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的名字-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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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俞立刻头脑风暴衡量此语境的“猛虎”是说他大只还是说他威猛,想不通,瞥见他抱着的一堆残枝,回道:“那你这叫拣尽寒枝。”
祝宜眠笑了,无奈道:“你知不知道这诗──”背后像是有人重重撞了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那人猛然冲击过来,他不可避免地往前倾,堪堪撑了一下,小臂却压到掉落的枯枝上,划出几道伤口。
“我靠,”姜俞立刻跑来将他扶起,“你没事吧。”
祝宜眠摇摇头,拍掉手臂上沾到的细碎小沙石,后悔刚才脱了冲锋衣。
“你们怎么回事啊,有意的吧?”姜俞怒目看着那几个人,又气又恼,气他们莽撞,恼自己没有早点提醒让祝宜眠避开,为什么那人已经冲到祝宜眠身后了才看到。
“不,不是,那个,同学对不起啊,”撞倒祝宜眠的人说一句看一下朋友,“真的是不小心的,跑太快了,没,没注意看路。”
“没事。”祝宜眠看他神色慌张,心里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但他也不想多过揣测,等他们走了才拍拍姜俞的肩膀,“别瞪了,再瞪眼睛不会变大的。”
“我这是帮你出气,”姜俞从口袋找了包纸巾递给他,“快擦一下,免得感染。”
“别出气了,先帮我把这些捡起来吧。”祝宜眠笑着说。
姜俞把树枝堆好,又将刚才摘的花放上去,“帮我看花,我去捡那边的。”
“……”祝宜眠用纸巾捂着擦伤的地方,垂着眼对那几朵有点蔫蔫的花发呆。
但风一吹,花也跟着跑,祝宜眠回过神伸手去抓,脚踝却传来一阵顿痛。
祝宜眠疼得抽气。
一捆粗重的枯枝砸在他的脚踝处,散落一地,突如其来的钻心痛感让他条件反射一样的弯腰蹲下。
见他久久没有站起来,站在上面的同学似乎也觉得严重了,立刻挂上笑脸道歉:“对不住啊,手滑了。”
有一瞬间祝宜眠觉得自己可能会疼得哭出来,但是他没有。眼泪治愈不了什么,也无法让别人停止对你的恶意。
姜俞闻声跑回来,看到祝宜眠的样子,他脚边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和上面那几个还在插科打诨的罪魁祸首,心中猛地燃起燎原火。他想也不想,抓起路旁的小泥块砸了上去。“你他妈──!”
知道这种东西没什么威胁,几人嘻嘻哈哈离开了。
“怎么样,我背你回营地吧,”姜俞担心又着急,额头已经冒汗了,“先叫随行的医生给你处理一下,严重的话我陪你去医院。”
他正用掌心揉着脚踝,试图缓解疼痛,“嗯,你搀我一下就行,我可以走。”
“他妈的那几个垃圾真是欠揍,凭什么这么欺负人,今天垃圾必须给我原地爆炸……”姜俞又让他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扶着他走。回营地也不需要走多久,姜俞却絮絮叨叨的,在这短短的一段路程里说完了十七年来最多的脏话。
坐到帐篷边上祝宜眠才稍稍松开眉头,班主任叫来了巡逻的医生,这会儿卷起他的裤脚才发现脚踝已经高高肿了起来,加上破皮渗血,看起来已经足够严重。
给他清创冷敷的时候医生心里也有数,只是没想到祝宜眠却先一步开口:“医生,我觉得还好,不用去医院。”
“嗯,可以先看看情况,但我还是建议直接去医院,你的脚崴了,这段时间要避免行走。”医生说。
班主任仍然忧心忡忡,任何一个学生出了事,老师没有不担心的。“要紧吗?老师送你去医院吧,等会儿通知你的家人。”
“不,不用,”可能是因为刚才脚疼走不稳,在走小坡的时候崴了一下,现下是真疼,但祝宜眠还是毫不犹豫,坚持道:“今晚休息好或许可以恢复,现在就不去医院了,等大家一起回校的时候我再一起回去,不用通知我的……家人。”
“嗯,那你休息一下,先别走动了,有什么需要就找我。”班主任说完,还想问仔细些,但医生又被其他班叫走,她皱了皱眉头,便交代姜俞和班长照看他,独自走回教师大本营。
再三考虑之后,她还是翻了班级群文件,打出第一个电话,发现始终无人接听后,不得已打了第二个电话,这是一个短号,有些眼熟,像是座机号码,但却是空号。
她怔了片刻,连其他老师过来打招呼也没听见,直到被教导主任拍了拍肩膀。
“小何,你发什么呆,过去合影啊。”教导主任看到她的表情,觉出一点不对劲来,“出什么事了?”
