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之工匠大师-第2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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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陆子安淡淡地道:“阳海市豫园里,就有一块古代的灵璧石,叫玉玲珑,也有说太湖石的,就是“漏”之神品。”
这个邹凯还真知道,他眼睛一亮:“啊,我听说过!说是跟蜂巢一样,孔特别多的!”
“对。”陆子安拿牙签慢慢地试探,确定没有疏漏了,才将整块岩石都清理干净:“万窍灵通,一孔注水,孔孔皆出,如果在玉玲珑下方的一个孔里焚香,所有孔都会冒烟。”
那等场景,简直想一想都觉得无比风雅。
等陆子安清理完毕,整块灵璧石已经大变样。
表面的杂质清除之后,表面呈现出各种皱,皱象犹如斧噼千仞;似海浪层层,大雪叠叠;象春风吹碧水,微波滚滚。
而那白色石脉仍是最为显眼的一点,纡回峭折,氤氲连绵,整体呈现出一种奇石独有的美感,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岩石不简单。
“这,这还需要我,我来加工吗?”汤叔表示很怀疑,他盯着灵璧石,喃喃道:“我感觉,这已经很好了。”
陆子安微微一笑,将整块石料表面打磨光滑,清理干净后,才起了身。
“当然需要。”他指尖在岩石表面轻轻划过:“您可以根据自己的思想,随意发挥,觉得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在每一位艺术家创作的过程中,他们就是创世神。
一草一木,一笔一划,皆由他们幻想而来。
创作,亦是在创世。
茫茫然戴上眼镜,汤叔目光从奇石上划过,咬咬牙,拉风箱。
“呼!呼!”风箱拉起来了,房间里也逐渐升温。
汤元欢快地帮忙,汤叔拿起铁,一块一块地挑完,一边挑,一边看向桌上的岩石。
“这是在挑选适合的大小和重量。”陆子安瞥了邹凯一眼,解释道:“他现在在构思如何创作。”
将他的话立刻记录下来,邹凯有些迟疑地道:“就这么看几眼,不用称一下?这么神奇的吗?”
“重量和尺寸,这种基础性的东西,做个十年二十年,哪怕随便给个人,都能清楚地估略出来。”陆子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的。
“……厉害了。”
说话间,汤叔已经挑好了材料。
他大概是热得不行了,直接把上衣给脱掉了。
当他全副心神都投注在铁画上时,他已经顾不上不好意思,只是依然觉得眼镜有点碍事,想取掉又停了手。
做铁画是一件非常繁琐的事情,它的材料都是一些毫无光泽的铁板。
汤叔左手钳着铁,右手拿锤,以锤代笔,把铁板敲出大致的形状。
铁板被逐渐锤打成弯曲的铁柱,难得的是上下粗细都一致。
这也充分说明了他的锤打是非常有技巧的,每一下都恰到好处。
如果力道过大,铁块会瞬间砸扁,再要变回来难度更大。
一旁的汤元艳羡地看着汤叔手下逐渐成型的铁条,僵硬地拉着风箱。
他其实也很想学,但是总是学不会。
做铁画,不仅需要手艺,更需要对整体画面的掌控。
它是由一个个细节组合而成的画,极为考究画者的整体布局能力。
屋子里温度越来越高了,汤叔额角开始渗汗,连眼镜都有些戴不稳。
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停下来,他的呼吸快而不乱,右手高高抬起。
“当!当!丁丁!”
伴着枯燥的打铁声,汗水从胸前滚落,偶尔淌在火红的铁条上,便会发出“滋”的一声响。
这是真正的手工锻打,每一个拐弯,都需要数十下的锤打,才能够达到想要的结果。
而如汤叔这种精益求精的人,更是每个细节都追求完美。
陆子安静静地站在一侧默然欣赏,透过那单调的动作,他仿佛看到了汤叔在那间小屋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锤打。
这种铁锤,砸在铁上时,手会微微发麻。
虎口会磨损、破皮、出血,时日久了就会成茧。
汤叔两只手满满的茧子,全都是他数十年艰辛的铁证。
这样的环境里,明明热浪滚滚,浑身冒汗,陆子安却感觉心旷神怡。
他心中再无焦躁,连心跳声都格外沉稳。
当,当当。
打铁声声声入耳,无比清脆。
以作品来证明存在,突破自我,使铁画从孤高的山峰上走下来,融入现代。
既要保留它本身的特性与风采,又要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升华,还要考虑到世人是否买账。
这真的很难。
铁画如此,玉雕亦如此。
如果,铁画这一次能够重获新生,那么,第三次玉厄,是否也可以另辟蹊径?
戒虚大师给他的指引,让他来芜湖,应该就是指这个吧?
