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锦良缘-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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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眼扫了一下院子小轩里,那边笑语连连不断地飘过来,她唇瓣一勾,俯下身子轻声在叶天的耳边道:“弟弟,放声哭。”
叶天怔了一下,瞧着姐姐晶莹的眸子,又想起刚才被奶娘打脸,着实是很痛,不禁心中委屈,当真便放声大哭起来。
奶娘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二小姐是有意要惊了公主的宴会?”
叶宸盯着她,眸光锐利,暗含着一丝冷厉。
奶娘不禁心中一慌,同时暗暗诧异,想不到一贯怕事的二小姐,竟然有这样的威仪?
小轩中的人经过刚才白擎夜的事情,已经无心喝茶,但是公主没让她们散去,她们也不好告退,只是强自维持笑脸应酬着。
而孙夫人与张夫人则已经出去领着自家的儿子回了府医治。
九公主听得哭声,诧异地道:“谁在哭?哭得这样的凄惨?”
清平公主眸色微微一凛,旋即便笑道:“许是小厮们打闹。”
她吩咐李嬷嬷,“去看看怎么回事?”
九公主早听得这声音是国公府三少爷叶天的哭声,她知道清平公主素来不喜欢叶天,平时刻薄打骂是常有的事情。
刚才发生的事情虽然让她出了一口恶气,但是想起清平公主刚才意图维护中伤她的那两个小兔崽子,便觉得生气。
她起身,含笑道:“坐了那么久,着实无聊,我们过去看看吧。”
世家命妇听得九公主这样说,互相看了一眼,又惴惴不安地看了清平公主一眼,这接二连三的事情,看来,今日的赏雪宴,已经变质了。
清平公主见状,凌厉地扫了一眼李嬷嬷,李嬷嬷会意,急忙便掀开帘子先走了出去。
那厢,奶娘见叶天越哭越大声,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怒喝道:“三少爷,你若是惊扰了公主,回头少不了一顿好打。”
李嬷嬷疾步走来,眸色冷峻,“闹什么呢?”
奶娘见公主身边最得宠的嬷嬷过来责备,连忙解释道:“嬷嬷来得是正好,我刚才见三少爷要往小轩那边去,怕他行动无状便阻拦了他,谁知道二小姐一过来便责骂我,说我刻薄主子。”
李嬷嬷见后面脚步声越发紧了,遂冷冷地扫了叶宸一眼,“二小姐没什么事便回去吧,听老奴一句劝,莫要在这里生事,于你无益。”
叶宸不语,只扬眸盯着她,瞳仁漆黑,仿若寒星。
李嬷嬷一怔,只得对奶娘道:“你赶紧带三少爷走。”
奶娘也听到了脚步声,连忙弯腰要从叶宸身后拉叶天走,叶宸却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奶娘只觉得手腕一麻,然后便像是断了骨一样的痛传来,她哎呀了一声,心头却不禁骇然,这三小姐怎么这么大的手劲?
“大胆,当着我的面也敢对三少爷动手?”
一记耳光,重重地甩在了奶娘的脸上,奶娘愕然,下意识地摸着脸,几乎有些不敢相信是二小姐打了她。
李嬷嬷脸色一沉,对叶宸道:“二小姐执意要在这里生事?那就休怪我无礼了。”
李嬷嬷是皇太后指给清平公主的陪嫁嬷嬷,是宫中三品女官,长得是五大三粗,下手也狠,前生叶宸没少挨她的耳光。
叶宸浑然不怕,眸色清凌凌地看着她,“李嬷嬷要怎么对我无礼?”
