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你-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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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最早的第一条信息发送于九点二十分,薛谨想了想,那时他好像还在送乔孟薇回学校,手机丢在口袋里,风衣本来搭在副驾驶座上,杨子溪上车后就把它收到了后座的储物盒里。
难怪他没有听见提示音。这么想着,薛谨点开短信看了一眼,果然是熟悉的顾之临式道歉:“抱歉,我迟到了。”
光从这行字上完全看不出诚意的道歉。
下一条是两分钟后:“你回去了吗?”
不然呢?薛谨挑了挑眉,不走像个傻子一样还在酒店等你临幸?
最后一条是五分钟前收到的:“并非有意迟到,事出突然,方便时回我电话。”
他又翻了翻未接来电,两个电话都是在第二条信息后打的,间隔时间大约十分钟,那时他去了便利店,自然什么也没听到。
薛谨当然是有点生气的,他不喜欢别人迟到,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人早就培养出了默契,即使到达酒店有微妙的时间差,也不会让另一方等太久。顾之临一直是个守时的人,迟到一小时后却只给这样不痛不痒的几句话,让他觉得自己在意过头,像个无理取闹的高中生。
他心情不好,不想回复,正准备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直接删除记录,手机却在这时又响了起来。
还是顾之临。
这时已经邻近十一点,除了附近写字楼里结束加班的白领以外,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薛谨启动车子往自己家开去,手机放在一旁,没有接。
他知道自己行为幼稚,但就是不想接,顾之临好像也知道他的心思,但就是要跟他对着干,短短二十分钟车程里居然打了三个电话,每一次都响到自动挂断。等到薛谨把车停在地下车库,拿了外套和手机准备上楼时,他锲而不舍地打来了今晚第六个电话。
薛谨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接了起来。他一边按下电梯按钮,看着门缓缓合上,一边把手机凑到耳边,没说话,等对面先开口。
大概没想到这次能打通,顾之临沉默了两秒,然后才道:“薛谨?”
电梯厢壁是那种可以照出人像的电镀材质,薛谨面无表情地望着上面映出的自己的脸,象征性地应了一声。
“抱歉,临时出了点事,我迟到了。”
“我看到信息了。”
顾之临又沉默了片刻,听见他这边电梯发出“叮”一声响,才问:“你回家了?”
“嗯。”薛谨不想跟他多说,快步走出电梯,一边输密码开门一边道,“我还有事,先挂了。”
他能感觉到顾之临还有什么没说,但目前暂时没有兴趣去听。匆匆挂掉电话后他关上大门,盯着屋子里的一片漆黑发了会呆,想起刚才在电梯里看到的自己,烦躁地解了领带丢在沙发上,转身去浴室洗澡。
这房子是精装房,买的时候就配齐了全套卫浴设施,但他不喜欢,于是找了人把浴室重新装修一遍。反正他是独居,除了保洁阿姨每周上门两次以外,这房子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进来,空间怎么规划全由他说了算。于是现在浴室里有个能躺下两人的大浴缸,旁边做了置物架,放着香薰烛等小东西,是一个和淋浴间分开的独立空间。
薛谨夜里不加班的时候偶尔会泡个澡,浴室里几乎什么都有。他放满热水撒了浴盐,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拿进浴室,免得错过什么工作电话。
浴缸很大,他可以在水里随意舒展四肢,恰好合适的水温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灯开得很暗,是让他最舒服的亮度,薛谨在水里坐了一会儿,反思自己今天的表现,觉得是太失态了。
折返律所去接杨子溪下班只是打发时间的行为吗?当然不是,他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不愿意在酒店里继续呆着——被从不迟到的顾之临放鸽子让他觉得很难堪,这种难堪随着时间推移在持续递增,能等到九点已经是极限了。
顾之临为什么会迟到?他不在意这个,因为迟到本身已经说明了问题。
李太太三天前给他发了电子邀请函,邀请他参加自己女儿的20岁生日晚宴,薛谨不想跟那位李小姐有太多接触,于是借口今天要开庭婉拒了。但他记得很清楚,邀请函上的日期就是今天,宴会时间是下午6点到9点。
太难看了,薛谨。
特意挑今天去约他,不就是想试探吗?现在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为什么还像个小公主一样发脾气?
他伸出手臂,从置物架上拿起手机,拨通了顾之临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浴室里只有轻微的流水声,顾之临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薛谨?”
“嗯。”
“有事?”
薛谨盯着水龙头上一粒摇摇欲坠的水滴:“嗯,是有事。”
他平时几乎不会给顾之临打电话,不知什么时候起,两人已经默认了有急事才会打电话的习惯。
顾之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顿了顿才开口。
“什么事?”
那滴水努力许久,最后终于挣脱龙头的桎梏落进了浴缸里,发出清晰的“滴答”一声。
好像某种计时器,又好像一根不堪重负崩断的弦。
拖得越久越没意思,反正没什么好纠结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各取所需的一年半,谁也不欠谁的,好聚好散。
于是薛谨终于把话说出了口。
“结束吧,我累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直到水逐渐变凉,顾之临才给出了并不让人意外的答案,正如他们从一开始就约好的那样。
“好。”
第4章
那天的通话内容并没有给薛谨的生活带来太大变化,他仍然每天加班,李太太的离婚官司闹得很大,把财经版和娱乐版都轮番上了一遍,其中又有记者用无数豪门八卦给自己加戏,这事很快发展成了全民八卦新闻。为了防止闹出什么不必要的意外,薛谨还得在这方面留心,某一天罗山路过他办公室时被那一大摞报刊杂志吓了一跳:“你这是把楼下报刊亭给搬上来了?”
