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宫墙醉攻心之如妃当道 [精校出版]-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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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珪只一眼便认出了这茶盏乃是宋代的官窑,描金的花样正是“寿山福海”图,思来想去,盏内定是鹧鸪斑的样式,格外珍贵非凡。可见此茶,并非普通的香茗。如此一想,心神渐渐安定下来,果然老友是有备而来。
众人的注意力无疑在茶盏之上,而如宝却不同。她的心非但没有平静下来,更因为如玥的突然出现而火燎一般难耐。尽管如玥压低了嗓音说话,尽量摒弃女儿的柔婉,也改变的昔日的女装扮相,可相处了十数载,即便是她烧成了灰烬又如何分辨不出来。
额娘真是一点也没有说错,狐媚的东西何时都尽显狐媚的样子。明明已经吩咐了下人,不准给她木舟乘坐,却偏偏她能变着花样弄来竹筏子。
心头一恨,如宝的面容难免不好看。本就花了妆容,这下子看起来,更是形同怨妇一般丑陋不堪。善庆见了如宝这幅尊容,真恨不能立时将她请出去才好。索性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敬茶的如玥身上,不曾瞧见心思这样浅显的如宝。
茶才递到嘉亲王手中,如玥便是一颤。
他的手竟不经意的触到了自己的手,那感觉好似有一股暖流经过传进心里,带着一股令人陌生的慌乱。纵然她早已千百次的幻想过见到他时的情景,却也难耐这样的亲昵。
嘉亲王何尝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少年非但没有喉结,小巧的耳垂竟还有暗淡的耳洞痕迹。再细细看她的眉宇,显然是精心将秀眉描粗了些许。更何况她的双眼迸射出的,岂是好奇与崇敬的光芒,分明还有些许的羞赧与慌张。
茶盏揭开了盖子,清香与略微苦涩的味道清新清冽。嘉亲王没有多想,浅尝轻抿,唇边便溢满了笑意:“闽中造盏,花纹鹧鸪斑点,试茶家珍之。这样绝好的茶盏,配以苦涩清冽的香茗,反而使味道融合蕴入了清新,沁人心脾。”
贝勒爷咂咂嘴,兀自笑道:“的确有几分心意,只是本王并不能品出此乃何茶,还请公子赐教。”
善庆留意到嘉亲王赞许之色,老怀安慰,看来如玥果真没有令他失望。赶紧趁机摆了摆手,示意呆呆立在一旁的如宝退下去。
如宝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如今见爹爹这般偏心如玥更是气恼不已。她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败下阵来,阿玛的用意她也只作不觉,迟迟不愿退避。
好一个钮钴禄如玥,当真是我小觑了你。越想越气,如宝的双眼恨不能喷出火来,将身前的如玥焚成灰烬。
然而如玥却从容不迫,稳稳开口:“此茶名曰‘正心’。”
朱珪并未认出眼前的人就是如玥,只是看她沉稳,心头也畅快了些,接茬问道:“正心茶,莫非有正心之效?只是不知这‘正心’该如何理解?”
嘉亲王见恩师朱珪来了兴致,也免不了附和:“就请公子为我们讲解一番也好。”如玥学着男子的样子,双手作揖恭敬一拜,才缓缓开口道:“《大学》一书曾有明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如玥虽不才,却也知唯有‘心正’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而今日敬奉各位贵客之茶,是以莲心儿、苦丁煮水冲泡而成,虽然苦涩四溢却掩盖不住香冽的茶气。也取‘卧薪尝胆’发奋之意。还望两位王爷与朱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善庆阖眼一笑捋了捋三寸胡须,心中明镜似得,恐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也。如玥必定能顺利入宫,陪王伴驾不过是早晚之事。
嘉亲王爽朗一笑,心情甚好:“果真如你所言,此茶却有‘正心’之效。”贝勒爷并未领会其中的含义也未看穿如玥的真实身份,饶是如此,他也能觉察出皇兄心境的爽朗。
细细想来,许是那少年口总所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关乎的皆是治国安邦的道理,皇兄如此愉悦,莫不是正说中了他的心思?贝勒爷饶有兴味道:“看来酒不醉人人自醉,这茶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十七弟也这般觉得,甚好。”嘉亲王索性托起茶盏,一饮而尽,沉稳之中敛藏了不少儿女心思。这如玥果然是钮钴禄氏的一颗明珠,若有幸能陪伴在侧,岂不妙哉。
朱珪与嘉亲王相处的时日不断,深知其是内敛而沉稳的性子。怎么今日反而这样按耐不住,莫不是另有乾坤。再细细看看好友精锐的目光,心中便有了计较,更何况如宝脸上那隐忍不住的嫉妒,早已说明了一切。
眼前的青衫少年,不正是钮钴禄家的大小姐如玥么!
既然如此,何不顺水推舟促成好事:“若是老朽没有尝错,这道正心茶所用乃是乌龙茶品,名唤‘凤凰水仙’。”如玥面露喜色,轻微颔首,赞道:“朱大人果然见识渊博,如玥佩服。”
“凤凰水仙,好雅致的名字。”贝勒爷也啧啧称赞。
朱珪喜不自胜:“大人这里不仅景色雅致,香茶雅致,就连这奉茶之人也是极为清秀雅致的。老朽觉得甚好,只是不知是否合王爷的心意?”
如玥闻言也略微有些忧虑,顺着话音朝嘉亲王看去。他的目光依然是沉稳至极的,只是眉眼的笑意越发掩藏不住。
这样想来,如玥的心更是疑惑不定。究竟他对自己仅仅是欣赏,又或者还有其别的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如玥坚定了主意,既然心之所向,何不挑明了话头。
扭扭捏捏从来不是我钮钴禄如玥的性子。
若此,如玥大胆开口:“王爷喜欢这茗茶,不若小人再颂诗一首助助兴可好?”贝勒爷接话到快,欣喜的不行:“来善庆这里品茗,竟还有这等好处。只是不知你要颂读何诗?”
