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青雀台[重生]-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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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芝一听云栖首先问的是店中人,而不是那些银钱,嘴角渐渐扬起微笑,只有云栖会这样。
“您不知道,这群四处抢杀砸的乱民,被刚好来此地扎营的端王军给镇压,逃亡到别的州了!”
一提到端王,兰芝目光炯炯有神,语气都高亢了不少。
这些年,端王战功赫赫,是无数少女心中的英雄人物,被许多人放着长生牌位膜拜着。
兰芝没发现,云栖在听到端王两个字时,手指轻微颤了下。
“他不是应该在边境击退胡人?”云栖状若自然道。
“您在深闺中,恐怕还不知,端王终于守住了边城,将边关芦城给保住了,端王近日班师回朝了,路过蓟州,就碰到了那群乱民。”
云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下,又想到了什么,道:“那铺子?”
“这就是我要说的,端王居然给了好多铺子的损失,要知道军需告急,早就不堪重负了,听说端王自己的铠甲和军靴都用破用烂了,居然还想着百姓,给咱们一些补偿,分明与他一点干系都没有。虽然不足以弥补损失,但何曾听过这样的王爷呢,为何端王不能做……”
云栖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立刻做了个嘘的动作,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私底下也不行。
而且……按照前世的经验,什么用破用烂,那都是他故意的。
不这样,民心怎可能偏向他。
那人心思可不是那么容易揣度的。
云栖岔开了话题:“你哥哥不是说要参军吗,可有消息?”
来江南后没到一年,兰芝的哥哥,就是当年她帮助的青年兰卓就离开了,说要建功立业,也许是看到权力能够让自家数十年的老字号轻易毁于一旦,家中父母无端惨死,他极度想要获得权力,无疑参军是一条快捷之路。
说到失去踪迹的哥哥,兰芝目光暗淡了下来。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哥哥兰卓了。
云栖交代兰芝给受伤的伙计们放一些安抚的银钱后,兰芝就告退去处理蓟州的铺子了。
云栖踱步到桌边,抓了一颗青枣,上方还坠着露珠,她轻轻咬了一口。
前世魏司承手下有个叫卓岚的猛将,若是把名字反向排列,可不就是兰卓,兰芝的哥哥……那熟悉感没错,他果然是魏司承麾下那个酷吏,除了骁勇善战外还非常喜爱用刑逼供,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狂徒。
那么,多年没什么音讯的李崇音,是否也成了魏司承手上一把锋利的剑。
说是去游学,但如果只是游学,为何连家书都不曾寄回几封?
魏司承班师回朝,是不是代表着,要向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发起进攻了。
云栖闭上眼,这些已经与她没有关系了。
只要魏司承保持他一贯的杀伐果决、知人善用、两面三刀……他一定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云栖又吃了一颗青枣,这不是春季该有的果子,是有人特意放的,隔着几日就会出现在楼宇窗台前的,也不知是怎么得的。
随着青枣而来的,还有当季的一束花,桂花、茶花、梅花等等不一而足,昨日送来的是海棠花,她修剪了一番正插在外屋的青花瓷中,散发着幽幽花香。
应当不是李嘉玉亲自放的,就她感觉,他似乎在走南闯北,可能是他放在江南暗哨之类的。
其实这般亲密互动,实在有些越界。云栖有一次睡前在窗边放了一封信,里面很隐晦的提醒李嘉玉,希望他能够恪守礼仪,不要越过兄妹之情。
第二天一早,信件已经消失,没几日就传来了他的回信。
仅以一段狂笑,嘲笑云栖异想天开的想法,那满满一张的字符,到如今都记忆犹新。
过了一日,又来了一封信,说他在李家已无甚亲友,独一李云栖能说上几句,引为知己,不知为何要被如此揣测。
云栖闹了个大脸红,也知道自己弄了个乌龙。
但不提又不行,总比往后无法挽回的好。
实在太过羞耻,为此大半月没与李嘉玉再通信,还是李嘉玉急急来了五六封求和信,才强忍着羞耻之心,再次如以往一般来往,她何曾这般毫无名状过。那以后再也不提相关事,她实在没这脸了。
人家心里无鬼,自然坦坦荡荡,也是李嘉玉为人实在潇洒不羁,云栖向往之,生怕坏了这层好不容易结下的情谊。
云栖静下心后,吩咐身边人收拾行囊,准备回京城。
紫鸢笑道这几日基本打理好,只剩下一些小件,云栖看着紫鸢脸上残留的伤疤,出去时每每让人品头论足,有机会还是为她找一找祛疤的药。
这些年云栖一年里总有大半时间在江南,一方面她希望为自己寻一份后路,办胭脂斋与一些小铺子就是其一,无人知道她是近来在江南掀起潮流的胭脂斋的幕后之人,这为她提供了便利。
其他原因是自从李嘉晴出嫁后,李老夫人就开始为她和李崇音的婚事打听人家,一回李家,就会有数不完的聚会、宴会要参与,云栖实在不想自己像一件物品似的被人评估价值。
况且,这些宴会多半会有杜漪宁,杜漪宁对她的恶意从前世就莫名的高,这辈子也不枉多让。
这三年是杜漪宁最绽放光彩的三年,她的名声响彻庆朝,无数的赞美如同雪花般落在她身上。
云栖上辈子无余氏庇佑,受了不少罪,能避开前世一些避不开的劫难,也是为自保,为让母亲少些烦扰。
逃避了三年,终究是要面对的。
云栖第二日离开别庄时,李昶的姨娘们与几位庶妹前来送行,个个用帕子掩着眼角泪珠,不知道的还以为多伤心难过。
