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空念-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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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莫托被他的话取悦到了,大声笑起来,随即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收起了笑意目露凶狠:“我也不会允许被别人遮挡。”
维什顺从答是,掩住眼中悲伤,在心里又默念起了祈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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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后漠北的夜里也有了些零星虫鸣,藏在萧鼓角声中,是这片烽火狼烟里难得的一栖生机。
孟棠时坐在桌前整点军账,烛火一晃,他笔尖轻顿,叶索惊鸿的尾巴已经瞬间缠了上去,空中一声剑鸣伴着轻笑,是岑予月。
“公子。”
孟棠时收起链鞭,看了一眼他的剑,“可还满意?”
岑予月笑着点点头,到孟棠时旁边坐下,给他倒了杯茶。
孟棠时接过,“是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岑予月这一去耽搁了两个多月,实在奇怪。
“公子,你听过莫望尘的事吗?”
这个剑仙行止由心,独自隐居不问俗世,孟棠时只略有耳闻,“他成名后似乎就没再出过洗剑崖。”
岑予月突然又问:“那谢几辰去过昭西吗?”
孟棠时一顿,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了谢几辰,想了想答到:“谢首辅也曾在永延三十五年任过昭西刺史。 ”
谢几辰未及弱冠就中了状元,风头无两,后来却逢孟槐序入朝为官,从此处处被压一头,为避其锋芒离京做了几年昭西刺史才回来,一直熬到孟槐序死后才拜了相。但两人虽是政敌,却也常君子相惜。
“为什么这么问?”
“我在剑仙那里见过谢首辅给他的提诗呢。”
岑予月又想到了些好玩的,坏笑道:“说不定当初谢几辰还追过他!”
那诗恐怕就是谢几辰任昭西刺史时留在洗剑崖的。谢几辰虽然是个坤泽,却是众所周知的好美酒好美人,写诗作画调戏人的手段可多了,没想到出去做个官,连剑仙这种级别的他都敢招惹一番。
“谢首辅风流倜傥,是个才子。”
孟棠时说完突然看了他一眼,岑予月平时无意间流露的恣意轻佻倒是和谢几辰有些相像,笑着问:“是莫剑仙留你住了些日子吗?”
“公子,你怎么知道?”
岑予月有点惊讶,随即点头:“他跟我打架还放水了呢。”
孟棠时笑了笑,“无情总被多情恼。”
岑予月闻言打量他一圈,瞧见了他发上那支莹润玉簪,揶揄道:“公子也会恼他吗?”
孟棠时停顿片刻后说道:“我并不在意。”
“有人在意不是好事吗?”岑予月还是奇怪,孟棠时似乎并不抗拒晏重寒,但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无动于衷。
孟棠时却反问他:“你可曾对谁有过期待?”
期待对方总有一天能回应你,直到失望够了。
冷漠也好,自私也好,他再也不会委屈自己交付感情,免得有一天付出的东西没得到回报就心生怨恨。
岑予月沉思半晌,孟棠时没有等他想出什么,又道:“世间本就不是有舍就能有得,不如一早就不要有期待。”
“痛痛快快地活,像我这种人。”
“又或者像……晏重寒一样。”
给了你的东西那就是你的,不再问你拿去是糟践还是珍藏,本来就是决定了给你的,不会再收回来,就算不要也没关系。
岑予月听完支着头想了想,突然抬头望着他说:“公子你说的听起来冷漠,但其实明白这个道理的人才会更珍重别人的付出,这又怎么能算无情呢?”
