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楚-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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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轻柔低婉的声音,带着阴暗而凄厉的喜悦,听来竟让人鸡皮泛起,不寒而栗。
楚易冷冷道:“妖女,冤有头债有主,李玄是被我杀死的,与别人无关。唐仙子、苏小妹都是单纯质朴的姑娘,你放了她们,要杀要剐,拿我开刀便是……”
李思思一怔,格格脆笑道:“楚公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这风流多情的性子,倒还真是至死不变呢。唉,既然你这么喜欢唐仙子,不如我将她送与你陪葬,如何?不过那苏丫头,孤家还有用处,就不给你作人情啦。”
说着,忽然冲天掠起,穿入峰顶洞穴之中。
过不片刻,果真提着唐梦杳跃下渊底,将她抛在楚易身边,相隔数尺,四目相对。
唐梦杳动弹不得,瞟了楚易一眼,眉头轻蹙。鄙薄愠恼之中,又参杂了几分诧异之色,显是仍将他当作李玄。但即便是这薄嗔轻怒的神态,也极为动人。
楚易心中嘭嘭大跳,低声道:“唐仙子,你没事吧?她没对你怎样吧?”
唐梦杳“啊”地一声,又惊又奇又羞又喜,讶然道:“楚公子!怎么……怎么是你?”
秋波一转,蓦地满脸晕红,垂下长睫,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楚易忽然想到自己双手双脚粘在巨灵石上,被压陷入地下,只露出一个脑袋,姿势滑稽,活象个大乌龟,不由得耳根烧烫,大感狼狈,剩下一肚子关切的话登时说不出口。
有缘千里一线牵,管他人世或冥间。楚公子,我这月老大功告成,就不打扰你们啦。”
李思思吃吃一笑,柔声道:“等过上十天半月,孤家自会再来取轩辕五宝,顺便请来茅山虞老夫人之流的贵宾,让她们看看上清掌门是如何与楚狂歌狼狈为奸,殉情而死的。”
说着,她左手一弹,赤光流舞,一条暗红色的龙筋急速飞旋,将唐梦杳紧紧捆缚,钉入地底。
楚易怒极大骂:“妖女,你要杀就杀我,唐仙子和你无怨无仇,这般玷辱她的清誉,算得什么!”
唐梦杳脸上红霞飞舞,又羞又气,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思思笑吟吟地道:“楚公子,谁让你喜欢这位唐仙子呢?你杀了我最心爱的人,投桃报李,我自然也得将你最心爱的人一个个地杀光才是。”
妙目微眯,杀机凌厉,一字字地柔声道“你放心,除了这位唐仙子,你的萧姐姐、晏妹妹很快就会来陪你啦,我会为你烧些符,请阎王爷在冥王府里为你们操办冥婚大宴。唉,只是三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要立谁大谁小,倒真让人为难呢。”
楚易心底一沉,冷汗遍体。忖想如果鹿力大仙假冒成自己,二女必无防备。惊怒交集,厉喝道:“你若敢伤她们半根寒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思思格格大笑道:“楚公子,你被这”锁魄蚀骨胶“黏上,注定魂飞魄散,又如何做得了鬼?唐仙子身上的这条北海血龙筋遇水收缩,越勒越紧,等到没入骨髓,也同样万劫不复。时日无多,两位还是赶紧珍惜眼下的甜蜜时光吧。”
说到最后一句时,翩然冲天而起,娇叱道:“煮江沸海,移山填渊,疾!”长袖飘飘,玉衡剑光芒大作,当空仿佛荡开巨大的紫色涟漪。
“轰隆!”
群山闷响,四周的冰峰雪块纷纷崩塌,白浪奔腾,朝着这万丈深渊倾泄而下。
楚易眼前一花,呼吸窒堵,李思思那银铃似的笑声再也听不见了。冰冷的波涛劈头盖脸地吞溺拍卷,四周碧蓝,泡沫滚滚升腾。
刹那间,方才还光秃秃的深壑又变成了寒冷无比的沉鱼渊。
被那巨浪一冲,唐梦杳猛地朝后翻起,又被龙筋拖回,水草似的跌宕摇摆,俏脸白如霜雪。
“唐仙子!”
