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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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惜,她再也见不到她了。
但命运之所以是命运,便在乎它全然不由人自己掌握。
两年后她再一次见到了傅静姝,在她的封后大典上。
傅静姝全身穿着和她一样鲜红的吉服,身上的翟衣仅比她少一道凤鸟的刺绣,头顶的珠冠之华丽甚至不在她之下。
她这才知道,这就是凤长鸣同意立她为后的条件——同时迎娶傅静姝为贵妃。
那是她与傅静姝的第二面,只在行礼时匆匆对视了一眼。
傅静姝瘦了许多,那华丽的珠冠顶在头上,益发显得下巴尖细,脖颈纤弱,仿佛要被压倒了一般。
但傅静姝的眸子却是异常明亮,那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却没有丝毫的温度,是冰冷的火焰。
“妾身拜见皇后娘娘。”傅静姝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身体也没有一丝动作,“拜见”只落在声音里。
鲁嬷嬷眉头一皱,正要发话,姜雍容抬起了手止住鲁嬷嬷。
与此同时,凤长鸣道:“姝儿,你身子弱,以后见谁都不必行礼。今日累了吧?朕同你回去。”
他说回便回,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给姜雍容一个。
鲁嬷嬷安慰她:“放心,陛下先送她回去,一会儿便会来的。到底是大婚,主子到底是皇后,可不能乱了规矩。”又道,“那姓傅的也忒不像样,看我以后怎么收拾她。”
当然,以后被收拾的是她们。
后来姜雍容便常想,其实一切早有端倪。风长鸣和林静姝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冰冷而愤怒,那是看仇人的眼神。
他们可真是一对佳偶,有共同的回忆——傅知年,也有共同的敌人——她以及她身后的姜家。
幽居在坤良宫的那些日子,姜雍容偶尔会翻出少女时期的诗本子,上面有她闲暇时写的诗作,也有傅静姝的。
那是她从旁人那里抄来的,并相和着做了几首,甚至还幻想过或许有朝一日两人能再见面,可以拿出来看一看。
可惜造化弄人,她们确实是重逢了,但永远不会有一起坐下来喝茶谈诗的时候。
后来在清凉殿抱着年年的时候,她试图在年年身上找找看傅静姝的影子,又或是风长鸣的影子,结果都没有。年年最乖最甜最可爱,年年看她的时候没有那种冰冷的目光,只有暖暖的充满信赖的眼神,以及一个随时都要扑上来的拥抱。
此时此刻,无论屋子里出现的是什么人,都不会比傅静姝更让她吃惊。
底下,笛笛扶傅静姝在椅上坐下,道:“是我不好,明知道静姐身体不好,可这东西实是太难得了,我实在等不了。
傅静姝拿绢子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说吧,什么东西。”
“真真好宝贝,就是静姐你,一定也没见过!”笛笛兴奋地说着,献宝般打开了锦匣,捧到傅静姝面前。
傅静姝一见之下,愣住了,猛地起身,一样样拿起来细瞧,声音发紧:“这东西哪儿来的?!”
“从一个沙匪手里。”笛笛打量着她的神色,“静姐,怎么了?”
“什么沙匪?一字不漏给我全部说清楚!”
笛笛大约从来没有见她这副神色,愣了愣之后,才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静姐你放心,我从来不偷好人的东西。这个风长天作恶多端,杀人如麻,是北疆一霸,连杨天广这种大恶人都怕他。我拿他的东西算是给老百姓报仇,这叫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这话风长天听了可大不乐意,正想下去收拾她,姜雍容拉住了他。
“你说他身边有个女人?”傅静姝在底下问,“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姓甚名甚?”
“嗯,她跟静姐你差不多大吧,长得真心好看。”说到这里笛笛顿了一下,“在我心里静姐永远最好看,但那个女人着实也不赖,跟在那风长天身边真是糟蹋了。姓什么不知道,不过听风长天叫她‘雍容’——”
笛笛的话没说完,因为傅静姝的脸色立即变了,咬牙切齿:“雍容……姜雍容?!她怎么来北疆了?!”
说着咬了咬牙,“姜雍容,还真是阴魂不散!”
这是姜雍容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牙缝里挤出来,不知道当年在漱玉堂的无数个日夜里,她是不是就是这样恨恨地提及她?
“诶?傅静姝……不就是那个死了殉国的傅贵妃吗?”
“衣冠冢而已。”姜雍容的声音像是要化在冷风里,“是死是活,谁知道?”
风长天嘴巴张圆了,无声地拖出一个“哦”,“哎呀,她没死,那我七哥岂不是也还活着?”
很好,七哥当皇帝,他当沙匪,各得其所。
哎不对!七哥活着,雍容就还是七哥的皇后,那岂不是——
风长天:“!!!!!!!!!!!”
草!!!!!!
我不!!!!!!
第63章 。 所恨 先帝是真的死了,对么?
“她竟然来了北疆……这地方待不得了!”
傅静姝似下了决断; 快步走到书案后,开了柜子,取出厚厚一叠银票交给笛笛; “拿上这些,快走记住; 这两套首饰你没见过,你也不认识我; 知道么?”
笛笛没接银票:“这两套首饰有问题么?我是不是给静姐你惹祸了?”
“不; 这是我的祸; 我的劫,和你无关。”傅静姝直接把银票塞进了笛笛怀中,“快走吧。姜家人办事向来滴水不漏; 再晚就不一定走得成了。”
笛笛不肯走:“静姐,无论有什么事,我陪你!”
