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春-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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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心思,陶珏自然晓得,尚未等荣呈因坐稳,他便开始驱马离开。
荣呈因晃了晃身形,好容易拽住了他的衣角稳定下来,又随着他不断加快的疾驰而显得有些吃力。
陶珏空出一只手来,将她的手拽过,摁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可惜了,今晚没什么东西给你偷,你就勉强扶着吧。”
陶珏的声音顺着冷冽寒风,钻进荣呈因的耳朵里。
原来他早就知道。
荣呈因垂眸,总是这样,她对上陶珏,总是不占半点上风。
索性双手都环上他的腰,叫自己坐的舒服稳当些。
察觉到那两只不安分的手在自己腰间摸来摸去,陶珏低头看了眼,眸中的笑意愈加深厚。
“去东郡吧。”他突然说,“跟我去东郡吧,好不好?”
荣呈因的手不动了,浑身都不敢再动了。
那个噩梦般的下午又再次闯入她的脑海中,毫无征兆的,她又回想起陶珏说,要带她去东郡,再也不到京城来……
虽然陶珏只是询问的语气,可她还是从心底里对此感到害怕,她想要缩回手,却被陶珏死死扣在腰间。
“去东郡好不好?那里没有人敢动你,就我们两个,所有你不喜欢的都不会有,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昨晚跑步后遗症,浑身酸痛太累了,所以没更,以后还是正常日更~
第二十五章
再温柔缱绻的话,从陶珏的口中说出来,都只能叫荣呈因瑟瑟发抖。
到了地方,陶珏伸手要抱她下来,被她特意避开。
伸出去的双手怔在半空,随即放下。
“走吧。”陶珏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阁下究竟为何要一直与我过不去?”
荣呈因掀了兜帽,火红烛光下扑闪的眼睛炯炯有神,好一个精明伶俐的模样,问出的问题却叫陶珏发笑。
“我知道你是东郡王,可是东郡王又如何,东郡王就能总是欺负人了吗?”
“是啊。”陶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东郡王,就是能欺负人。”
荣呈因憋着一口气,怒视着他,良久,终于别开眼神。
陶珏掰过她的脑袋,齐整的妆发在兜帽的掩护下没有被风给吹散。
他抚了抚发鬓一角,从袖中掏出一支珍珠流苏坠子,正是昨日他从荣呈因头上取走的那支。
坠子重新回到荣呈因的头上,陶珏推了推,听它们碰撞发出叮啷的响声。
荣呈因伸手摸了摸,却正好碰上陶珏还未挪开的大手。
陶珏顺势牵住她的手,“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荣呈因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又被他攥紧了几分,拽着往前面热闹的街市去。
红灯笼,绿罗裙,满眼风光,十色陆离。街市上,所有的小贩都卯足了劲儿叫卖着,姑娘汉子们路过一个个摊口,兴奋地直走不动道。
“记得从前苍南山下有集市的时候,你总是跑的比任何人都快……”
“我不记得。”
陶珏话未尽,便被荣呈因打断,她漠然地看着眼前这些东西,“真奇怪,你们都要跟我提起这个地方,可我压根就不想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阿因。”陶珏唤她,“越想逃避的事情,就越容易露出马脚,那块玉佩……”
“玉佩是昨日我家丫鬟在外头捡到的,说是见上头刻了我的名字,这才将其带回,怎么,刻了我名字的东西,王爷莫非还要说是自己的?”
苍南山书院的规矩,但凡入学的学生,都会得到刻有自己名字的一块玉佩,玉佩的颜色形状各异,不尽相同。
可偏偏巧合的是,荣呈因的玉佩是个白月牙,陶珏的,是个黑月牙。
为此,许多的师兄弟们都还曾调侃过他们俩,说是天作之合。
从前的荣呈因对这些话倒也受用,如今却只剩下满满的讽刺。
哪来的什么天作之合,玉佩是老师给的,便也是人为的。
人为的东西,又干上天什么事呢?
荣呈因睫毛眨得飞快,仰面向上,蹙眉看着满天的孔明灯,忽觉震撼。
这样的场面,她已经有两年未曾见到过了。
陶珏见她走不动道了,便跟着一道驻足下来,静静地陪着她。
天上的孔明灯越放越多,顺着风的方向往京郊的山野地方飞去,一往无前,永无止境。
后面是漫天繁星,是金黄圆月,是无尽黑夜。
荣呈因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传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继续看着留在凡间的亲人。
那这么多的星星里,有没有一颗,会是她的父亲呢?
本来仰面只是为了止泪,如今却是催泪一般,泪珠夺眶而出,汹涌澎湃。
陶珏一下便愣住了,这似乎,还是荣呈因头一回在她面前哭。
他没有动静,静静地看着她哭,见她久久不肯停下,这才轻微叹息一声,将其搂进了怀里。
真难得,荣呈因没有反抗。
“我没有爹爹了,我没有爹爹了……”
她脸埋在陶珏怀里,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戚戚糯糯,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傲气。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陶珏的胸膛,不停地念叨着自己没有父亲这一回事。
陶珏知道她大抵是触景伤情了,只是拥着她,也不说话。
待荣呈因哭的够了,他才稍稍松了手。
本以为她会挣开自己,却不料,荣呈因原本捶着他胸膛的拳头摊开,主动抱住了他的腰。
他有些吃惊。
荣呈因敛下眉眼,不敢看他,声音却颤颤道:“他们都说父亲是过劳而死,可他明明是那样身体强健的一个人,怎么会是这个原因呢。我不信,告诉荣呈玉,荣呈玉也不肯去查。你是,你是东郡王,你能不能,帮我查清楚,我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陶珏微有些失落,垂眸看着她的发顶,轻声道:“我是可以查出来,可是有求于人,不应该有个像样的求人态度吗?”
