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空念-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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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这些话里行间的心机,严戈一向不喜文官,尤其是汴京来的文官,他神色冷漠道:“为什么?”
孟棠时笑了笑,像真心实意在为离火军考量。
“轸阳有了收成,将军才不会受制于人。”
他又叫回了将军,当年因为夷东拖延辎重兵败失城,一直是离火军心头沉疴。光凭这个,严戈也很难不答应。
其实严戈也为此推行过军屯,但耗时长,种出来的收成也不算好,轸阳府衙的官员调来调去成事不足,前线又实在分心乏术,便渐渐搁置了下来。
孟棠时又道:“离火军累累功绩,下官也会如实告知汴京,给朝廷看到收成,交了岁贡,朝廷的粮饷自然也不会总拖着漠北。”
孟棠时所言,确实百利无一害,但漠北环境实在恶劣,能种的东西有限,不过这些就不是严戈需要忧虑的了,既然他只管出人,那往后收成如何就看孟棠时的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孟大人别谈恋爱了,种田不香吗
☆、第八章 流光
孟棠时从帐中出来已是傍晚了,天际红霞层层相叠绵延无尽。
晏重寒手里端着碗粥立于一侧,似乎在等他。
“孟大人饿了吧,我让人做了碗粥,你垫垫肚子?”
孟棠时道谢,他确实有点饿,便跟着晏重寒到了营边一处简陋石桌,并不讲究的直接坐下。
晏重寒看着他慢慢喝粥,眼神异常温柔:“漠北天黑的晚,一会儿我护送大人回城。”
孟棠时点头谢过,面露好奇道:“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他果然不记得我了,晏重寒心想,也是,过了那么久,谁还会记着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在下晏重寒,算不得将军,只是个校尉。”
“已经是年轻有为了。”孟棠时手指轻动,在石桌上缓缓划过,歪着头问:“可是这几个字?”
晏重寒看着他的手,那细白指尖下的一笔一划仿佛都写在了他心上,随着这人慢条斯理的动作抽丝剥茧,叫心口那点麻痒越演越烈。
“是,”晏重寒上瘾了一样,想看那手指接着写下去,低声道:“不知孟大人的名字又该如何写?”
孟棠时便在一旁接着写下自己的名字,但晏重寒看完后神色却突然沉闷了下来,他当初打听过孟家小公子,知道孟棠时名字怎么念,但当时还没人教他读书写字,便一直把时当作石,心心念念的给他装了一匣子漂亮石头,结果现在才发现误会大了。
孟棠时不知他怎么突然就消沉了,疑惑地看着他。
“晏校尉?”
晏重寒闻言很快收拾好情绪,抬头对他露出个灿烂笑容,人都在眼前了,那些又有什么关系。
宝石不够,惟有日月星辰方可与他相衬。
“没什么,今天遇到孟大人,我很高兴。”
夕阳余晖洒落在他灰蓝色的眼睛里,那点蓝深邃又温柔,仿佛收尽了岚雪湖千倾碧波,浮光跃金,又像是伏龙山脉的晴空万里。
孟棠时也笑了笑,起身客气道:“那辛苦晏校尉送我回城了。”
·
晏重寒骑马跟在马车身侧,那车帘摇摇晃晃的,偶尔露出条缝,隐约能见一角白衣。
他看着车帘,想到自己当初也这样看过孟棠时,每天蹲在路边就为了等那轿帘微动的片刻。
他曾经还拦过孟棠时的轿子。
晏重寒算半个苏塔族人,苏塔族不像启周,他们对待感情天生直爽,爱恨情仇都要通透干净,情意分毫不会掺假,真心半点也不肯染尘。
所以他拦轿被侍卫抓走时,第一句话不是求饶而是表明心意。
“我很喜欢你。”
出乎意料的是孟棠时给了回应。
“那你会喜欢我多久呢?”
晏重寒很激动,但没有花言巧语,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
“放了他吧。”
侍卫松手后晏重寒还想再说点什么,轿中孟棠时的声音又传来。
“跟了这么多天,为什么今天来拦路?”
“因为今天看到你好像不开心,就想让你知道。”
晏重寒一直觉得有人喜欢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所以他就来拦着轿子告诉他。
“我知道了。”
·
隔着帘子,孟棠时也知道那个校尉在看他,那双眼睛太剔透,所有的情绪和心思都清清楚楚的写在里面。
言笑晏晏的晏,数九重寒的重寒。
那个数九天为他下河捡玉锁的少年,冻得发抖还对着他笑。
其实那天孟棠时是故意从家里溜出来扔那只玉锁的,他恨透了父亲刚给他的这个生辰礼,他很难过。
然后遇到了晏重寒,他明明在笑,但晏重寒却问他为什么难过,他第一次被人看穿情绪,又惊讶又紧张,只好说自己的玉锁掉到了河里,那只脏兮兮的手又把玉还给了他,连带着三冬里的一捧暖意。
他便挂在脖子上,再也没扔过了。
到轸阳城府衙时天已经黑了,晏重寒利落翻身下马,将孟棠时拦在阶前。
他低头看他眼睛,认真道:“我很喜欢你。”
汴京的寒冬和轸阳的盛夏,此刻时光仿佛突然在眼前重叠。
“那你会喜欢我多久呢?”
孟棠时像当初一样开口问他。
晏重寒看着他笑了起来,原来他是记得的。
“如果从我十三岁开始算,那就是六年。”
檐下的灯笼烛光洒在他们身上,罩了一层淡金色的光华。
“如果从现在开始算,那就交给你来记。”
孟棠时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轻声开口,“我知道了。”
晏重寒看着他进门后,心满意足地打马离开。
岑予月飞快从墙上跳下来,“公子!你答应那个铁壳子了?”
