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女帝 [金推]-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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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曹盼的从前,周不疑看着曹恒,“所以,殿下是打算……”
“母皇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我这一生,都是母皇在为我,我不曾为母皇做过任何事,她这一生吃过太多的苦,我还要她为了我,在最后日日咳血?受这样的苦?”曹恒睁大了眼睛地问着周不疑。
“母皇亲口跟我说过,她累了,是真的累了。母皇一生,失去得太多,她跟我不一样,哪怕不一样,想到母皇要离开了,这里还是会痛,母皇又会有多痛?”
周不疑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那么殿下不会劝陛下?”
“不会。”曹恒肯定地告诉周不疑,周不疑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曹恒是第一次见到周不疑动怒。
夏侯珉回来了,想到刚刚见到周不疑一脸怒容的,好奇地询问道:“陛下怎么让左仆射生气了?”
“无事。”曹恒这般地说,夏侯珉有些拿不准,便见曹恒神情不见着急,左仆射,那是大魏的首相,不必担心?
第二日,曹恒如常地上完了朝,陪着曹盼回了太极殿,曹盼好奇地问道:“你昨天怎么惹了元直了?”
周不疑一张脸臭得都带到了政事堂,从来没见过周不疑黑着一张脸的人默默地对周不疑退避三舍。
曹盼也是听了一耳朵,然后墨问还专门跟曹盼提了周不疑就是从东宫里出来才黑的一张脸。
曹盼便问起了曹恒,曹恒道:“母皇累了就歇息吧。”
这一句话曹恒这些天没少叮嘱曹盼,但是曹盼还是听出了这话与往日的不同,看着曹恒道:“元直就因为你这一句而生气了?”
“母皇知道左仆射的心意?”曹恒张口说,曹盼与她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有些话,永远不要说出来。”
曹恒一下子明白了,曹恒动了动,“母皇果真……”
“阿恒,有些事既然知道自己做不了,那就不应该给他任何的希望,记住了。”曹盼这样叮嘱曹恒,周不疑的心意她怎么会不知道,知道,周不疑从来不说破,曹盼便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一直都是最好的君臣。
“左仆射没有劝过母皇吗?”曹恒岔开话题,曹盼道:“你说他劝得了我?”
如果周不疑能劝得了曹盼,就不用去让曹恒劝。
周不疑的心思,满朝无人不知,但亦知道周不疑从来不曾将心思说出口。曹盼与周不疑之间,一直都是君臣,周不疑是曹盼最信任的人。在曹恒的心里,周不疑亦师亦父,曾经她也动过那些念头,只是……
“左仆射。”曹恒喃唤了一句,曹盼再次与她作了噤声的动作。
第087章
“陛下; 左仆射求见。”真是说曹操; 曹操到。曹恒说得好好地; 曹盼又做了噤声的动作,曹恒还没反应过来; 胡本小步走了进来,道是周不疑来了。
曹恒一下子明白了,看向曹盼; 曹盼道:“让左仆射进来。”
周不疑进来,却不仅是周不疑; 还有墨问以及秦无。
曹盼一眼看向胡本,胡本很是无辜,“奴去请左仆射进来的时候恰好墨侍中与秦侍中来了。”
真不是他没有通传。曹盼听了这解释,一挥手; 胡本知情知趣地退下了。
君臣母女; 相互对视一眼。臣与君见礼,曹盼轻声道:“何事?”
都不问有事没事; 君臣多年,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
周不疑道:“是西域。”
西域啊。听到这两个字; 曹恒的耳朵都动了,西域的那些将军; 曹恒是很想收拾的; 只是因为名不正名不顺; 曹恒才没动他们; 按理来说; 现在他们也不应该会动才对。
曹恒正奇怪着,周不疑已经将一份东西给递了上来,“西域有异动,请陛下过目。”
曹盼也不讲那些虚礼,走下来接过拿在手上,细细地看了看,抬头看了周不疑,“元直怎么想查起西域来了?”