李嬷嬷冷笑一声,一手抓住叶宸的手臂,便要把她拖走,并且对奶娘使了眼色让她抓走叶天。
叶宸却蓦然低头,痛叫一声,“李嬷嬷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此刻求饶,还有用……”李嬷嬷的话生生地吞回肚子里,身后强大的存在感让她整个人一惊,刚才只顾着震怒,却忘记了九公主正领着大批命妇过来。
“哟!”九公主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这国公府真是有趣,下人可以随便对主子动手,皇姐,看样子,您教出的下人也不怎么的,难怪方才有人诋毁皇妹,你却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李嬷嬷放开叶宸的手,战战兢兢地回头,眸光触及清平公主那冷峻微愠的脸,不由得倏然一惊,连忙跪下请罪,“公主恕罪,老奴不是有意要对二小姐无礼,只是怕此处风大,刚才二小姐又受了寒,便想让她快点回去歇着。”
叶宸低着头,敛住眼底的锋芒,做出一副瑟瑟发抖的姿态来。
而奶娘刚好抓住叶天的手臂,凶狠的表情还来不及收敛,就这样僵住了。
九公主瞧了叶天一眼,怜悯地道:“哎,瞧着孩子着实可怜,这么冷的天,怎穿这么点衣裳?也不怕冻着了。”
“你怎么照顾三少爷的?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衣裳?”清平公主冷冷地发话,眸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叶宸脸上,叶宸低着头,却依然感受到她那凌厉的眼锋。
刚才叶宸已经触动了她的怒气,想不到刚平息下来,她又在闹事,所以看向叶宸的眼光,便凌厉了许多。
奶娘好歹也在高门大宅里待过许久的人,很快便镇定了下来,道:“回公主的话,三少爷刚才玩得疯了出了一身汗,奴婢才为他脱了棉衣。”
叶天在寒风中冷得瑟瑟发抖,听了奶娘的话,他抬头看了一眼二姐眼底的光芒,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敌意地指着奶娘道:“不是,她不给我穿棉衣。”
叶天长期营养不良,长得十分瘦小,纵然是七岁的孩子,看上去却像五岁左右。
第9章 得罪公主
他冻得苍白的脸上,几道手指痕迹十分清晰,嘴唇也冻得乌紫,裹着一件窄小的棉衣夹子,蜷缩在叶宸身旁。
众人瞧见了都纷纷摇头,这孩子分明是冻坏了,却说玩出了一身的汗,看来,果真如九公主所言,清平公主有意刻薄庶子庶女。
这些人,并非是觉得叶天可怜,摇头不过是因为觉得清平公主做得太上面了。俗话说,宁可让人知,莫要让人见,刻薄庶子庶女的名声一旦传了出去,她清平公主颜面何存?
伯候夫人素来心慈,见此情况,不由得蹙眉说了一句,“这孩子也着实可怜,生母早死,公主又要打理偌大的国公府,忽略了也情有可原,只是恶奴可恨,竟敢瞒着公主刻薄主子,这种下人,若在我伯候府,势必是要拖出去打杀的。”
清平公主眸色一冷,陡然勃然大怒,“来人啊,把这不尽心的奴才拖下去杖打二十!”
奶娘吓得瑟瑟发抖,但是却不敢求饶,她是知道清平公主的手段。
只是方才若不是二小姐阻拦,她已经带走了三少爷,怎会惹出这么一档子乱事来?
想到这里,她恶狠狠地瞪了叶宸一眼。
叶宸落落地站立在石阶下,风扬起她玉白色的裙裾,漫天的雪花映入她的眸子,两汪漆黑仿若是含了冰一般透着彻骨寒冷。
奶娘一惊,再看的时候,她眼底的寒冰尽然不见,取而代之满眼的委屈和惊惶。
奶娘被拖了下去,远远,可听到凄厉的痛叫声。
清平公主着实心烦,接二连三的事儿闹得宴会尽失意味,她也没心思回去喝茶,转身道:“本宫有些头痛,先失陪了。”
她交代了二房的梁氏招待客人,便领着人走了。
清平公主踏上石阶的那一刻,叶宸微微福身,“恭送母亲。”
清平公主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然后步伐从容地离开,高贵,大方,皇家天女的典范。
九公主见闹剧没了,不由得嗤笑一声,“皇姐越发受不得气了。”
二夫人梁氏见状,淡淡地对叶宸道:“还不赶紧领弟弟回去穿衣裳?”
叶宸故作惶恐地道:“是!”