伸手轻轻抚摸着灵璧石,陆子安唇角微勾。
这一切,就让时间和市场来证明吧。
随着些微的喘息声,汤叔的铁画初步完成,开始进行铁画中最精细的工序——焊接。
铁画的焊接不同于一般焊接,它是用纯银加上点铜粉,一点一点焊,不能有半点马虎。
而汤叔更是在焊接前,在灵璧石里放了一小块打好的铁柱。
然后再将所有枝桠一一焊接,每接一处,都要无比小心。
虽然铁不会断,但是如果焊接不到位,或者有偏移,经过了这个步骤再要返工,就只能全部重来。
汤叔微微屏住呼吸,粗糙的手指竟然出奇的灵巧。
每个弧度都纤和有致,焊接处甚至一丝缝隙都没有,等到涂了漆料之后,就完全看不出差别了。
终于,汤叔手里最后的小枝也已经焊接完毕,他微微舒了口气,慢慢站直身体。
仔细地观察了所有细节,他才放下手里的工具,有些忐忑地看向陆子安:“陆大师,我我做好了……”
陆子安抬起手,目光依然胶着在那灵璧石与铁画融合的作品上,轻轻地,鼓起掌来。
第412章 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
陆子安并不是为了安慰汤叔,而是因为,他真的为这件作品的完成而赞叹。
很难想象,这样一幅作品,竟然是由铁这般锤打而成。
石体表面起伏跌荡,纹路如行云流水,极富变化,有一种沧桑感。
偏偏这块玉璧石为漏石,石体玲珑多孔,左右上下宛转相通,又给人清奇古怪,风骨嶙峋之感。
陆子安吹了吹,伸手轻轻一探,铁树深深扎在这石孔之中,竟仿佛与之融为了一体。
仿佛从石体上生出来的枝桠,盘踞得非常自然,根部有路可循,四处通达,内部变化多端。
既给人以视觉美感,又能让人产生好奇的心理,恨不能将其掰开仔细研究一番。
仅仅从一个“奇”字出发,这就已经是一件非常成功的作品。
更不用说那枝桠上,竟然还有一朵朵绽放的寒梅。
花瓣轻而薄,明明是铁,却薄得仿佛有些透明。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这样的花朵,竟然是依靠着那粗糙的铁锤,一锤一锤,打造而成。
“这……不扎手哎……”邹凯摸了一下花朵中间的花蕊,惊异地道:“我刚才看着还以为是插在里头做固定的呢,原来竟然是花蕊啊?”
细若毫针的花蕊,看似纤弱,但上入手坚硬,这般经过千锤百炼,哪怕用力拨动,也没有一丝断裂的迹象。
“这个很牢固的,挂东西都可以。”汤叔笑容憨厚。
铁干横斜,枝条苍劲有力,花朵半残,却犹有一股子斗气尚存,仿佛在唤起人们对它们冬日里傲霜斗雪的记忆。
没有了画板的限制,习惯了将枝条伸出画面的汤叔在这幅作品上将自己的技艺发挥到了极致。
但是,这还不够。
在汤叔略带紧张的眼神里,陆子安微笑道:“汤叔,我给您推荐一种漆?”
“可以啊。”汤叔接过毛巾,囫囵抹了把脸,咧嘴笑道:“什么牌子?”
“没牌子的。”陆子安早就准备好了,邹凯递过来两个小油桶:“我自己调配的……大漆。”
本来伸出来准备接手帮他抬的汤叔神色一僵,手停在了半空:“……陆大师您的漆我知道肯定很好,但是……我对生漆过敏。”
没想到会这样,陆子安顿了顿,点点头:“行,那我来吧。”
时隔多日,陆子安再次拿起漆料。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小心翼翼,一笔一划都随意自如。
他没有对铁作任何的修改,保留了铁画原有的特色。
铁树通体漆黑,连梅花都涂满了黑色的漆。
汤叔不敢站得太近,但又舍不得离开,只能遥遥望着,目露惊艳。
生漆和熟漆的差别,外行人看不大出来,但内行人则一眼能够分辨出它们各自的特性。
熟漆一般会经过日晒和脱水,含水量非常少,虽然由于脱水而提高了与金属的附着力,但是色泽却没有生漆的自然流畅。
陆子安涂的漆,看上去仿佛是在从上往下淌一般。
它是流动的,它是自由的。
如水滴奔向大海,无比欢快,没有一丝迟滞。
但是陆子安对用量的精准把握度,又让这些漆料在即将坠到石体底部的时候,终于被消耗完毕,软软地趴在铁树上,在底端形成一个浅浅的印子。
因为是从最顶端开始涂抹,所以当陆子安将整个铁树全部涂抹完毕的时候,花瓣上的漆料已经干涸。
陆子安轻轻用软刷试了试湿度,花瓣上有些比较厚的漆表面已经干了,但里面还有流动的漆料。
轻轻一用力,底下的漆料就蠢蠢欲动,仿佛随时要从里面喷涌而出。
这样就对了。
他打开另一罐油漆,换了柄细长的小刷子,每一次只沾一点点的白色油漆,轻轻地点在每片花瓣上。
欺霜赛雪。
那种晶莹剔透的感觉,唯有这般映衬在纯黑之下的花瓣才能呈现。
汤叔再也忍不住,捂着鼻子走了过来,目不转睛地望着。
他竟从未感知,原来铁画,竟然还能有这样集柔和与阳刚于一身的美感。
世界上从来不会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他与铁画打了数十年的交道,却只会埋头苦干,从没想过这样……
陆子安眉眼沉静,换了支毫笔慢慢点了白漆在花蕊上描绘。
绘罢他轻轻搁下笔,负手而立。
石体与铁画,色调统一却又各有侧重,那条白色的脉络更像是一条纤细的溪流,安静流淌。
为什么它是凝固的?为什么没有听到水声?
沿着嶙峋怪石蜿蜒而上,目光停在那纤细却又傲然矗立的花枝上。
如此严冬,水流自然是被冻住了。
明明身上还在流着汗,却在看到这件作品的时候,仿佛周身有寒意侵袭。
檐流未滴梅花冻,那种清冷、孤悠的意境,尽在这一树梅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铁画是主体,却又丝毫不会埋没石体的纡回峭折。
石体虽然极富变化,却又甘愿作为铁画的陪衬。
它们相互协调,相互掩映,不动声色间,给予赏者以心灵震撼。
汤元已经完全傻掉了,眼睛直直地望着它,喃喃道:“原来,铁画还能这样做?”
这也正是汤叔的心声,他的心里写满了感叹号:“是啊……原来,铁画还能这样……”
“其实这只是铁画的一种表现形式。”陆子安伸手拿钳子夹起一块火红的铁,细细欣赏着:“铁其实非常有意思,看似坚不可摧,其实只要掌握了方法,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