周不疑面不改色地道:“殿下之前回来就提过西域诸将皆有异动,臣让人注意了一两年,刚收集送来的证据。”
尚书左仆射,掌管六部,天下兵马皆出兵部,周不疑管起来也无可指谪。
曹恒想的却是,周不疑啊,这个时候送来这份东西,怎么看怎么透着怪异。
眼见曹恒不肯配合,曹盼还有另外一样在意的东西,比如这天下安宁,所以,西域动乱,想必能够让曹盼放不下心的吧。
曹盼笑了笑,“阿无,你怎么说?”
“谁若敢心无陛下,眼中没有大魏,杀。”秦无满身戾气的开口,周不疑不作声地看了曹盼,曹盼摇了摇头,“要杀,也不能我们杀。”
不由我们杀,那让谁来杀?
一群人都一顿,抬头看了曹盼一眼,只见曹盼的目光落在曹恒身上,墨问嘴角抽了抽,“陛下,殿下还有孕在身呢。”
“朕又不是让她现在杀。”曹盼这样接过一句话,墨问……可是,不是现在杀,那要什么时候杀?
“照现在这么看,这些人都打算朕若驾崩,你登基,他们就会动手反魏。按常理来说,朕现在知道了这事,最好的办法是派人去镇住他们,比如阿无。但是朕却不想。”曹盼依着常理那么跟曹恒说,下面的臣子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曹恒道:“母皇并不想这么做。”
曹盼点了点头,“你知道朕想怎么样?”
“杀鸡儆猴。”曹恒幽幽地吐字,曹盼笑出声来,“猜对了,杀鸡儆猴。朕不需要立威,可是你需要。”
既然需要,自然是要去做的,不做怎么能立威?
曹盼朝着周不疑道:“元直,我们需要着急吗?”
周不疑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墨问轻轻地咳了一声,算是提醒着周不疑,让周不疑收敛点。
结果收获周不疑毫不掩饰的一瞪,墨问……
心下却是轻轻一叹,而曹盼在这个时候轻声道:“好了,你们为何而来,朕心里有数,事情都说完了,散了吧。元直随朕出去走走。”
周不疑来此,本就是想跟曹盼单独的说说话,结果曹恒在也就算了,墨问跟秦无也来了,打乱了他全部计划。
“是。”曹盼愿意跟周不疑单独谈谈,周不疑岂有不应的,曹盼走在前头,周不疑跟随而去,墨问瞧着也不管曹恒还在面前,轻轻叹了一口气,曹恒一眼扫了过去。
“殿下不肯,元直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墨问幽幽地说,曹恒看着墨问毫不客气地道:“明人不说暗话。”
曹盼是什么样的人,这些人都比曹恒更了解,既然如此,他们将一切的希望寄于曹恒的身上,这样算什么?
曹恒也有自己的想法,她这一辈子不曾为过曹盼做过什么,到了最后,曹盼只是不想再受苦而已,试问她究竟怎么狠得下心来,用自己困住曹盼,让她每天咳着血,痛着熬着?
墨问道:“难道戴院首也没有任何办法?”
从曹盼在夏侯府昏倒那一日开始,她的身体情况再也瞒不住,大魏重臣,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寄希望于戴图,墨问所盼的也仅仅是曹盼能够好好的。
曹盼相较他们而言还很年轻,这样一个雄才伟略的帝王,也不应该就这样离开了。
“戴院首这么多年从未松懈过,不是他不想,是他不能。如果能治好母皇,没有人愿意母皇离开。”曹恒不得不重申一句,如果曹盼能够好好的,她难道愿意让曹盼离开她吗?