“你陪不起。”傅静姝道,“你和我不一样,你还年轻; 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帮很多很多的人; 但我不行了。”
她的声音本就清冷; 此时更有一丝凄婉; 她轻轻推了笛笛一下:“走,别惹我生气。”
笛笛后退一步; 跪下,对着傅静姝磕了三个头,再开口时; 声音里微有一丝哭腔,“静姐,你……你保重。”
傅静姝点了点头,笛笛起身正要离开,忽然头顶一声巨响,瓦片与木屑齐飞,两个人从天而降。
屋子里的两人吓了一跳,笛笛下意识挡在了傅静姝身前。
不单是她们,其实姜雍容也吓了一跳。
风长天一声招呼没打,拉着她说跳就跳,一声惊叫已经到了她的喉咙,用尽生平的自制力才将它生生压住。
“我那七哥呢?”风长天直接冲傅静姝开口,“你没死,他是不是也还活着?”
傅静姝从未见过风长天,只觉得他的眉眼似曾相识,像是在哪里见过。这声七哥一叫,傅静姝猛地明白过来,“你……你是新帝?”
姜雍容忽然看了笛笛一眼,问傅静姝道:“你的身份,她知道么?”
傅静姝几乎是立即道:“她什么也不知道。”
姜雍容点点头,向风长天点头示意,两人一起行动得久了,默契自生,风长天扬手斩向笛笛。
笛笛大惊,但她不退反进,顺手抓起了案上的烛台,以烛台充当刀剑,向风长天刺过去。
但她怎么可能是风长天的对手?烛台还没刺到,风长天的身影就已经在她面前消失,当她想回头的时候,后颈便挨了一记手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小丫头功夫稀松,胆子倒挺肥。”风长天把她拎到一旁边,然后道,“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傅贵妃,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叫我贵妃!”傅静姝嫌恶地道。
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姜雍容就知道傅静姝不喜欢别人称她为“贵妃”,也不喜欢别人称她为“娘娘”,宫人们只好指称她为“漱玉堂的主子”。姜雍容曾经以为也许她想要的称号是“皇后”,所以其它的都不乐意。
但后来姜雍容便发现让傅静姝不满的何止是称号,皇宫中的一切似乎都让傅静姝十分厌恶,她懒得奉迎皇帝,懒得争宠,换成其它任何一个宠妃肯定是早就想图谋皇后之位,可傅静姝对此似乎毫无兴趣。
哪怕后来年年出世,傅静姝也都是一脸恹恹地,在皇家大宴大典上也是说走就走,一如当年从贵胄家的筵席上转身离开一样,从来不管任何人的脸色,包括风长鸣。
从某种程度上说,傅静姝从未改变过。
“不错,你不是贵妃,我不是皇后,而风长天也不是新皇。”姜雍容道,“我们三个人都离开了皇宫,过往的身份便埋在皇宫里。只是陛下生死事大,傅静姝,你最好能老实说明白。”
傅静姝眼角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陛下?你难道还没改口叫先帝?还是说你其实很巴不得他活着?”
“生死既然未定,陛下便还是陛下。”姜雍容声音平静。
“你装什么装?那是你的夫君,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关心?若是他活着,你和你这位小叔子恐怕就不好再这样当着人搂搂抱抱了吧?”
傅静姝冷冷地看着她,“姜雍容,你什么时候让男人近过你的身?这个人是例外,对么?这就是你们离开皇宫的原因?皇后二嫁,嫁的还是自己的小叔子,太过惊世骇俗,你们只能逃了。”
姜雍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尤其是那种,原本可以成为朋友的敌人。
“对,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姜雍容道。
风长天:“!!!!!!!!”
啊啊啊终于听到了这句话!
他顿时容光焕发,眸子晶亮,身上仿佛被天神加持过无穷力量,上能揽月,下能捉鳖。
正忍不住想欢呼一声,只听姜雍容往下道:“……这样说你满意了么?可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
风长天:“………………”
“姜雍容,你凭什么可以一直风淡云轻?一直高高在上?”傅静姝盯着姜雍容,脸色青白,眸子幽黑,带着浓重的恨意,“你们姜家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背负了多少条人命?你以为那些血和命没有经过你的手,你便是干净的么?!你既不是皇后,又有什么资格问起这回事?你已经有了新欢,风长鸣跟你还有什么关系?!”
“我并非以妻子的身份来问丈夫的下落,而是子民的身份来问大央的君上。”姜雍容直视傅静姝,“风长鸣到底是不是还活着?这关系到天下苍生,关系到大央的将来。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会有很多种法子让你开口。”
“哈哈哈哈!”傅静姝大笑,笑得咳嗽起来,她帕子掩着唇,良久咳嗽才停止,她展开白色丝帕,上面点点都是殷红的血迹,“姜雍容,你威胁我?你以为时至今日,我还怕威胁么?来啊,你父亲取走我哥哥的命,你这个好女儿便来取走我的命吧!”
“喂,你胡说什么呢?”风长天道,“下令杀傅知年的不是我那七哥么?再说那傅知年百罪并罚,一条命抵了已经算是便宜了,你还在这里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了?赶紧的,别让爷动手,爷一旦动手,你这小命就真没了。”
“没错,杀我哥的那一剑是凤长鸣的捅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傅静姝的脸色煞白,眸子里却亮着可怕的、冰冷的光,仿佛有至寒的火焰在她的眼中燃烧,这是姜雍容之前五年时时常见到的目光。
“可真正逼死我哥的人是谁?我看到了……我看得清清楚楚……”
她上前一步,两步,逼近姜雍容,姜雍容这才发现她瘦了许多,以前已经算是十分纤瘦,现在几乎瘦到了皮包骨头,在灯光下像是一个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