了笔,搓一搓冰冷的手指,取过一只扁银壶,打开盖子,喝了一口。
开明笑,那当然是酒,用来暖身,笑着笑着开明渐渐眼眶润湿,落下泪来。
一位老太太牵着狗走过来,看到他在哽咽,十分讶异,“年轻人你可是触景伤情。”
开明点点头,“我想是。”
老太太朝她的方向着了看,“是个美女。”
开明完全同意,“你说得正确。”
老太太端详开明的脸,“她令你流泪?”
“不不,是我神经脆弱。”
“那是因为爱得太深的缘故吧?”
“你又猜对了。”
老太太忽然很高兴,“谢谢天我已经过了恋爱季节。”
开明抬起头来,“你也经过此苦吧?”
老太太点头,她身边的小狗跳了一跳,吠数声。
可是秀月并没有因杂声而回头张望。
“我不打扰你了。”老太太拖着狗往前走。
雾气渐渐下降,这个二月比任何一个冬季还冷,开明怕秀月吃不消,但是她兴致盎然,决意要完成那张水彩。
开明觉得十分满足,他根本不需要与秀月讲话,心中已经充满喜乐,他站起来离开人工湖。
他叫部车子直接到飞机场。
周家信十分诧异,“这么快回来了?”
“不舍得孩子。”
“我们还以为你终于提起勇气去见那第三者。”
开明微笑低下头。
“她还在等你?”
“不,她从不等人。”
“呵,那你岂非两头不到岸?”周家信揶揄他。
开明并不愠恼,“我又不想上岸。”
“你到底想怎么样?”
“等孩子大一点再说,起码五六岁,上幼稚园,有话讲得通,现在,我不在家,晚上他们会找我。”
周家信叹口气,“说得真可怜。”
“光华园那些图册出来没有?”
“我叫人取出给你看。”
周家信结婚两周年纪念,请开明吃饭,子贵也来了。
开明到场之后才发觉只得他们四人。
“没有其他客人?”
“不关他们的事。”
子贵胖了一点,气质雍容,非常漂亮,戴着珍珠项链,可是这一串较大较圆,不是旧时那一串,想必是她新置的。
“祝周家信与邵令仪永远相敬如宾。”
子贵说:“真没想到大姐是那样一位好妻子。”
老周笑,“我早就看好,她思想成熟,生活经验丰富,对人对事不存幻想,而且经济独立,这样的人怎会不是好妻子。”
开明笑:“真是佳偶天成。”
子贵看着他,“出来吃饭也不刮刮胡髭。”
开明说:“老周伉俪不介意。”
“这是礼貌,以前你不是最注意仪容吗?”
邵令仪解围,“你都不要他了,还理他的胡髭做甚。”
子贵忽然认真地说:“当着大姐,我不必打讹话死撑,是许开明另外有人,我不过知难而退。”
开明不语,一直喝闷酒。
令仪说:“他哪里有人,天天坐在办公室,暗无天日,像在地窖受刑,下了班准回家带孩子,你嫌他闷是真。”
“上菜了,”老周说,“来来来,嘴巴不要光用来说话,也需吃吃佳肴。”
开明挑喜欢吃的挟几著送酒,忽然挂住儿子,打电话回家问保姆他俩情况,姿势像个标准母亲。
又赔笑说:“老是放不下他俩。”
老周说:“一天比一天婆妈。”
开明搔头皮傻笑。
饭后开明送子贵回家。
子贵说:“你现在是个自由身了。”
开明说是。
“为什么不去找她?”
开明半晌答:“孩子们还小,需要我俩大量时间,我实在没有能力应付别的事。”
“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不,孩子在我心目中绝对占优先权。”
“她与吴日良分开了,也是一个人,这该是好机会。”
开明看着窗前,“子贵,那一次,我出差到伦敦,你因怀孕急召我回家,何故?”
“我当时不慎误会我俩婚姻还有得救。”
“我也希望有救。”
“告诉我,开明,那一天,你是否与秀月在一起?”
开明面不改容,“不,我是一只孤独鸽子。”
车厢里沉默了。
到了家,子贵在下车时心平气和地说:“开明,刮一刮胡髭,换件衬衫,你会像新人一样,去,去找她。”
开明在电光石火间忽然明白了,“你可是要结婚了?”
