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肉-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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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重不是,人是。”钱方若看着她,“不要以为西藏是净土,这一路风雨就都是干净的。有的是识货又愿意铤而走险的人。”说着,他头一歪,仔细看了一下,“这小坠子怕是抵我一幅画了。”
季萱蹙了下眉想反驳,却不知怎么抿了唇,手指轻轻摩挲玉坠。
钱方若嘴角一咧,“沉吧?这么放不下。”
季萱打断,“我喜欢石头。”
“我知道,就是不知道还喜欢这么精雕细刻的。”
“哪有天生精致?越苦难,才能越光华,不是么?”
闻言钱方若微微一怔,灰色的雨幕中女孩清净的眼睛里似乎可以看到那个精致无比的男人,那个看第一眼就让人因为不同路而不愿靠近的男人,就是她口中的那个“光华”?钱方若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所以,走了也不肯还给他?”
“走了就走了,何必侮辱他。”季萱抬头,深深吸了口气,“更何况,我们也没有分手。”
“哼,”钱方若笑了,“这哥们儿也是够怂的,这都答应你。搁着我,人走,茶必凉。”
“会凉的。搁着吧。”
“你呀,猫一样,机灵过头,惰性太强。‘分手’两个字就这么难出口?非要等着人家有了下家来主动不要你?”
“不会。”
“不会不要你?”
“不,我是说他不要是不想要我了,不会是有了别的女人。”
“哟,可以啊,”钱方若脑袋一歪,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对顾辰都没这么笃定,对他倒有?看来张总是真的会市场营销啊,半年的功夫居然让你相信你对他这么不可替代?”
噗嗤,季萱笑了,“不是啊,我只是相信他的洁癖而已。”
“洁癖?”
“在把我清理干净之前,他容不下别人霍霍他。”
这种自信,不,是信任,有种奇怪的味道,钱方若皱了下眉,“所以,你就钓着他,只要你不分手,他就跑不了?”
“不,不是。”她回得很坚决,随后却轻轻咽了一口,并没有给出更多的理由和解释。
忽然的空白,才觉雨汽湿冷。大手握了握她的肩,“走吧。”钱方若转身离开,季萱跟了。
转角下楼梯,他又开口,“其实,我是怀疑你的判断。不过,假如,”说着他认真地顿了一下,“我只是说假如,你的判断是对的,你说,你还是个玩意儿么?”
背光的木楼梯,罩着阴雨绵绵,大若苍白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像个幽灵,让这句突兀的话有了拷问灵魂的意味,季萱抿了抿唇。
下了楼,钱方若拿起楼梯边的黑伞,打开。雨伞下,两人更近,她听话地安静着,白净的脸庞没有一点纠结的颜色,平淡得很有点渣的味道。
“即便是他那种人,怎么说也是与你相处一场,何必最后留下个疤。嗯?”
“嗯。”她这才轻轻地、几乎没有痕迹地应了一声。
雨下大了,钱方若揽着女孩的肩搂怀中,自己老旧的皮夹克比四下透风的伞管用多了。
快步上了越野车,季萱扯过安全带。雨冷,手哆哆嗦嗦的居然半天插不到孔里。路不远,算了。丢下,从挎包里拿出手机。
钱方若瞥了一眼,这些天,短信,电话,不多,不少,总会有。张总是个大忙人,然而一日三餐会准点问到。她回得很少,一个字,两个字,有事的时候就不回。他也不介意,两人就这么微弱又持续地联系着。
干柴烈火都撑不住的异地,这一路越走越远,这么稀薄的所谓牵挂又能撑多久?
挂挡,离开。
……
回到小城,夜幕已经完全吞没。
这次租住的是白土坎一个朱红色的小楼,当地人自家住宅。这一路,只要条件允许,大若是不会选择酒店宾馆的,这一点,工作组早已做了安排。无法联络民宿的地方,考虑当地借宿或者扎帐篷。
这座两层半高的多层递阶式小楼,主人年初才搬去新建的公寓楼,将这里简单装修一下做了时下最流行的民宿,总共四个房间:单间,标间,家庭房和一个两套高低床的多人间。
大若本来要把单间给她,季萱没要。一来他是队长,理所应当住单间;二来么,男队员睡标间,她和另一个女队员睡家庭房正合适,她要睡了单间,大若就得去那个多人间,且不说最宽一米二的高低床对他这种体型是种什么折磨,单是走马灯似地不停有人住进来就是个大问题。脾气炸了,哪里还收留得住。
这不,刚回来就得知多人间里住进三个青旅那边挤不下的旅友,也是刚结识就同路走,兴奋得很,楼下不大的客厅让他们搞得很是热闹。
简单洗了一下,大若带着工作组出去吃饭。吃对这家伙来说正经是个事儿,这些日子小城里有特色的饭店、小吃铺,不一定奢侈,却要都尝到。其实,并不是个好吃的人,季萱知道这也是体验之一。她也十分有兴趣,可是今天不打算跟着了,酥油茶和热糍粑,暖和就好。
这里的天气,一日四季,夏天正午不过十八度,一下雨,入了夜,骤降近零,没有暖气,床上电热毯和被子就成了最亲的。
……
靠在床头,只开了台灯。私宅转为民宿,主人并没有再特意做隔音,所以,她能听到半层之下客厅炉火边那三位旅友,嘻嘻哈哈的。声音模糊得正好,老房子关起门来制造一种喧嚣中隔出的寂静,可以捡到窗外依稀将停的雨水声,滴滴答答的。
床头的手机震动,是大若,问要不要带碗面给她。季萱回:不用。顺便又看了一眼,只此一个信息。
中午的时候有他的信息来,大半天过去没再有什么动静。可能因为今天是周五。