班主任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什么似的问他:“李老师,您之前是顾程睿的班主任吧?就是前几届那个学生。”
“程睿是我教的,怎么了。”教导主任还颇有些得意。
“您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吗?能给我一下他的联系电话吗。”班主任攥紧了手机。
“怎么了,你别急啊,”教导主任边安慰她边搜索着联系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弟弟右脚受伤,现在不想去医院,我还是跟他家人说一声。”班主任无奈摇头。
“喂,你好。”
——
第4章
4。
天已黑透,营地里的照明设备全部打开也不足以照亮半边山。
顾程睿一路走上来,又在他们班的标志牌前停下。他没有了解有哪些可用交通工具,没有想好要怎么带他下去,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考虑不周,但他还没来得及想下山方案,就远远看见祝宜眠一个人坐在帐篷前的小折叠椅上,仰头看天。
这样的祝宜眠看起来更单薄,披一身清冷任周围热热闹闹,不属于这个地方,也不属于任何人。
这种感觉同时伴随着没由来的心慌。于是顾程睿抛下顾虑,径直走了过去。
最初,深黑西服融入如鸦夜色,走得近了,月光与树影在他身上切出光暗。
祝宜眠觉出有人过来,收回观星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同他对上视线。
看到他眼睛睁得圆圆的、细长睫毛扑闪了两下,一副傻乎乎的样子,顾程睿就有些心软,神情也不自觉变得柔和。
周围布景未变,喧嚣依旧,祝宜眠不知作何反应,那点观察天幕时的平静心湖被来人搅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一身笔挺高定与周围格格不入,身高腿长穿过树林阴影与暗淡光线,如创世纪遗落人间的神,将空间撕裂出一道缝隙,随意出入天地。
这让祝宜眠在“天色太黑今天太累所以出现幻觉”和“他真的来了”之间很难选择,即使他也知道,后者的概率很小很小,不应该相信。
直到温暖的大掌覆在他的脑袋上──
顾程睿揉了揉他的头发,半蹲下来与他平视,“哪里疼?”
祝宜眠眨了一下眼睛,嘴唇动了动,找回自己的声音:“你……”
他很小声地说了句话,顾程睿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却还是很耐心的听完,然后才去看他被绷带包裹的脚踝。
“严重吗,先去医院。不想去医院我们就回家,让苏医生过来。”顾程睿向他征求意见。
祝宜眠刚想开口,班主任恰好过来,“是祝宜眠的哥哥吧?”
顾程睿站起来跟她握了握手,“我是。”
面对面的疏离感与那通电话里冷冷的声音重叠,让她有一瞬间愣神。
“我半个小时过来看他一次,刚刚叫了几个老师同学,准备等你到了就送他下去,还以为你在山下等,难得你还能找到这来,其实……我们可以把祝宜眠送下去。”
对方在电话里说两个小时到就真的是分毫不差,这里十几个班级,十几个区域,电话那端的人却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们在通话里谈论的人。
祝宜眠听她一说才发现有同学在看着他们,他扫一眼,那些人便移开目光。
“谢谢你们照顾他,我会带他下去。”顾程睿拒绝了,解开外套披在祝宜眠身上,“你的背包呢。”
祝宜眠偏过头指给他看。
顾程睿拿起来,把他腿上盖着的小毯子放进包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我帮你收拾一下,会有人上来帮你带回去,嗯?”
“没有了,”祝宜眠摇头,见他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衣,又把那件西装外套递回给他,“这里晚上冷,容易感冒……”
他还没说完,顾程睿已经他面前半蹲下去,“上来。”
他们来时的路旁已经全部亮起了搜救时才会启用的地灯,顾程睿背着他一级一级往下走。
祝宜眠身上还穿着他的外套,好像因为沾染了他的味道而前所未有的安心。沉稳的木质东方调将祝宜眠的思绪勾回方才对视的一瞬间,顾程睿一身笔挺西装,身高腿长,立于无边月色中。
并且……将他带离了那个发生不愉快的地方。
思及此,祝宜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红着脸说:“放我下来吧,我是不是很重……还有我刚才又去拾柴又去搬石头的,会弄脏你的衣服。”
少年清瘦,背起来还算轻松。
“我能把你抱起来,”顾程睿意味不明地顿了一下,“……的时候,就没觉得你重。”
祝宜眠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他接着道:“至于……眠眠也不是第一次弄脏我的衣服了。”
“……”顾程睿没有明确说出来,却也足够让祝宜眠羞耻无比,脑袋乱蹭,嘟嘟囔囔,“你乱说。”
顾程睿嘴上把他欺负了一会儿,才不经意似的提起:“眠眠,脚踝怎么伤的。”
祝宜眠垂下眼眸,不开心的回忆被翻出来,心情立刻掉到谷底。但仗着顾程睿看不到,他便装作无事:“就……不小心的。”
他当然也很生气,也不愿任人欺负,只是这件事的确不便找老师解决……都是高三生,也不是不懂事的年纪,总不好跟老师说他是被同学故意伤害,何况除了姜俞,大概也没人愿意给他做证。
不等他说什么,祝宜眠岔开话题,“是何琴老师联系你的么?”
顾程睿不满他的回答,皱了皱眉头,“嗯。”
“谢谢你来……是不是打扰你的正事了,对不起。”一丝不苟的着装,不是工作就是……约会,像这样打扰他,麻烦他过来接自己,这是祝宜眠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的事。
顾程睿很不喜欢听他说“谢谢”和“对不起”,他每次在家里不小心碰了什么东西,或是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即使只是小到下一秒就会忘记的事,他也会很小心翼翼的道歉。他对顾江说过,对方瑾苓说过,对管家佣人司机都说过,这是把对方当作陌生人的一种姿态。
祝宜眠心里有点紧张,因为顾程睿没有立刻接受他的道歉。
“哥哥……”祝宜眠趴在他背上,无声地叫他,然后才说,“抱歉,我有说不用联系家人,不知道何老师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你……不是说老师不好,我只是……”
他想好好解释,却越说越自责,毕竟怎么想,都是因为自己受伤,才给别人添麻烦。
“不怪你,”顾程睿打断他,“那个号码,是谁的?”
祝宜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什么?”
“家长联系册上,第二栏。”顾程睿说。
祝宜眠沉默了很久,如同断电的机器人,立刻停止行动和言语功能。
夜晚的山间如银月冷冰,无法辨认来自环境还是躯体的寒意从四肢蔓延到心脏,再冷一点他就要碎了。
耳边是顾程睿的皮鞋踏在石阶上的声音,他走的每一步都很稳重,宽厚温暖的背部给祝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