她们依旧不被准许上京城,为去京城,对云栖颇为阳奉阴违。
云栖装作不知,一一回应。她知道这是余氏的考验,母亲让她南下,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锻炼她如何在后宅生存,看一看后院女子各种状态,未来也不会手忙脚乱,余氏时不时从旁指点,教她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主母。
云栖刚过来时,也是遇到各位姨娘各显神通,时不时来下马威。一群能做出放蒟蒻来京城的姨娘,心思可都不少。
一开始这里由几位姨娘把控,奴仆们也是没了李昶两人约束,对她很是怠慢。
上辈子没来得及经历的,这辈子都经历了一遍,云栖也学会了不少,哪怕手段还有些稚嫩,但比之前要好许多。往后真把她丢到一陌生的后宅,与陌生的姨娘以及子女相处,至少不会立刻慌乱让人笑话了去。
生母是否生活在身边,于她在生活、精神状态、人际交往等方面,几乎是天壤之别。
马车离开钱塘县,随行护卫云云。
云栖刚开始还看一会外头的风景,只是日子长了,她也有些倦怠。
前一天晚上受了风寒,她身体不适,一天都留在马车上喝着汤药,胃口也不太好,看的紫鸢、佩雯几人想着法子变食物出来,让她能多吃几口。
他们刚在一村落停了一日出发,不料上路没多久就停了,前方护卫说有一群人从他们出来后,就一路尾随。
这样的事,也屡见不鲜,护卫们早早做好了准备,以马车为中心围了过来。
云栖掀开帘子,骤然四面包抄过来的人,身形不一,着装却精良,打斗起来时,丝毫不怕护卫,有一股悍勇的劲儿,特别是偶尔喊叫的口音,云栖细细分辨,好似就是兰芝口中的乱民。
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看到马车里有女眷,都急红了眼,似乎立刻就要扑上来一般。
云栖看到那一双双仿若饿极了,极度疯狂的眼睛,心中一紧,立刻翻开马车里的抽屉,里头放着一把匕首。
只是关上车帘没多久,就听到外头传来嘶喊声。
哒哒马蹄声响起,短兵交接的声音越发激烈。
一道鲜血划破长空,飚到了车帘上,几个婢女尖叫着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地啜泣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慢慢平息,车舆被敲了一下。
“李云栖?”清淡冷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外头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与三年前有些差别,但与记忆中的,却重叠了。
她攥着匕首的手,急速收紧,又缓缓放松。
李崇音?
第071章
李崇音的声音比三年前低哑一些; 要比实际年龄更成熟。
“是我。”云栖回道。
兄长两字; 依旧没有从云栖口中吐露,也许心底从未认可过这个身份; 口中也装不出来。
他是师; 亦是她恨与爱的埋骨地。
李崇音掀开车帘,车内布饰渐渐展现眼前,他望着正襟危坐的女子,她手中紧紧握着匕首; 像随时能反抗一般; 长满了刺与棱角。
看到她的刹那,他的眼眸有一瞬间的凝固。三年来毫无波澜的心湖,被突然砸了一颗小石子,水中涟漪一圈圈荡漾开。
如果算上在城墙上的惊鸿一瞥; 他们足足有三年未见了。
三年; 改变了太多,也许包括了经历、性情还有容貌。
他们都变了,又慢慢与记忆中的模样融合。
他的目光锁着云栖; 似要仔细看她的变化; 凝神专注。
她长大了; 美的让人心颤。
李崇音已经与记忆中冷酷无情的人越来越像; 轮廓越发硬朗,五官更深邃。
也不知他经历过什么,好似身上的空茫与冷漠更甚,就好像超脱凡俗般; 与周围人形成鲜明对比。
记得前世也有这样一次,他过了许久归来,无论行为还是气质,变得四大皆空似的。
在这样气息笼罩下的他,忽然视线专注起来,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云栖被盯得立刻就垂了目光,将他给她的震慑与心慌平复,不想已经逃脱了此人,却又再次陷入。
云栖放回匕首,将抽屉再次推了回去。
身旁几个恐慌中乱做一团的侍女也平复了心情,向他请安,特别是紫鸢,目光闪躲,似有些不敢接触李崇音的视线。
外面的护卫这才知道前来救援的居然是李家三公子,抱拳行礼。
李崇音挥退他们,自己充当起马夫。
他让护卫们整理现场,清点尸体,向离此处最近的衙门报案,以作备用。
刚才他带人剿灭了大半,但依旧有不少逃离的,再追击太过危险,如今只有尽快离开此处,以免卷土重来。
这荒郊野外,无人能保证完全的安全。
这里有一个令人忽略的细节,当李崇音带来的士兵上前禀告时,他立刻将车帘放下,以杜绝士兵的窥探。
唯一注意到的,只有紫鸢,她是被李崇音送给云栖的。
但她不敢说,也不能说。
云栖再次掀帘,看到外面尘土飞扬间,躺着十几具毫无声息的尸体,暗红色的点洒落各处。
谁能想到他们三年后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而且一照面,就让她对他的改变,有了最直观的认识,他又成为那位冷血谋士了。
地面上血迹不算多,足见他们来得快,解决得也很快。
李崇音以及他的手下身上没沾太多脏污,特别是李崇音,穿着书生的儒衫,文质彬彬,哪有半点会武的模样。
云栖惶惶放下帘子,却见车内几个婢女居然没了害怕,一个个脸红心跳的模样朝外头瞧,随着马车一路奔走,吹起的帘子正好能看到李崇音赶马车的背影。
云栖失笑,遥想三年前李崇音的存在都能让整个李府丫鬟们争先恐后,何况现在呢。
离下一个城镇还有半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