她可以谁都不上心,曹盼是她的母亲,一心一意疼爱她,将她捧在手心,教她爱她,更是要将这天下给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是她最爱最亲的人,她何尝想要当一个孤儿。
“阿图说,没有办法吗?”秦无嘶哑着声询问。
曹恒道:“戴院首说,若是要熬,能想办法帮母皇再拖个几年,拖得越久,母皇受的苦就越多。母皇是不愿意的。缠绵病榻,不能尽情地笑,不能尽情地哭,那还是母皇吗?”
秦无动了动唇,许久才吐字道:“陛下一生肆意,这样的日子,不是陛下该过的。”
墨问一下子看向秦无,秦无眼睛红得如同充血,迎着墨问道:“我们纵有千般万般的不舍,也不能不顾陛下的意愿,陛下,她这一生极其不易,到最后,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应该阻碍她的选择。”
曹恒点了点头,“是啊,母皇此生吃过太多的苦了,她最放心不下的是我,只要我告诉她,我能撑起这个天下,母皇就能歇歇了。”
墨问怔怔地看着曹恒与秦无,是啊,他们都只想留住曹盼,不顾曹盼活着要吃多少苦,也不管曹盼有多难受。他们想的是自己,说着大义凛然的话,道是为了大魏的天下。
大魏的天下,曹恒撑不起了吗?撑得起,他们皆提曹恒立为太女,不就是觉得曹恒足以撑起这个天下了?
所以,他们想要留住曹盼,为的仅仅是私心,私心而已。那样绝代风华的帝王,他们不舍她的离去,费尽心思的都只为留下她,留下她而已……
“元直。”
曹恒在说服墨问,曹盼又何尝不是在说服周不疑。
哪怕周不疑早就已经是尚书左仆射了,曹盼却极少称周不疑左仆射的官名,而唤周不疑的字。
周不疑与曹盼作一揖,“陛下,天下并未太平。”
曹盼听着微微地笑了,“是啊,并未太平。谁又敢说,天下真正太平了呢。”
“穷尽你我一生,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够了。余下的一事,阿恒能够做好的,朕并不需要事事解决。”曹盼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周不疑。
周不疑急切地道:“殿下还年轻,陛下。”
“朕知道元直为何如此,可是元直,朕做得够多了。”曹盼是第一次用着这样生硬的语气与周不疑说话,周不疑上前一步,想要捉住曹盼的手,曹盼抬起眼睛看着他,只这样的目光,便让周不疑清醒了过来,一下子止住了脚步。
周不疑不愿自己失态,转过了头,背对着曹盼,过了许久平息了,这才轻轻地地道:“陛下,臣所求不多。”
曹盼点了点头,“朕知道,元直是朕的知交好友,也是最懂朕的人。”
最懂,便更知道此时此刻的曹盼想的是什么,周不疑只觉得舌头重若千斤,明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曹盼。
“朕从不勉强你,从前元直也从不勉强朕,这一次,朕也希望如此。”曹盼这样说着,周不疑昂起头看了曹盼,滴滴泪水落下,曹盼大撼,“元直。”
“臣失礼。”周不疑落着泪,哽咽地吐了一句,却没有拭过脸上划滑的泪。
一滴一滴落下的泪,于曹盼而言,比那泰山还重。
“陛下回去休息吧。臣告退了。”周不疑最终轻轻用手拭过了脸上的泪,朝着曹盼作一揖,依然恪守为臣的本份,缓缓退了出去,曹盼看着他的背影,空中过了许久回荡了一句,“朕还不起。”
有些人付出得心甘情愿,从不曾想过要谁来还。却是这样不求回报的付出,更显沉重,重得曹盼只能让自己不去想,不去多留意,只有这样,才不会伤得他更重。
与周不疑谈完后,曹盼开始安排一系列的事情。
各处的守将,各州的刺使,接二连三的被调回了洛阳,一如当年曹操为曹盼做的诸多安排,如今曹盼也同样在为曹恒做同样的事。
各州刺使,守将皆是曹盼提拔的人,曹恒是名正言顺的太女,曹盼托孤之意,纵叫他们为之惊叹,却也知是无力回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