她牵着叶天的手,缓缓地登上阁楼。
阁楼风大,她命小灵回去取叶天的披风,然后抱起叶天,静静地望着院子里,府中家丁正在杖打奶娘。
因是公主发了话,所以家丁自然卖力,婴儿手臂粗的杖棍,一棍下去,便能听到“噗噗”的闷响,那是透骨钝肉的疼痛。
奶娘纵然穿着厚厚的棉裤,也抵不住这力大无穷的家丁杖打,开始还能凄厉地叫唤,慢慢地便闷了声晕过去了。
那黄色的棉裤,渐渐有血液渗出,殷红一片。
有家丁端来冷水泼醒了她继续行刑,奶娘鬼哭狼嚎,哀叫声不断。
叶天到底胆小,看到这副情形,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身子,道:“姐姐,我不看了。”
叶宸放下叶天,伸手挽起叶天的袖子,那小小的手腕手臂,布满了乌紫的手印,是那恶奴掐的。
叶天连忙拉下衣袖,扬起笑脸安慰道:“姐姐,我不痛。”
叶宸的喉咙像是堵塞了一大团棉絮,她的声音低沉模糊,“天儿,姐姐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叶青,清平公主,这一切,只是仅仅开始而已。
叶天眨了眨眼睛,眼底还有泪痕未干,虽然才七岁,但是在清平公主身边生活,他已经见尽了人情冷暖,更知道在这个家,不受欺负,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还是重重地点头,“我知道姐姐会保护我的。”
他看着眼前峨眉皓齿的姐姐,觉得她仿佛和以前有些不同了,只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小灵取了披风过来为叶天披好,走到叶宸身边,心惊胆战地看了奶娘那边一眼,道:“二小姐,这一次只怕麻烦大了。”
叶宸瞧着越下越大的鹅毛大雪,眸光倏然冰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小灵迟疑了一下,看着叶宸那古井一般幽深的眼睛,终究什么都没说。
清平公主的凤织苑内。
“公主,若不是二小姐故意刁难奶娘,奶娘早就带三少爷走了,也不至于会让其他公主和夫人看了笑话。”李嬷嬷挑唆道。
清平公主坐在妆台前,伸手压了一下百宝凤尾簪,凉凉地道:“她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倒是今日伯候夫人有意要为丞相家的二公子说亲,这门亲事我觉得并不是那么的妥当,你觉得呢?”
李嬷嬷冷笑一声,“丞相家的二公子虽说是庶出,却深得老夫人喜爱,年前又在陛下面前露了脸,前程万里,这样的贵家公子,岂是二小姐能高攀的?”
周嬷嬷移步走过来,漫笑着说:“奴婢觉得啊,女子最要紧的是嫁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婿,什么出身前程都是假的,回头寻一个殷实人家嫁过去就是了,年纪大些无所谓,填房也无所谓,最要紧的是正室。”
清平公主笑笑,“只是,她好歹是国公府的二小姐,又不曾有过过失,做填房的话,名声总归不好听。”
周嬷嬷李嬷嬷到底是跟着清平公主从宫中出来的人,主子的心思一听便明白了。
主子是不愿意叶宸嫁好人家,可若是嫁给小户做填房,外面总难免会非议她刻薄庶女。如果说这庶女犯了什么错,这世家子弟看不上,那嫁去做填房便无人敢非议了,反而会说她这个嫡母体恤庶女,尽心极力为叶宸谋幸福。
周嬷嬷笑着说:“此事倒是易办,公主放心交给奴婢们去办就是。”
清平公主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办得妥当些,不要留下什么把柄,还有……”
她凝眸想了一下,忽然嘴角挽起一抹浅笑,“今日那白将军,听说未曾娶亲!”
“公主,京中贵女,只怕无人愿意嫁给这种出身低鄙的人。”
“是啊,纵然是平安候的儿子,又有什么用呢?他的母亲,只是一名青楼女子,京中谁人不知?”周嬷嬷也在一旁说道。
清平公主笑了笑,嘴角有一丝冷淡之意,“行了,你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