子贵点点头。
开明看着她,“我真笨,当然,你会是一个最好的伴侣,思想成熟,生活经验丰富,对人对事不存幻想,而且经济情形大好,这样的人怎会不是好伴侣。”
子贵不语。
“祝福你。”
“或许,你会让孩子们来观礼。”
许开明举起手,“不可能,孩子们免役,我不想他们看到亲母披婚纱与别的男人举行婚礼,不用妄想我会豁达到那种地步。”
子贵低头,“你说得对,孩子们有他们的生活。”
“很高兴你同意我的观点。”
他推开门让子贵下车。
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到卧室去看孩子。
把他们的头发抚上去,看到小小饱满的额头,熟睡的小身体蠕动一下,许开明想,以后还得继续努力减少应酬陪伴他俩。
子贵那么喜欢孩子,她又有能力,将来想必更添多几个孩子,叫她抽时间出来恐怕更难。
正沉吟间母亲起来了,在他身后问:“子贵没上来?”有点失望。
“今晚她特别累。”
“孩子们找妈妈呢。”
开明只得赔笑。
许太太说:“真不明白你俩是怎么离的婚,许多在职夫妻还不如你们那样互相关怀。”
“我们曾经深爱过,不想蒙骗对方,故此没采取虚伪态度。”
“过两天我要回去照顾你老父,你又落单了。”
“妈,过几年待大弟小弟稍大,我把他们送到你处读书。”
“真的?”许太太大喜,“那我是因祸得福了。”
“这次回去,你替他俩报名读私校。”
许太太耸然动容,“啊,事不宜迟,温哥华私校现在轮候时间长达两年。”
忽然之间,许太太有了精神寄托,不再彷徨失落,笑着回房去。
许开明又捡起思绪:谁娶了子贵等于与邵家建立关系,邵富荣这几年财宏势大,邵了贵后台坚强,那姓方的一定经已调查清楚。
开明叹口气,子贵当然不乏追求者,社会至现实势利,谁会介意她的过去。
时间过得飞快,一早起来,晃眼中午,转瞬黄昏,忽尔一个星期,不知怎地,日历又翻到尽头。
大弟与小弟要到三岁才会说单字表达意思,开明与子贵分头着急,看遍专科医生,待四岁能说简单句子,他俩才放下心事。
子贵搂着两个大头落泪道:“吃亏,真正吃亏,同你们爸爸一样愚蠢。”
她并没有再怀孩子,同邵令仪说:“两个己是一辈子的事,再不能分心。”
孩子们过了四岁即将被送往温哥华。
“与祖母一起生活好吗?”
他俩抱住爸爸的大腿吃手指不语。
子贵有点困惑,看住孩子,“真不似英才。”
“没问题,”许开明咧嘴笑,“周家信会在温埠开设写字楼,派我驻加,是不是,老周?”
老周温和地答:“为你,任何事。”
这几年许开明对孩子的贞忠感动每一个人。
“来,老周,让我俩到温埠去分一杯羹。”
“去吧去吧,一天上班六小时足够,尚余十八小时带孩子。”老周如此取笑他。
“不,孩子交给父母,我可以替公司做开荒牛。”
周家信有点感动,“真的,开明,真的?”
于贵沉吟,“可惜以后我看孩子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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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令仪忽然拿出做大姐的样子来,冷笑说:“你若那么恋恋幼儿,就不必离婚。”
子贵恼怒,“同你这等盲塞的人有理说不清,你懂什么,周家信侍你一条心。”
邵令仪叹一口气,“开明,孩子们需要一个可靠稳定的环境,同祖父母生活最理想不过。”
开明说:“会议结束。”
子贵靠在墙角有点沮丧,开明走过去想说几句话,像多谢你允许我将孩子带走之类,可是讲不出口。
子贵感慨说:“真没想四年过得那么快,孩子们又长得高大,六岁大外套都可以穿得上。”
“将来可能有一八○公分高。”
“胜过你。”
开明有一丝安慰。
“本来一直想生一对女儿,老了父母有个伴。”
开明说:“也总得有人生男孩子。”
旁人眼中,他俩像是根本没有离过婚。
周家信只觉得二人敷衍工夫都好到巅峰,但是那是用来对付外人的,他俩却用来应付对方。
周家信说:“开明,你送子贵。”
子贵答:“我不用人送。”
周家信笑,“就让他送你一程吧,如今男人还可以为女人做些什么?衣食住行都不劳别人操心,收入高过我们多多,男人也只得假细心一番,表示尚有存在价值,去,开明。”
开明笑着取过外套,“遵命。”
邵令仪却诧异,“老周,你缘何唱起男人的哀歌来?”
开明偕子贵下楼。
子贵忽然说:“要去喝杯咖啡吗?”
“我陪你。”也许,她有话要说。
坐下来,子贵叮嘱说:“孩子们的衣服我会带来,千万别穿蓝、灰、白以外的颜色,他们能喝牛奶,别给太多糖吃一一”
开明安慰道:“放心,一定快高长大。”
子贵沉默。
过半刻问:“你没有去找她?”
开明低下头。
“为何不去找她?”
开明想一想,“她不会做背叛你的事,她说家里那么多人,就数你对她好。”
子贵笑了,笑声有点无奈,却没有讽嘲之意,“一切已经过去,还说来做甚。”
“她觉得落难之际,只有我们打救她。”
子贵劝道:“别听她的,她何需任何人帮忙。”
“那你也把她估计过高了。”
子贵叹口气,“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总觉得那人特别弱小可爱无助。”
开明微笑,“我们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