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话不代表我不知道-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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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概一刻,宋祭酒一拍手,道:“好了!大家可以开始赠诗了,为防止乱,我们一人一人的来。”
宋祭酒瞄了眼太子,又道:“那便先从太子殿下开始罢。”
又一次众矢之的。
玉佑樘无奈地暗叹,缓缓起身,掉了个头,不带迟疑地,直直朝着沈宪的方向走去,尔后将那一支金毫,轻悠悠搁在了沈宪桌上。
他盯着沈宪,一双眼波色粼粼,似要望进人心湖里去。
那样真诚无暇,仿若再说:沈兄,你就收下罢。
沈宪自是受宠若惊,忙双手握笔,站直身,垂首道:“谢殿下相赠。”
玉佑樘轻拍他肩膀两下,示意不必多礼。
然后打算回头,归位。
转过身时,玉佑樘发现全班目光还黏糊在他身上——
看毛看啊,没见过太子送礼啊?
他逐一想将这些烦人的视线瞪开,边走边瞪,连扫数排……
紧接着,我们已经瞪到前排正瞪得欢快的太子殿下突地受惊一般,顿住步子,然后迅速垂脑,嗖嗖嗖三步并作两步回位。
咦,刚刚发生了什么,同窗们纷纷去循太子方才目及之处看去。
太子似乎是看到门外有什么,才突然态度大变。
众人一致将视线投往门口,却发现外头一片青空白昼,啥都没有。失落呀。
只有玉佑樘自己知道,刚才太傅大人不知为何提前到了,正立于门口,神色淡漠地朝里头望。
而玉佑樘同他目光相接的那一刹,太傅只用眼尾扫了他一下。
轻轻的,短促的,小小的一眼,无喜无怒,冷漠无情得很呐。
随即这人就收了视线,负手翩然离去。
被他这一眼一瞧,莫名的羞愤和气恼涌入头颅,玉佑樘感觉到自己的脸瞬间爆热,怕被旁人看见,只能低头。
回到座位,玉佑樘缓了好一会,才从这种情绪平息过来。
此后,谁赠诗给谁玉佑樘压根不在意,他脑中反复回放的皆是太傅刚才扫他的那一眼。
他凭什么只用眼睛的一个旮旯看我?
瞧不起我么?
我明明做了很不错的事情,还那样看我?
宋祭酒坐于前头,注视着太子殿下搁于桌面的白皙玉指,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勒紧成拳,心头不禁宽泪滚滚:
台下的诸位,你们别自顾自送啊,好歹送点毛笔给太子呀,好歹给殿下一点面子吧,太子不高兴下官要跟着倒楣啊嘤嘤……
=。。=
接下来,太傅大人如期而至,祭酒也得以解脱,只道一声下回我们再赠诗噢,便匆忙离去。
别再来啦,数位学生怒喊。
早课均由太傅授讲,一上午,玉佑樘都举着书,眼观鼻鼻观心心不在焉,但是就不看太傅一眼。
其间他悄悄瞄了一小下,太傅依旧面色如常,自在讲解。
不看了!玉佑樘嗖嗖拉回目光,继续眼观鼻鼻观心ing……
=。。=
上午的课终于熬完,玉佑樘立马收拾课本,只求能迅速离开这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地方。
沈宪也早早收完妥当,恭候太子身侧。
玉佑樘斜睨他一眼,忙在纸上写道:睿冲兄,你先回去吧,不必等我。
沈宪敛目看完那行字,点点头,相当听话地走了。
玉佑樘抬眸瞥了一会他的背影。果真将才之后啊,端的是行走如鹤,风姿翩翩。
沈宪一走,小解归来的碧棠挣扎许久,才轻声嘱托了一句:
“殿下,太傅大人让您去密道找他。”
不去!玉佑樘极速写道,力透纸背。
碧棠分外从容,继续道:“他说您上次在信中有一事求他,他可以考虑一下。”
玉佑樘:我去!
=。。=
历经两次被拎,玉佑樘对密道的地理位置已是相当熟悉了。
在碧棠的指导下,他很快明晰了进入密道的方法,待门一开,便躬身钻了进去。
太傅大人自然自己在那里等他了。
谢诩今日未着官袍,一袭玉色深衣,倚靠于阴暗的狭道间,画中人一般,颇有些玉树临风的味儿。
他一双眼朝着玉佑樘看过来,黑黑沉沉,眼底依旧是惯常的无谓从容,波澜不惊。
一个时辰前,玉佑樘还因这双眼愤恨不已,此刻被这样直接盯着,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默了一会,玉佑樘干巴巴道:“我来了。”
“嗯。”太傅鼻中低沉应了一声,四周静谧里,听起来很是撩人。
“碧棠说你愿意帮我。”
“那她还真是越发不会传话,”太傅站着未动:“我只说考虑一下。”
玉佑樘别过脸去:“那我走了。”
嗓音里闷着不满。
太傅大人直起身子,长眸微眯,眼光清冷:“我可以帮你,不过……”
早料到他不会轻易就答应,玉佑樘直接道:“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吧。”
“去将你送给沈宪的诗,要回来给我。”
“……”玉佑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抬眸觑了眼太傅,发现他依旧是那副面不改色淡定样,额角抽了一抽:“我都送出去了你让我再要回来?”
开什么玩笑?
对方音色平平,理所当然:“你若没送出去,我自然也不会让你要回来。”
玉佑樘实在无法理解他的言语绕弯和奇怪思路,蹙眉问:“为什么必须要要回来?我再给你写一首一样的不就得了?”