周五怎么了?念头闪了一下,随手把手机搁在床头。
不当心腕子上的佛珠磕了一下,很脆的一声。季萱赶紧抬手瞧,小木珠颗颗圆润,丝毫无恙。据说是金丝楠,开了光,祛疾除患、驱凶辟邪。
辟邪。季萱轻轻吁了口气,随手捏起胸前那滴邪恶的小石头,灯光晕入,晶莹剔透,幽幽的水色饱满得足可流动,落在她贫瘠的胸前,落在这老旧的房中依然光华。
脖子上,手腕上,一个人安静地揉搓了一会儿,双手绕到颈后摘下项链,随后褪下手串,放进挎包里两个暗兜,各安其好。
拿出速写本,布包还鼓鼓囊囊的,看着那趟在黑暗里的旧本子,季萱的手顿了一下,小心地掏出来。画页都宣起,本子显得特别厚,原本的绷线已经绷不住了,脱出好几页。打开,小心地掖进去放平整。
当时随手拖过的本子用,也一直没保存好。不是那家伙在身边,就是总有别人在。随身成了最安全的,毕竟,这种人体,她不介意人看到,可是,他可能会。
唇边不觉就抿了笑,轻轻翻着,这张是他撑着手臂俯瞰的样子,汗珠已经聚在腮边。手指轻轻划过,隔着纸都能感觉到男人热腾腾的温度,仿佛就在他怀中,彼时彼刻……
可惜,她已经有日子没画他了,不是眼前没有影像,是……下不了手了。
她走的那天,他身体还没好,确切点说,完全没好转的迹象。自前一天晚上的“讨论”后,吃饭、吃药,两人过着日常,季萱再没有开口说什么,他也没有,微皱着眉头,脸色很平静,那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其实,季萱读得出,在她面前他从没有像此刻这么坚定、顽固,不可动摇。
这个信誓旦旦要跟她离婚的男人。
初闻就炸,她心里的滋味,自始至终,是愤怒。那种恨意莫名其妙,却非常真切,真的让她甚至不想他去送机。
他终究还是去了。
秦健开车,他们在后座。一路上她看着车窗外,手被他握着,为着那降不下来的体温,她没有动。
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随机和意外,唯一不变的就是最终注定的分别。那一幕在她脑子里早就出现过,甚至,很清楚地知道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应该是不舍,毕竟离别,在他怀里待了这么久,就算只是一种熟悉的味道,也会有种酸酸的感觉,舍不得,过后,会回味,也许,还会思念……
可谁知,真的这一刻到来,看着面前这戴着口罩、一动不动的男人,何来酸楚?她几乎是咬了牙,终究还是被他破坏了那本该苦涩又留恋的情绪。
“我走了。”
一句道别,她扭头离开,身后没有一个回应的字。像被什么在推着走,更像是在逃,那种莫名的狼狈在迅速转进安检后突然就抽空,她靠在墙边,慢慢地,很久才恢复了呼吸……
起飞前关掉手机,那上面显示的是他最后一个信息:我给你设了定位。
靠在舷窗边看这座豪华都市慢慢变小,变模糊,缩入云层……
他把自己的定位信息输在了她手机上,随时可以找到他。只是,他怕是忘了,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想知道他在哪。分开了,就想么?知道了,又怎样……
轻轻合上画本放入包中,明天如果还下雨,她就留在房中,趁大若不在,用他的工具重新装订下。
挎包放下靠了床头柜,又瞥手机。目光停了几秒,拿起来,打开定位。
从来没用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眼看着青灰色的地图在屏幕扩大,聚焦,省,市,道路……
看着最后那个落脚的点,邀功似地闪烁着,季萱眉一挑,笑了。这家伙真是烧糊涂了,一定输成她的手机信息。自己找自己,那落在白土坎的红色小标识非常精准地标记着她此时此刻床上的位置,关了手机,丢到一边。
围着毯子,打开速写本。眼前是佛龛前那盏香油灯,耳边,老喇嘛干瘪又幽长的声音,眯上眼睛,白天那怎么都入不了耳的言语,此刻,一点一点,没有意思,却有声音,佛的韵……
手下的笔在纸上沙沙划过,像窗外已经停下的雨水,突然,心里一怔,怎么这么安静?刚才还在客厅里说笑的旅友已经回房了么?门外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因为寂静,意外地清楚。
一个是接待的大姐,主人的妻,嗓音很特别,很热情,另一个……是个男人……
季萱腾地坐了起来,心怦怦地跳,心慌空洞的感觉像极了四月那个夜半,突然被开门声惊到……
放下本子,她轻轻打开毛毯,下床。一步,一步,走向门口,耳朵里的声音时而有,时而没有。
打开门。
几步木楼梯下,大书架的接待台边站着一个男人,黑色的风衣被雨汽冷塑,清晰地展示着笔挺的身材,肩膀的线条……
咔嚓,小铅笔断在手中。
轻微的动静似乎惊动了他,男人回过头……
作者有话要说: …
谢谢还在守着的小天使们,一个一个都抱抱。(づ??????)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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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这么轻微的声音就转头; 敏感的不是耳朵,是他的神经……
黑色风衣衬托下,男人的脸色略有些苍白; 棱角便更立体,一眼过来; 嘴角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