同样是不抱期待,他知水深难测,隔岸观火,却逢有人赴江而来,一往无前,千山万水要渡他殊途同归。
☆、第十七章 黑石
直到九月乌旦还未退兵,月末大雪就要来了,拉莫托不仅没有退回草原,还隔三差五就带兵来打一次七星郡,严戈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疑心太重,他们看起来似乎真的是被激怒后来报仇的。
但他还是放不下心,因为两方交战这么久他却一直没见乌旦大将军穆奇出阵。
那位坦纳草原的战神,也是和他有弑父弑兄之仇的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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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月关的孟棠时却突然接到了张潭郡来的密信,自从上次让张溢把易货商市改在山戎境内,山戎部也接受了,但最近他们却突然反悔,撕毁了协约,拒绝退步。
事出反常,张溢猜测最近山戎内部或许出了什么问题,不知会不会和前方乌旦开战有关,他拿不准主意,便给孟棠时递了个消息。
孟棠时思量片刻并没有去主帐,这些都是他们捕风捉影的猜测,行军打仗并不能靠猜测冒险。他不懂战场,但是晏重寒懂,孟棠时当夜便没有休息,去了帐外马道等人。
月没露欲晞,夜沉鸦声远。
晏重寒深夜才下职回营,路上薛小泽突然隔着马踢了踢他。
“哎老晏,那是嫂子吗?”
“啧啧啧,这么晚还等你!好福气啊羡慕不来。”
晏重寒闻言一愣,抬头看到远方路口一抹昏黄烛光,是孟棠时提着灯笼。
他连忙翻身下马,跑了几步又反应过来,骑马明明更快,又翻上去,没了半点战场上的威风,还是个见到心上人就手忙脚乱的毛头小伙子,同僚们哄笑了他一通,和孟棠时打完招呼也纷纷识趣地溜了。
孟棠时笑意温柔地望着他,放下灯笼走过来,确实是在等他,晏重寒便顺势长臂一捞,轻轻把他抱上马背。
“等这么久冷不冷?过几天又该下雪了,怎么才穿这么点。”
晏重寒取下披风把他裹好,才问:“孟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披风上绣着朱雀纹,是离火军统一的,料子粗糙但很厚实,还带着晏重寒的余温,孟棠时嘴上说着不冷,一边悄悄把手也缩了进去。
“张潭郡传来些消息,我想先跟你商量一下。”
晏重寒闻言勒马调头,“那去我帐里?”他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傻乎乎地笑着看他。
孟棠时点点头,“劳烦晏校尉。”
晏重寒帐内很整洁,桌上放着一张地形图,听孟棠时说完,他手指在图上的山戎部位置点了点,奇怪问道:“山戎是最近反悔的?”
孟棠时点头,“和乌旦开战这么久,他们到现在才突然反悔,所以我也不确定此举是否和前方战事有关。”
乌旦的探子曾借山戎商贸混进漠北,山戎部又是否有过参与,假设他们和乌旦是一丘之貉,之前便不会答应张溢改商市,若与他们无关,那又为何会突然反悔。
孟棠时道:“若是山戎部决策出现了争执,现在不愿意得罪乌旦的占了多数,就能说得通了。”
可是为什么,山戎部与启周交好多年,他们很依赖启周商人的茶盐布铁。为什么此刻突然又宁愿得罪启周,不肯得罪乌旦了?
晏重寒看着地图沉思,轻声道:“或者乌旦许诺了他们……”
“只要乌旦打过漠北,也能够满足山戎需要的东西。”
“若是没有打过呢?”孟棠时抬眼,“他们为什么突然会相信乌旦的空口诺言?”
