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青雀台[重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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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氏温和地望着她:“云栖,别怕,她不能再伤害你了。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有些事,问本人,才能了解地更全面。
云栖通红的双眼有些肿,像两颗核桃,看了眼冬儿,就不敢再看,狠狠摇了摇头,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只是哭声渐渐消失,说着就要下通铺向余氏行礼。
余氏直接将她扶了起来。
云栖一开始是真的感慨自己躲过了原本的命运,后来就有做戏的成分了。她只是个有点胆小没见过什么市面的小丫鬟,遇到这样可怕的事怎么可能临危不乱,自然要越慌乱越好。
上辈子,她连哭都是奢侈,被扔到后厨自生自灭,还被所有人鄙视为贼子,就是到很多年后还有人诟病。如今,她是连上辈子的份一起发泄了。
另一边,今天睡得特别沉的李映月,感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呼唤着。
她晚间也用了些酒,睡得又晚,这会还醒不来。
白日,她问了李崇音的近况,她已经有些时日没见到大哥了。她知道大哥还在松山书院学习准备来年秋闱,每五天才能回来一次,心情便越发低落了。
近日京城流言,大哥与几位友人出游时,遇到了杜家小姐在山溪间组织曲水流觞,被邀请入席后,一群京城名门之后一同附庸风雅,单单是听闻,就令人心神驰往。
杜家小姐,代表着京城最有才华的世家门庭典范,而她更担心的是,京城各家小姐各有千秋,李崇音看了后是否也会有所挂念,相比之下,貌若无盐的她更不得哥哥的关注。
大哥,已经渐渐融入了京城公子的圈子。
而她,还在原地踏步。
李映月想得多了,便多喝了些桂花酿。
她睁开眼看到自己贴身丫鬟焦雪着急的脸,她有些不耐烦,难免带着些怒意:“何事喊我起来?若没什么要紧事,自己去领罚。”
“四小姐,懋南院里的末等丫鬟云栖被人泼油差点毁容,二夫人也赶了过去,曹妈妈又在外面哭,奴婢实在着急,便做主喊了您起来,请小姐责罚。”
李映月还没彻底醒来,她在思索着云栖是谁。
倏然想起来,她立刻起身,道:“为我更衣。”
出了闺房,便看到向来傲气的曹妈妈那掩不住的慌乱表情。
看到自家小姐醒来,更是快要哭出来。
“四小姐……”
“这是怎么,有什么可哭的。”
曹妈妈将自己的打算和私底下做的事和盘突出,眼见着李映月脸色越来越差,说到最后,就是刚开始觉得自己为主子分忧的曹妈妈,也说得越来越小声,她这次失策了,谁能料到云栖的运气这么好,这种情况下还能全身而退。
李映月也学得余氏几分真传,对待下人就是用手段,也多是正大光明的,很少用这么残忍又下作的,闻言骇然不已。
“你、你……”现在事情闹得这样大,母亲定然会彻查,“曹妈妈,你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映月怒意勃发,气得一口气都差点提不上来。
但她不能意气用事,现在也不是生气的时候,这事情多少都与她扯得上联系。她需要将这件事的伤害降到最小,更不能让余氏发现与邀月小筑有关。
李映月:“冬儿你打点好了吗?”
“四小姐放心,那丫头的哥哥犯了事,砍伤了人,我拖关系保了下来,暂时不问斩,她不敢说出去的,说出去她家可要绝了后。”说到这,曹妈妈嘴角还露出了一抹微笑
见事情还有转圜余地,李映月也没那么着急了。
在所有人眼里,曹妈妈代表的就是她的意思,无论对错。
现在唯一能祈祷的就是,云栖不知道是谁指使的。
这件事,最好就让它这样定了性,随风而去。
李映月也来不及安慰曹妈妈,匆忙过去懋南院。
她到的时候,正是余氏了解完来龙去脉在安慰云栖,从她的角度看,余氏与云栖靠的太近了,那两张有些相似的脸在一起,就仿佛是……
李映月不敢细想下去。
她摈除心里纷乱的想法,对着余氏行了礼。
不料本来已经停止颤抖的云栖,在看到李映月与她身后的曹妈妈,颤抖地越发厉害,惊恐地仿佛要将自己整个缩起来。
虽然云栖没有言语,但肢体的行为已经说明了最大问题。
联想到那些疑点,余氏望着李映月的目光也有些迟疑。并非她重视丫鬟胜过女儿,而是这样的手段,实在令人胆寒,哪怕不是李映月授意,也多半脱不了干系。
“母亲……”余氏那略带迟疑的目光是多么熟悉。
熟悉的让李映月浑身发寒,小时候望着自己的脸孔,看着自己才艺不足时,余氏也总是露出这样的表情。
“云栖,别怕,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与我说。”余氏示意女儿稍安勿躁,身为掌管西苑的主母,她需要知道整个来龙去脉,如果处理不好,对她以后管家也会不利。
……
…………
云栖抖得很厉害,根本不敢抬头。
过了很久,才勉强克服了恐惧,小声呢喃:“能不能……单独与夫人说。”
李映月脸色一白,她死死盯着云栖,像要烧出个洞来。
似乎有什么事,脱出了掌控。
第012章
余氏不允许在她管辖下的西苑,出这样的丑事。
闻言,她斟酌了一下,便同意了云栖的要求,道:“都去外面候着。”
仆从们离开,只留下李映月主仆。
“映月,你也是。”
李映月听到余氏改变的称呼,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是苍白了许多。实在是云栖表现的太明显,她再多说些什么,更是让余氏对她怀疑加深,她这次真是跳入黄河都洗不清。