“既然此茶那是上等的‘凤凰水仙’,那如玥便择一首如凤凰有关的诗来颂。”如玥眼眸一转,心上已然有了主意,清亮了嗓音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无耻。”如玥的诗才颂完,如宝已经按耐不住心意愤愤斥道。好在只是随口之声,并不能被众人听见。她就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同样是阿玛的女儿,何以如玥就这样深的父心,而自己究竟差在了哪里。
一边是如宝的嗔目以对,另一边则是嘉亲王的心领神会。难得显露这样柔情的笑意,对上如玥水亮亮的眸子,便知彼此心意。
如玥得了这样温存肯定的目光,心上一喜,脸上瞬间洋溢的绯红之色,缓缓显露少女的娇媚。她含羞而笑:“如玥告退。”
贝勒爷到底少不更事,不如嘉亲王沉稳老练,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不是才说的治国之道么?怎么又扯上了男女之情?这会儿子,怎么又退了下去?”
朱珪闻言大笑,道:“贝勒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善庆也笑道:“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回身退去的时候,如玥瞪了如宝一眼,轻声道:“别妨碍两位王爷在这里叙话,你随我来便是。”
如宝愤愤不已,轻巧的向在场的各位欠身行礼,脸上的怒意忽然转为笑意,极尽柔婉道:“如宝告退。”
第三章:教训
如玥并未乘坐载如宝来的小舟,而是吩咐沛双道:“扶二小姐上竹筏,往咱们院子里去,我有话说。”
“你说去就去,凭什么?”如宝的声音不大,抵触的情绪却很高。立在书房门外的护卫显然听见了她的愤怨之声,只含蓄一笑。正被如玥瞧进眼底,再细细一看,这男子精壮得紧,身形与样貌均皆属尚佳,绝非一般的侍卫。
对上他乌黑的眸子,如玥歉意而笑显然东道主的风范。这才转身对如宝斥道:“身为钮钴禄家的二小姐,你觉得自己是还不够丢脸么?只管随我去就是,休要再言。”
这话正说中了如宝的痛处,今日若非如玥在茶里动了手脚,怎么会令自己成为众人眼里的笑柄。丢了面子是小,失了入宫的机遇却是大。
皇上年事已高,新君登基是迟早的事,只怕今日不能得蒙嘉亲王垂青,日后想要飞上枝头更是难上加难。
如宝越想越气,死命的忍住眼底噙满的泪水。“去就去,还怕你不成么!”沛双机灵自然明白大小姐的用意,于是表面柔和的扶着如宝上了竹筏子,实则是紧紧钳住了二小姐的手臂,令她不能挣扎,想逃也逃不掉。
“都不许跟着,只管将木舟划回后庭的何华池。”如玥径自上了竹筏子,原本就不堪重负的竹筏更是颤颤巍巍,三个人立在上面难免有些危险。
如宝哆嗦不已,心想这样的筏子竟也能站上三人,实则不易。想挣脱,只怕更是难上加难。稍有不甚,落入水中更为难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陪伴她的婢女悻悻乘木舟褪去。
沛双自幼习武,并不是普通的女婢,更不似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家。如宝只觉得手腕子快被沛双折断了一般,痛不可当,只是碍于离书房太近,她也不敢大叫出声。只能压低了嗓子愤怨道:“快放手,都上这竹筏子了还怕我跑了不成么?”
如玥轻轻颔首示意,沛双才不情愿的松开手。如宝好容易得以松脱,忙不迭的卷起袖子,细看自己腕处的淤红,心疼道:“真是岂有此理,你一个家婢竟然也敢以下犯上,本小姐一向珍视自然的容颜,岂容得你这般黑心狠手。
再者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有半点闪失可怎么好?本小姐必然知会额娘,重重治罪与你。”如宝凌厉的目光狠狠剜过如玥的面庞:“真是有样学样,什么样的主子调教出什么样的奴婢,一样的阴险歹毒。”
沉闷了好一会儿,如玥才淡淡睨了如宝一眼。
“今日之事,若非你与你额娘心术不正在先,我也不会做的这般绝情。”如玥仰起头,双目平视远方,沛双则以木浆轻而易举的改变的竹筏的方向,朝着远离后庭的华兰池而去。此时三人已远远离开书房一段距离。
“小姐,拐进了兰华池,这儿就瞧不见我们了。”沛双这话一出,如宝的眉心便是一跳。“你们想干什么?带我去兰华池做什么?”
“这会儿才晓得怕么?”如玥笑的很轻柔,细看之下又似乎并没有笑意:“混在我敷面水里的榉树汁并不算少,若真用来洗颜只怕这会子肌肤早已溃烂了。这样的用心歹毒,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她淡漠的打量眼前的如宝,倒也有一些姿色,却偏偏生的蠢笨无脑。只会与自家人为难,争一时长短,就凭她这样浅显的心智还奢望能入宫。只怕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反而连累满门。
提及自己的生母,如玥的心揪的有些紧。额娘何尝不是绝美的人儿,蕙心兰性,知书识礼,却偏偏天妒红颜,三十出头便香消玉殒,白白便宜那拉氏那卑微之躯。
好半晌,她不知该说什么。双目触及的地方,皆是浓浓的深秋留下的暗淡之色,分明是枯黄萧条满目瑟瑟,却偏偏总有人爱说“金风玉露好时节”。让人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如玥不说话,如宝更是大气也不敢出。此时仅仅她一人在,连个帮手也没有,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猜不出如玥到底有什么企图。
说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