岑予月一直觉得自己说话挺直白的,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直接,直接就表白了,但感情这种事直接一点或许能少很多麻烦,他虽然被震撼了一下,心里还挺欣赏晏重寒的。
孟棠时转头,“我说知道了,并不是答应。”
岑予月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孟棠时又轻声道:“他也没有要我答应。”
“喜欢谁是自己的事情,就算付出了什么也不该去要求对方。”
“可求而不得不应该会很难过吗?”岑予月觉得人的感情很是奇怪。
孟棠时看了他片刻,问道:“你可曾有过什么期待?”
“期待?”岑予月想了想,“嗯……我每天练功就会期待着达到新境界。”
“如果没有达到呢?”
“你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消磨了那么多光阴,却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你会后悔吗?”
岑予月摇头,“不会,因为我愿意。”
“所以你所做是为求,并非得。”孟棠时微笑着说,“因此求而不得也不是一件难过的事。”
“是吗?”岑予月咬了咬嘴唇,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孟棠时反问他,“那你练功的时候觉得高兴吗?”
岑予月笑答:“高兴!”
“这就可以当做回报了。”
“武学一道不涉爱恨。”岑予月挠挠头发,“人也可以这样吗?”
孟棠时笑了笑,没再说话。
当然不可以,很多人付出了感情,就会期待对方能回应自己,如果没得到想要的结果,总不免委屈失望,乃至于憎怨。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猛士敢于抓住一切机会求偶。
☆、第九章 白茗
飞沙关左侧的张潭郡虽然举目四望尽是黄沙戈壁,但曾经也繁盛过一段时间。
张潭郡毗邻山戎部,山戎是胡虏部落里的中立派,常与启周贸易往来,当初的商道上也是驼铃阵阵行商不绝的景象。
如今商道被沙匪把持,过往商旅就越来越少。
孟棠时找章桐升批了文书,将农耕事宜交付给了府衙的几个主簿,便带着岑予月从轸阳南下,拜访张潭郡守张溢。
他才刚出轸阳郡没多远,就看到张溢已经带着护卫等在路口了。
白发老人远远就朝孟棠时行了一礼。
他身为从四品郡守,如今已是花甲之年,于情于理都该晚辈行礼的。
孟棠时快步上前扶他,“张大人快请起,在下六品小官受不得的。”
“孟大人记得我张潭,已经难得,万里黄沙能遇个同僚自然也不必遵循官场条例。”
张溢也自知此地是个麻烦,以往来漠北的官员往往都是绕行。
孟棠时回礼道:“下官惶恐,怎敢劳烦张大人出城来接。”
张溢叹息一声,“孟大人不知,张潭郡荒漠无边,容易迷失方向,且有沙匪横行,若是孟大人有个什么闪失,那老夫可无颜去见孟相。”
孟棠时听他提起孟槐序,便扶着他到马车前。
“既然张大人和家父是故交,那就更不用和我见外了。”孟棠时亲切笑道,“不瞒张大人,下官此行就是为匪患和漠北商道而来。”
张溢闻言目光微动,拍了拍孟棠时的手,慈爱笑道:“棠时远道而来,不如跟我回了张潭再好好聊聊。”
“多年不回汴京,老夫梦里都是淞禾斋的水塔糕,可得辛苦你来陪我多说说话。”
孟棠时把他扶上马车,笑着应:“好。”
张潭郡地处大漠,烈日灼沙,一路上人烟稀少,连主城张潭城都依稀只见十余户人家。
太阳还没下山,城中却家家门户紧闭,只有一个赤膊小伙儿蹲在路边吃胡瓜,他似乎同张溢很熟稔,笑着打了招呼,却又接着看到了孟棠时的马车,他只愣了一下,随后把瓜皮一扔转身退了回去。
隔着马车,张溢的声音含着歉疚,解释道:“此地百姓太久未见生人,难免有些抵触,棠时不要见怪。”
·
当夜,张潭郡守府。
“公子,我去看了,这城里人家确实没有牛羊,倒是拿马圈养着些骆驼,很是奇怪。”
岑予月从窗户翻进屋。
孟棠时闻言神色如常,并不惊讶。
“张潭郡皆是荒漠,又种不出粮食,没了商贸这些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他手指曲起轻叩桌面,“骆驼耐饥,善驮运骑驭。”
“张溢恐怕有些别的打算。”
岑予月回忆道:“刚才席间那位张大人总是暗自推辞,似乎也不愿出力剿匪。”
孟棠时看向窗外:“沙匪横行此地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他的纵容,我是不信的。”
岑予月奇怪:“他一个当官的为何要跟土匪勾结?”
孟棠时抬手灭了烛火,有凉风从未关的窗子吹进来,夹杂着一点沙尘,他坐在黑暗中轻声道。
“既然张大人已无话可说,不如问问沙匪吧。”
·
离张潭城数里外的过虹岗是片乱石滩,其中围着一片沙柳木搭的寨子,一伙穿坎肩短褂的人提着锄头背篓进了木门,约么有十几个,如果这里不是沙匪窝,他们看起来倒更像是耕作归来的农户。
为首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拿汗巾擦了把脸,鼻头突然动了动,粗着嗓子道:“他娘的,怎么这秃子就烤得忒香,绝了!”
说罢一群人步履生风,挤着进去围住了火坑。
火上架着只半大的肥羊羔,已经烤的肉香四溢,割花刀的表皮翻边显出棕黄色,看起来酥脆焦香,裹着里层嫩滑绵软的脂肉,滋滋往下滴着油。
一个清亮声音急道:“等会儿!我还要刷点蜜,别拿你的脏手抓!”他顿了下又大声问:“小明!给我掰石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