几个婆子将冬儿像死狗似的拖了下去,云栖冷淡地望着冬儿生死不知的样子,如果不是她有所防备,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她,在余氏望过来时,她又恢复了诚惶诚恐。
余氏以为她是害怕或是对冬儿愧疚,拍了拍云栖瘦弱的肩,却发现手及处骨瘦如柴,云栖瘦得脱了形,只看那张秀丽的脸并不明显。她平日穿着不太合身的衣物,府里还没赶制新的,她只能穿其他婢女用不上的,自然大了许多,显得空荡荡。
余氏忍不住想起锦瑟曾说过,云栖身上总藏着各种糕点,如果其他人看到多半以为小姑娘贪吃,但锦瑟知道那是饿怕了,这是穷病,生怕吃不到下一顿。
李映月出了偏房,她收拾了心情,微笑着让所有人不必焦虑,二夫人不会冤枉任何人,她也会一同随她们等待,看到四小姐在,仆从们都安心了下来。
“这儿灯火通明,可能会影响到东苑,你们几个去苑门外守着。”
几个被点名的丫鬟满是兴奋地走去。
李映月处理完,才到离偏房不远的廊庑下站着,她的笑容不再,冷漠地望着前方。
贴身丫鬟焦雪仓促过来将芙蓉色软金丝大氅披在她身上:“四小姐,仔细着凉。”
李映月挥手拂开,并不理会焦雪。
“四小姐,您不必……”曹妈妈说道,大部分时候,二夫人念着往日情分,也不会处置自己,何况云栖只是个小丫鬟。
“你闭嘴!”李映月语气尖利,察觉周遭的目光,那些仆人们惊恐的眼神,才猛地转身。
屋内,云栖察觉到余氏摸了下手臂处,抹去眼角的泪珠:“请二夫人稍等片刻。”
她们仆人的屋子没有有效的取暖方式,云栖将平日不舍得用的碳放入火盆子,又架上架子,把水壶搁在上面,搭成了个简易的炉子。
过了会,也许是火焰的效果,冰寒的屋子像是瞬间灌注了温度,云栖来到余氏跟前,再次跪下来。
余氏看着云栖刚才的作为,对这个细心的小姑娘更心生怜爱,她来的匆忙,没带熏笼也没带手炉,难为她想到这法子。
这般年岁进府的丫鬟哪个不是冒冒失失的,少有云栖这般懂事。
同样岁数的映月,还在她怀里肆意撒娇。为着李崇音不来看望自己,闹了无数天脾气,非要李崇音想着法子哄她开心。
察觉到自己拿女儿与丫鬟比,余氏也惊觉自己的不应该,略过不提。
“云栖,我说过很多次,在我面前无需如此,”
“礼不可废。”
“你这样,我便要觉得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了。”余氏故意板着脸。
云栖慌张地摆手,结巴道:“当然不是,不是的!”
虽说本来也只是为了让小姑娘消除恐惧,但看她这模样,余氏也不好再吓她。
“好了,不过戏言罢了。你让我遣散所有人,只单独与你说,是为了什么。”
“……有些话,奴婢怕有人不让奴婢说下去。”
“谁能在李府如此肆无忌惮,不把我放眼里?”余氏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云栖并不说话,但答案似乎已然呼之欲出。
“云栖,你能为后面自己说的话负责吗?”余氏稍稍调整了坐姿,如果说之前的是端庄自持的,现在就有些审问的架势,眼神略微变化。她坐在房内我唯一的椅子上,眉目平和,却暗含锋利,如若仔细分辨能听出一丝警告。
云栖心一紧,余氏可能明白什么,她不打算隐瞒,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如实报告。
噗噗噗,水壶口发出了声音。
“水开了,奴婢去冲茶。”
余氏没想到这时候云栖还能记得这样的小事,只为让她不再受凉,心中有些暖意。
云栖先行了礼,起身从炉子上端了烧好的壶,为余氏倒了一杯茶,姿势比专业斟茶丫鬟都要标准些,仔细看还有古朴韵味,像是经过最专业的训练过,还没等余氏细品,云栖再次端端正正跪下来,看着低眉顺目。
但直到此刻,余氏发现云栖也是有棱角的,真逼急了这孩子会爆发。
“奴婢能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前些日子,奴婢已感到周遭的态度变化,所有人都远着奴婢,饭菜是剩下的,通铺上的被子不翼而飞,刚打扫好的廊道没一会又脏了,这些都是能查证的,奴婢也不怕查,只怕有人不说真话。发生得多就不是巧合,询问之下,胡苏将事实告知……”
“胡苏是哪个?”
云栖指着一排昏睡的丫鬟中,最漂亮的那个。
别看胡苏在她们末等丫鬟里很有名气,还是家生子,但不见得能被主子们记得。
“她说了什么?”余氏看了两眼,隐约有些印象。
“是曹妈妈让她这么做的。”
余氏眉头一簇,一掌拍在扶椅上,曾是江南巡抚夫人气势重现。
余氏没想到云栖真敢说,她遇过会作妖的丫鬟小厮不知几何,便是李昶的几个姨娘,又有哪个是安分的,太多舌灿莲花,各凭本事博取主子关注的,用美貌和柔弱博取同情怜爱的,实在不希望她所喜爱的丫头也让她失望:“云栖,有些话,你当知道说了有什么后果,如若有半点说错了,李府的家法不会是你想尝试的。”
“知道,奴婢贱命一条,死了也没人在乎。但即便死,奴婢也不想白白枉死。夫人最是公允,除了您,其余人,云栖……都不信。”云栖像是豁出去了。
云栖也知道什么都不说,是现在最好的选择,其实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以卵击石。
如果她沉默,以李映月的性子会约束曹妈妈,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手,等大家都遗忘今天的事,李映月会寻个由头把她打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