楚易心中大凛,她不会水中呼吸之术,又被封住了经脉,真气滞堵,难以支持太久。只怕不等这北海龙筋勒入血脉骨髓,就已被寒潭冰水活生生冻溺而死了!
情急之下,楚易大喝一声,奋力想要将巨灵石推飞开去,但双掌却生了根似的钉在巨石上。
石头微一晃动,反而压着他陡然下沉了寸许,直震得他周身酥痹,难受之极。
潭水森冷,两人面面向对,动弹不得。相距咫尺,却象是隔了万水千山。
龙筋陡然一紧,红光闪耀。唐梦杳脸色越来越白,蹙眉咬唇,似是强忍着极大的痛楚,不发一声。
楚易心焦如焚,空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本事、满袋神鬼妒羡的法宝,此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束手无策,徒呼奈何。
过了片刻,冰水越来越冷。
唐梦杳身子不由自主地簌簌轻颤,只觉得寒意彻骨,四面八方地冲击着自己,胸肺闷得直欲迸炸开来;身上的龙筋亦越来越紧,勒得她更加透不过气。
恍惚中,瞧见楚易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满是担忧关切的神色,唐梦杳心底莫名地涌起一阵暖意,惊惶恐惧之意登时消退了大半。
忽然想起十几日前,也是在这华山之颠,也是与他这般咫尺相对,直面生死……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难道这当真是上天的旨意么?命中注定了我要和楚公子同葬华山?”
心中一颤,又想:“师父常说”世间因果,皆由缘定“。我和楚公子原本素昧平生,为何短短十几日间,竟三番五次共历生死?我和他……我和他之间,究竟又有什么因缘呢?”
心底突突大跳,冰冷的耳根、脸颊……登时烧烫起来。
楚易见她满脸桃红,怔怔地凝视着自己,若有所思,神色说不出的古怪而娇媚,不由微觉诧异,但此时一心想着如何脱困,解救晏小仙二女,无暇多虑。
思忖间,碧波摇荡,寒意一点点地渗入两人肌骨。
唐梦杳呼吸窒闷,忍不住张开口,吐出一串气泡。气泡汩汩乱涌,碰到楚易的脸颊、嘴唇,登时破裂开来。
楚易心底一震,灵光霍闪:“是了!只要我能将空气送入唐仙子体内,便可救她性命!”
当下再不迟疑,蓦地运转天地洪炉,反旋丹田真气,张口喝道:“唐仙子,得罪了。翻江倒海,移星换斗,疾!”
四周碧浪顿时形成滚滚涡流,直冲喉腔。
被那急速逆转的气旋陡然一吸,唐梦杳身不由己朝前冲去,电光石火,双唇恰好撞贴在楚易的嘴上。
还未回过神来,只觉得唇瓣已被一个柔软而又强韧之物强行撬开,一股清新空气随之冲涌而入,胸肺窒闷之感登时烟消云散。
四目相对,眉睫交抵。
唐梦杳惊愕而迷惘地凝视着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象是过了一瞬间,又象是过了数百年,忽地一震,醒过神来:“是了!这是楚公子的舌尖!他……他在亲我!”
耳中轰隆一响,如被惊雷当头击中,刹那间天旋地转,心跳顿止,只觉得一股烈焰从头顶劈入全身,烧得她如火如荼,几欲晕厥。
楚易见她方甫顺畅的气息突然又变得岔乱窒堵,心中大凛,不敢怠慢,舌尖紧紧地抵住她的唇舌,将自己吸入的新鲜空气绵绵不绝地传入她的心肺。
四周大浪冲涌,龙筋绷得笔直,一点一点地勒紧,唐梦杳飘摇跌宕,若不是被楚易唇舌紧紧吸住,早已冲离开来。
但此刻她恍惚不觉,什么也瞧不见,听不着了,耳畔犹如惊雷滚滚,反反复复地响彻着自己的声音:“他在亲我……他在亲我……”
声音一下比一下来得更响,震得她满脸潮红,遍体烧烫,身上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寒意与疼痛竟都察觉不到了。
唐梦杳原是冰清玉洁的处子,从小到大专心修炼,就连手指尖也未曾被异性碰过,何尝经历过情爱之事?