“什,什么?”荣呈因缩着小身板,还是不敢抬头。
陶珏心里没由来地升起一股烦躁。
他看了看四下嘈杂喧闹的环境,忽地抱起她,将她拐进了一旁幽深无人的巷子里。
头顶一盏昏黄的灯笼挂着,散着源源热气。荣呈因的脸颊逐渐升温,变红,手心的汗不住地往外冒,发颤的指尖划过陶珏的外衫,搭在他的后颈——
她终于鼓起勇气看了眼他。
……
是意料之中,是期盼许久,是星火燎原,亦是春风如诉。
陶珏闭了眼,带着她一步步加深,一步步沦陷。
直到荣呈因快喘不过气来了,他这才离开流连许久之地,抵着她的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嘴角。
“去东郡,好不好?”他又问了一遍。
“帮我查出真相,好不好?”荣呈因也再问了一遍。
分明方才还亲密不可分,她的手还搂在自己的脖子上,人也还在自己怀里,可陶珏总觉着她的眼里隔了层薄雾,透着疏离。
他心里一阵吃痛。
“好。”
鬼使神差的,终究是他先低下了头。
只要荣呈因肯这样跟自己多撒撒娇,他想,别说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她就是要了自己的命,他也会双手送上去的。
荣呈因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回音,本以为他还是不肯,却又骤然听到回复,瞬间喜极而泣,红肿的嘴唇稍稍咧开,眼里满是兴奋的泪水。
陶珏一一替她吻去。
“不哭了,小哭包。”
“待会儿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好。”
荣呈因瘪着嘴巴,鼻子一抽一抽地应着。
陶珏实在没忍住,又低头啄了一口。
“不哭了,咱们去吃好吃的。”
荣呈因拽住他,委屈巴巴地说:“有泻药……”
陶珏面色忽然变得不大自然,问她:“昨日吃了多少?”
“我没吃。”荣呈因抬眸,眼中尽是抱怨与不满,“那是我打算送给阿照的,阿照吃了。”
陶珏单边挑眉,好笑地看着荣呈因。
她哀吼一声:“缺德鬼,你叫我日后该怎么见阿照啊!”
“推到我身上不就行了?”
荣呈因瞪他一眼,没出声。
“好了,过几日我陪你去喻家认错,行了吧?”
“不必了!”荣呈因赶忙拒绝,谁知道他认错认着认着会不会又出什么鬼点子。
陶珏自知名声不大好,也不指望她能对自己的品德抱有多大的信心,只是一笑置之。
而后的逛灯会居然真的只是逛灯会,陶珏没再出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地陪着她玩,又老老实实地送她回家。
直到夜深,荣呈因在屋中窗前坐了半晌,红雨催促着她赶紧睡下,她却依旧精神得很。
她在等,等一个人。
红雨见她不肯睡,正要再次相劝,却见荣呈因手指凑到了嘴边,轻嘘了一声。
她立时警惕起来,低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荣呈因神神叨叨告诉她,“有人要来。”
“人?什么人?”红雨回头一看,脖颈却遭到猛然一记劈,身子僵直了没多久,人便昏倒过去了。
“你做什么下这么重的手?”
荣呈因轰然起身,压低了声音质问道。
来人掀了兜帽,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
“自然是为了你荣三小姐的事不被人发现。”
荣呈因嫌恶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崔启。”
崔启笑了笑,“三小姐好。”
荣呈因不欲与他多聊,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我父亲的手信,为何会在你手里?”
“荣三小姐以为呢?”
“崔栖止。”
崔栖止,便是崔姨娘的姓名。
“没错。”崔启环顾四周,挑了个凳子坐下,“这东西,的确是我姑母给我的。”
荣呈因追问道:“她给你这些,是要你做什么?”
“做什么?”崔启反问道,“这不应是你荣三小姐自己该想明白的吗?”
“老侯爷将你视作他最疼爱的女儿,临死都还在念着你的名字,替你谋划着。可你荣呈因,简简单单的两年昏迷,便将你的神智摧毁,叫你忘了这么多年的父女情谊,叫你忘了要替他找出真凶,要替他报仇了吗?”
崔启一声声地质问着,继续道:“姑母临走前,将这些东西交给我,就是想等着有朝一日,等你荣呈因回来,叫你记得这么多年的父女之情,叫你永不能忘,要替他报仇!”
荣呈因一时竟说不上来话,只觉眼前满目疮痍,万物皆悲。
她在窗边缓了许久,终于想起来问道:“那为何,你们不将父亲之死,事出蹊跷,告诉荣呈玉和我大姐姐,叫他们去查?”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泻药不是为了好玩下的啊,是有原因的,后文会解释!
第二十六章
“你说荣呈玉?”
一听到这几个字,崔启就冷笑不止。
“你那个好哥哥,可不似荣三小姐这样有本事。”
关于荣呈玉,他们不是没暗中观察过,可他在老侯爷去世的第二日便对外坚称其是过劳猝死,半点要彻查的意思都没有。
还有荣呈燕,那时的她刚在张家生下孩子不久,又何来的精力去探究此事。
他们便自然而然地将目标放在了荣呈因身上。
可他们哪能想到,荣呈因也是这般的不争气,刚回京便昏迷,叫人实在是有心无力。
“就因为我父亲曾将你从边塞救回来,你才对此事如此上心的吗