太傅凝视着他,手指微屈,指背一下下敲着身后墙砖。
那只手股掌分明,玉白细长,但又因长年练剑积了些茧子,看着无一丝阴柔之气,煞是俊逸好看。
玉佑樘盯着那手来回敲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太傅大人淡淡道:
“他日方首辅若抓住你把柄,此诗便是你私结下臣的一项重大罪由。”
“噢,那我出去之后就让碧棠去要。”他回道。
“不行,”太傅将手回袖中:“亲自去要。”
=。。=
当日下午课间,沈宪接到太子的一张字条:呃,睿冲兄,早上那诗写的不大好,可以先还给我吗?我再给你认真写一首。
蓝衣青年忙不迭回复道:不,殿下的诗很好,很真挚,下官非常喜欢。
玉佑樘:给我吧,本宫真的觉得写得太过俗气,良心不安。
沈宪:殿下,委实不必,在下自小偏好习武,殿下|体恤微臣,特意写了一句通俗易懂的诗词赠与,微臣岂敢嫌弃?
玉佑樘:求你了,给我吧,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TAT
沈宪:……那好罢。
玉佑樘总算拿回了那支狼毫,忙遣碧棠送了过去。
=。。=
傍晚,夕照宫闱,于文渊阁中办公的谢太傅得到了这只狼毫。
他搁下手中折子,掀了后头的金套,将笔管中的卷纸轴小心取出,而后再小心展开。
嗯,一句诗:
“同是天涯沦落人,记得请我吃刺参。”
太傅:……
=。。=
三日后,玉佑樘在太子宫中逗白猫,有个小太监突然来报:
“太子殿下,外头有位宫人说,有样东西要交给殿下。”
玉佑樘将猫放回地面,问道:“什么东西?”
“奴才问了下,似乎是……一煲清炖刺参鸡汤!”
玉佑樘眼睛一亮:“可是沈尚书沈大人托人送来的?”
“不是也,那小宫女告诉奴才,说是太傅大人托她送来的。”
“………………………………噢。”
作者有话要说: *祭酒:相当于我们现在的学校校长
刺参:海参的一种
文下有一个姑娘老说,看文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老把太傅脑补成笑傲江湖岳不群的样子OTZ,看的很不爽……于是我默默去网络上找来一张图,是古剑1的一张同人图,曲宅宅画的——那个……大家适当脑补一下,将该张图片中的男性的白毛脑补成黑毛,大概就是太傅的样子了。
希望大家看文愉快!避免不必要的膈应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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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幕
没过几日,太子宫迎来了一位从未见过的女官——
她来自二十四司,虽说只官至六品,却是一个相当大的大贵客。
因为这位女官为整个太子宫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皇帝陛下特意派她来为太子量身,因为接下来司衣司就要开始着手制作用于册封大典的皇太子冕服。
都开始做衣服了嘛,也就意味着……
玉佑樘为太子一事,已成定局。
这个消息也很快遍布后宫和朝堂,早朝前,谢太傅不急不缓往大殿走,一路上,耳畔皆是同僚们对于此事的议论。
往日可不是这种情形,以往上朝之前,官员们都会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扎堆,互相恭维着“哎,张大人今日胡须分外好看呐”“哪有哪有,明明是王大人您的更为飘逸卓绝唷”。
大梁朝男儿流行蓄须,谁胡须长得长、长得好便是美男子美髯公。
太傅大人并未入此潮流。
他五官原本就生得极为深刻,就算不蓄胡须,也丝毫不显娘气。
所以,每每太傅大人途径这些逢源之辈身侧的时候,这几人瞅见他,立马就噤了声——
因为这世间,也有男子根本无需刻意蓄须,干净英朗的面孔也能甩他们二十条街不止。
今日的太傅大人,着装一如既往,一袭朱色常服,腰系上品玉带。
他身量极高,气质出众,独自穿行于众臣之间,犹鹤立鸡群。
太傅不急不缓走着,边看似旁若无人一般,过滤掉一路宫女抛来的媚眼,无视数位嫉妒他姿容的大臣的侧目……
耳朵却未放过任何一个关于玉佑樘的信息。
某侍郎:“太子殿下前几日还因犯了事被关禁闭,这才过了多久,就开始筹备大典了,果然身负陛下的厚宠啊。”
某员外郎:“可不是么,前日司衣司的女官可是特意去东宫为这小子丈量尺寸。听闻首辅大人得知此事,气得又咬碎了一颗新补的银牙。你没看他昨日早朝启奏,讲话时听着很是漏风么,哈哈哈哈哈。”
某尚书:“谁!?谁在背后乱讲我们首辅大人的坏人?”
某员外郎:“是我讲的,又怎样?反正你们也即将失势,如何,怕你们么,来咬我啊。”
某尚书扑上前去:“以为老子不敢咬么,嗷呜——”
“谁敢咬我们员外?”
“不光咬你们员外,还咬你呢!”
嘭哃哐当,噼里啪啦,呼哧咔嚓,哎呦好痛——
……
太傅大人面不改色,远离几步,极快地避开了这场群臣恶斗。
他方才在宫门前遇见了方首辅,这老人正立于一乘马车前,不动一下。
待那马车走了,依旧不动,只是平静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谢太傅走得极近,估计会被他瞧见,只好率先开口,淡淡打了声招呼。
方首辅瞥见他,似被吓了一跳般,眼光闪躲。
不过片刻,首辅又平息下来,朝着他抿嘴一笑,也回了句,谢大人早。
现在想来,很是可疑。
谢太傅踏入奉天殿,心中依旧纠结于首辅方才的奇怪反应。
=。。=
今日国子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