但毕竟正值豆蔻年华,少女怀春,对俊秀少年难免会有些好感。
自从遇见楚易之后,被他看光了玉体不说,还几次三番共患难,同生死……不知不觉中,对这善良俊朗的书生,她的心底里早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此时被他这般莫名其妙地夺去初吻,猝不及防之下,也不知是惊是怒是羞是喜,心中震撼实是难以言喻。
唐梦杳心绪淆乱,全身虚软无力,象是漂浮在梦里云端,迷迷糊糊地想道:“楚公子分明是个知书达礼的正人君子,怎会变得如此轻薄?莫非又是楚天帝的元神作怪么?又或者,真如那妖女所说,楚公子心底欢喜我,今日将死,所以才这么不顾一切地表白么?”
正自心猿意马,脑海中忽然闪过虞老夫人慈祥而又威严的脸颜,她陡然一惊,心想:“不,不成!我是出家修真,必须清心寡欲,独善其身,才能修成正果,登入仙界,怎能胡思乱想,和世俗男子这般亲昵狎亵?”
当下奋力摇头,想要抗拒,却偏偏一丝力气也没有。惊骇、绝望、害怕、羞愧、委屈……一齐涌上心头,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蓦地闭上眼睛,又羞又急,暗想:“师父,非我所愿,徒儿实在是身不由己……”
忽然想起虞老夫人平时所说的“顺天应道,心平如镜”修真八字箴言,心道:“是了!老天让楚公子在此时遇见我,自有它的用意,生也罢,死也罢,他亲我也好,不亲我也好,我又何必庸人自扰?只需听天由命便是……”
一念及此,惶乱紧绷的心情方稍稍松弛了些。于是凝神聚意,极力摒绝杂念。
但两人唇舌相缠,气息互度,每一次呼吸,都给她心湖带来莫名的悸动,想要心如止水,谈何容易?
唇齿被楚易舌尖轻轻地扫过,酥麻如电,唐梦杳不由得簌簌颤栗起来,忍不住又想:“”三千世界,一线因缘“,难道我和他之间真有一段尘缘么?我和他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一同到的华山呢?能和他一起死在这里,究竟是不是上苍注定?”
芳心突突如鹿撞,忽然觉得一阵酸楚的甜蜜,又想:“《南华真经》上说过”相濡以沫,不如两忘于江湖“,倘若我和楚公子能活着离开这里,我能不能忘了他?他又会不会记得我呢?”
唐梦杳脸颊越来越烧烫,周身忽冷忽热,意乱情迷,想着古怪的心事。
这些念头从前她也曾有过,但一闪即逝,始终不敢多想。
但此时生死一线,唇齿相依,诸多情感纷至沓来,就象这冰冷的大浪一重重冲垮了她的心湖堤坝,将她卷溺其间,浮沉跌宕,再也不能自拔。
楚易一边凝神渡气,一边苦苦想着脱身之计,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少女瞬息万变的心情。
眼见那龙筋越收越紧,已在她雪藕似的臂膀上箍出道道紫痕,楚易心底暗暗焦急,他虽能让唐梦杳不至于窒息,然而龙筋一旦勒入其骨,亦是魂飞魄散,救无可救。
北海血龙筋出自太古妖兽“赤鳞龙蟒”,是天下至为强韧之物。
昔年蚩尤在北海与水妖大军激战了几昼夜,虽以苗刀斩杀了赤鳞龙蟒,但其龙筋却始终无法砍断。蚩尤尚且不能,何况自己?
楚易脑中飞闪过无数念头,却无一能够奏效。
正自彷徨无计,忽然想道:“是了!热胀冷缩,万物皆然。既然这血龙筋遇冷水收缩,遇到热火必定松弛,只要能冲开唐仙子的经脉,再设法用三昧真火烘烤龙筋,便可让她脱身了!”
想明此节,精神大振,当下凝神聚意,将真气滔滔不绝地经由口舌,输入唐梦杳体内。他虽被压于巨灵石下,手足又紧紧黏附石上,不能动弹,但经脉畅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