张潭和山戎相接的地方是遍布流沙的茫茫大漠,有熟路向导的商旅都只能缓步慢行,军队是不可能过来的,他们不可能打张潭,除非……
除非越过轸阳郡。
孟棠时看着晏重寒手指在图上画圈。
张潭郡在轸阳下方,七星郡又在轸阳和张潭右侧,轸阳上方是岚雪湖和风月关,而左上角,是被泰辛部和乌旦侵占多年的轸阴郡。
晏重寒划了划轸阴郡,沉声道:“当初就是乌旦联盟泰辛部打下来的,把轸阴郡的百姓几乎屠尽了,后来两部相争不了了之,轸阴地势险峻,攻守都不易,因此很少从此处来犯。”
伏龙山脉横跨轸阴郡和井淮郡,而高峰险崖几乎都在轸阴境内。
晏重寒想了想又道:“但我上次在乌旦时,听说他们已经和泰辛联姻了,如果他们重新结盟,恐怕会有麻烦。”
他顿时起身,“还请孟大人随我去和陆将军说一声。”
陆印悬听后一时不敢擅作主张,给严戈去了封信,如果他们推测的是真的,那乌旦可能很快会有大军将从轸阴来袭,驻守那处防线的是离火军焚霄营,只有三万人,必须从风月关调兵过去,但留守风月关的六万赤羽营将士还要保证右侧七星郡战场支援,离火军拢共只有十六万人,战线拉长了会非常不利。
严戈一时半会儿也回复不了,陆印悬不愿冒险,还是派晏重寒带着两万兵马前去焚霄营,孟棠时也申请随行,事发突然,轸阳郡在那里的百姓恐怕还没有准备疏散。
从风月关出发,日夜行军也耗费了两天才到岚雪湖另一侧的轸阳郡黑石城防线,距离对面的轸阴郡只隔着一片乱石戈壁。
焚霄营由张奉管辖,他是晏重寒故交,当初带晏重寒来赤羽营时还是个副尉,如今也是统领一营的正将军了,两人没空叙旧,匆匆抱拳后商议正事。
城内上下开始备战,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黑石城城墙皆是石料,牢固却并不算高,现在修筑是来不及了,只能加宽外围护城河,再在城门外添修些壕沟放置马刺。
城中人口并不算很多,漠北大都是由离火军直接管理,官役分配能省则省,沈筠只派了一个主簿留驻在此。
孟棠时不眠不休用了一夜清点好城内百姓名册,第二天便开始安排军用物资分配,让岑予月骑马去给沈筠送了封信,黑石城并没有多少存粮,如果真的会开战,他们必须要尽快筹备好军需。
天还未黑透,城外戈壁滩上突然烟尘四起,乌旦骑兵真的来了。
孟棠时刚坐下喝了口栗米粥,就听到外面一阵骚乱,那个名唤陈旬的主簿匆匆跑进来喊道:“孟大人!孟大人!虏狗来了!”
孟棠时连忙放下碗,跟他出去安抚城中慌乱的百姓。
攻城的火石轰然落下,砸塌了一处房屋,周围尽是飞灰,夹杂着阵阵惊恐的尖叫声,孟棠时皱眉看了城楼一眼,转头扶起摔在地上的一名老伯,他对着人群镇定道:“大家相信了离火军这么多年,这次也请各位接着相信他们。”
“严域守的援兵不出三日就会赶到,城内如今有五万将士,必能护我们周全。”
这位年轻的官员声音轻柔和煦,在火石带起的尘烟里站得挺拔,莫名有一种让人心神宁静的力量,骚乱的住户纷纷安静下来看着他,孟棠时随即又再次开口。
“从轸阳来的粮草物资已经在路上了,各位请不要急,带上家人离开前也告知一下四邻,城内已经准备好了四处安全的安置地,陈大人,麻烦把名册拿来。”
他挨个点人,分批领至城内的几个地窖,地窖很大,深且坚固,是孟棠时先前让陈旬向农户征收的,都是砌的整石,漠北一冬的大雪都压不垮,攻城的火石很难砸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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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奉立即让人开闸注满护城河,水引自岚雪湖,虽然源源不断,但也只能挡住一时。
阵前领兵的是伯吉,他是离火军的老对头了,这次乌旦骑兵很明显是有备而来,还带了大批的攻城车,略估人数至少有八万,还只是前方能看清的。而焚霄营加上他们也只有五万人,等离火军的支援最快也要在两天后了。
伯吉不擅长攻城,他用兵一向更稳重谨慎,这种打得又凶又急的攻城战并不是他的风格。
黑石城的护城河特地加宽了数尺,但时间有限,有些地方还没来得及修整完工,乌旦骑兵就在最窄的几处河道上把攻城梯放下做桥,纷纷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