“敏感时期,娱乐杂志也争着来凑热闹。”薛谨正忙得焦头烂额,见他看起来很闲,于是使唤道,“来得正好,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他的两个助理早被派出去整理各项证据了,正是无人可用的时候,既然罗山溜达过来了,正好利用一下闲置资源。
反正只是看看杂志,罗山也不在意,真坐下来翻了几本,反正他手上没急案,本来就是来找薛谨撩闲的,看杂志权当打发时间——他原本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却从杂志上看见了大八卦。
“哎薛谨,你来看看。”他举起手里的娱乐杂志,“李媛媛旁边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点像顾之临啊?”
李家的豪门恩怨闹得声势浩大,力压新科影后柳筱雅的绯闻占据了头版头条,身为李先生唯一的婚生女,李媛媛的新闻价值当然也不输自己正在打离婚官司的爹妈。杂志用了不知真假的标题来博眼球,看着好像只是个捕风捉影的假绯闻,翻开内页却是有图有真相,真在地下车库拍到了李媛媛夜会神秘男性的照片。
那照片也不知是狗仔躲在车库的哪个角落里偷拍的,画面不仅糊,而且暗得十分考验视力,连李媛媛的样子都看不清,还得用红圈圈出来。但就这样一张偷拍糊照,连正主都拍成了马赛克,却把“神秘男性”的侧脸拍得挺清楚,不认识的可能对不上号,但认识本人的,比如罗山和薛谨这种,一看就能看出那是顾之临。
薛谨抬头看了一眼,假装没认出来,又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大概吧,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吗?我看着挺像啊。”罗山还在盯着那照片看,一边怀疑自己的眼神一边打消自己“不太靠谱”的猜想,“不过也是,顾之临怎么会跟李媛媛约会,听起来就怪惊悚的……”
薛谨捧场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他当然说了谎,那照片拍得挺清楚的,连罗山都能认出顾之临,他怎么可能看不清?他只是在庆幸自己摊牌摊得早,这照片是李媛媛生日第二天拍的,还好他前一天晚上没问顾之临干什么去了,否则真的是自取其辱。
老实说,他觉得这样特没意思。他自己天生是同,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优秀女性的欣赏之心,也不妨碍他对双性恋的理解,反正他和顾之临没谈过,对方要追求富家小姐还是灰姑娘本质上都与他无关——但有一个前提,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床伴在和他保持关系的同时去追求别人。
罗山很快就下班回家了,他走了以后,薛谨起身活动一下筋骨,然后走到沙发旁边,把那本杂志丢进了废纸篓。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那么在这张照片登上八卦杂志以后,无论顾之临和李媛媛是怎么回事,都让他觉得非常难堪。
他不打算为此去质问顾之临,因为没有必要,但事实证明,当一个人想躲另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有一万种遇到对方的可能性。
这天晚上他约了杨子溪,于是也破天荒地准时下班,和对方一起吃了顿饭。律所楼下就是江城的中心商业区,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薛谨要买新衣服,于是吃完饭拉着杨子溪一起逛街消食去了。
“你还缺衣服?”杨子溪一脸的难以置信,“还逛什么呀,你身上穿的不就是新款吗?”
“想给衣橱换批新衣服,行吗?”薛谨特诚恳地问她。
这种鬼话当然不会有人相信,他们进了某奢侈品男装店,薛谨去挑衣服,杨子溪坐在沙发上歇着,一边看她师兄的男装秀一边发挥想象力:“……等等,你该不会是跟顾……那谁,分手了吧?”
薛谨正在试外套,扣子系到一半,闻言回头瞥她一眼:“我和他什么时候有在一起过?”
“你俩好了这么长时间,说是炮友也太长情了吧?”眼看店员走开去给他拿衬衫,杨子溪朝他翻了个白眼,小声嫌弃道,“反正我不觉得以你们俩这破性格,看不对眼能躺一张床上这么久。”
“爱信不信。”
薛谨也不在意,继续试他的衣服。他有几身衣服留在了酒店套房里,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可能再回去拿,索性就不要了,趁着不加班出来买新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炮友也一样。
他身材好,店员给他推荐了好几种不同搭配,甚至包括当季秀场模特同款,虽然不那么沉稳正式,但裁剪精致,简单中不失细节,和他的气质倒也十分相称。薛谨试过以后敲定了其中两身,又给搭了两条更花哨的领带,这才满意地从钱包里摸出卡,让店员去包起来。
“你这两套简直是要开屏的花孔雀,骚包。”目睹了他试衣服的全过程,杨子溪在一旁啧啧感叹。
薛谨拿她没办法,从店员手里接了纸袋,带着她往外走:“走吧,陪你逛逛,想买什么师兄送你。”
这种跟花钱封口无异的承诺当然不足以打消杨子溪的好奇心,因为薛谨的行为实在有点反常:“分个手怎么还要买新衣服?我看你骚归骚,不像是购物狂啊。”
有那么一瞬间,薛谨想抽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丫头两下,好容易忍住,半晌才冷着脸说:“我丢在酒店里的东西都不要了。”
“……这么豪迈啊。”杨子溪被他的大手笔震了一下,也不说话了。
薛谨那些行头值多少钱她是知道的,这少爷挣的钱多,花起来也不心疼,几乎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好看归好看,投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